不過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現在的趙香雲,吃飯有節製,從來不多吃一點點,哪怕家裏煮再硬的菜。


    就好比今天,一條半斤重的鯽魚,不管是誰家,大半年吃上一次,都是幸福。


    可今天晚上,她除了他媽夾的兩個魚眼珠,魚肉一片都沒有吃。


    就是趙興國自己,也做不到,不碰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好菜。


    有時候,趙興國甚至在懷疑,究竟是什麽原因,讓她貪吃,蠻橫的妹妹,突然變得善解人意,克製不貪嘴了。


    趙興國想來想去,想不到答案。


    最後歸結於她長大了。


    人都有長大的時候,趙興國也不例外。


    他孩子氣的時候,認為他媽不愛他,認為她媽心裏隻有妹妹。


    可最近,她發現他媽是愛他的。


    哪怕比不上香雲那麽喜歡,但她是真的喜歡自己。


    不然不會拿香雲的傷藥給他,不然不會為了他,和張秀麗吵架。


    所以,趙興國現在越來越能夠理解陳五月了。


    甚至,他開始走上了他媽的舊路,寵這個唯一的妹妹,愛護這個唯一的妹妹!


    聽到趙興國要迴去,劉涵趕緊出聲阻止,“別去了!這裏離你家也不近,我走一會兒,散會兒步,肯定就能消化了!”


    劉涵覺得趙興國是有自己的事兒的,她不想耽誤他的時間。


    趙興國聞言,目光不自覺的落在身旁的劉涵身上。


    劉涵是城裏知青,雖然平時也幹活兒,可比鄉下那些女人,更注意一些。


    她出去幹活兒,會戴個帽子,或者捂一條毛巾。


    所以,同樣是在太陽底下幹活兒,劉涵比生產隊的女人們,要白好幾個度。


    劉涵長得也不錯,瓜子臉,五官精致,身材小巧。


    隻是生產隊的人,都說劉涵比不得曲夢夢。


    可說句心裏話,趙興國並不喜歡曲夢夢那樣的。


    太弱了,感覺一陣風,都能刮跑似得,他還是喜歡他妹子香雲這樣的。


    雖然嬌氣是嬌氣了些,可很善解人意,也很為這個家著想。


    當然,劉涵也不錯。


    趙興國好幾次看到劉涵一個人在田裏揮汗如雨,身邊和她一起幹活兒的都迴去了,她還在!


    這樣的姑娘,是能夠吃苦耐勞的。


    趙興國內心世界,此刻,無比的豐富。


    他發覺自己想的太多了,及時的扭轉了自己的思維。


    “那就走一會兒吧!”趙興國道。


    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們一起!”


    這句話,趙興國幾乎是下意識說出來的,說出口,就後悔了。


    幸好,劉涵沒有拒絕。


    “趙同誌,你剛剛好像沒有說,你身上發生了什麽。”劉涵道。


    “我?”趙興國麵露苦笑,“你可能不會感興趣!”


    “你不說,如何知道我不感興趣?”劉涵笑著問。


    “那我……”趙興國張了張嘴,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劉涵同誌,這件事,你不能告訴任何人!”


    “好!”沒有任何的猶豫,劉涵點頭答應了。


    她不是大嘴巴,不喜歡到處亂說話。


    而且她現在也沒有什麽朋友,根本找不到說話的人。


    “我……離婚了!”趙興國道。


    “趙同誌,你……”


    劉涵不算長的人生生涯裏,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離婚的。


    不對,第二個。


    曲夢夢的父母,就離婚了。


    不過,那不是發生在自己眼皮底下的事兒,對她來說,還有好多的陌生感。


    “我甚至都不知道什麽原因。她和我說,受不了我的窮,受不了我霸占她,受不了我的窩囊,受不了我的沒用……”


    說這些話的時候,趙興國又經曆了一次痛苦。


    腦子裏,浮現的是張秀麗那張猙獰到駭人的臉。


    趙興國沉浸在這些痛苦中,出不來。


    他一直在被折磨,閉上眼睛,都是張秀麗罵他,罵他窩囊廢的樣子。


    劉涵看著這一幕,急了。


    “趙同誌,你……我覺得你錯了!”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劉涵竟然開始指責起了趙興國。


    “劉同誌,你是什麽意思?連你也覺得我錯了?我做人太失敗了嗎?”趙興國聽了劉涵的話,嘴角再一次勾起了一抹苦笑。


    原來……他真的錯了。


    意識到趙興國誤會了自己的話,劉涵急了。


    “我不是你說的這個意思!我說你錯了,是因為你沉浸在本不該屬於你的痛苦中,甚至在這些不該你承受的痛苦中,迷失了自我!”劉涵大聲道。


    “我……”


    “她說你窮,可你真的窮嗎?你不窮!你在生產隊,每天都能拿到十個工分,這還是不靠你爸的情況下。像你這樣的人,一個生產小隊,能找出多少個?三十個?四十個?哪怕五十個,你屬於少部分人,也就是那些真正厲害的人!”


    “趙興國同誌,你也太不自信了!你都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厲害嗎?”


    劉涵這些話,不是在欺騙趙興國。


    也不是因為趙興國是大隊長的兒子,所以奉承他。


    她說的是事實,趙興國平時在做好自己本職工作的時候,還幫著趙誌遠做了很多的事兒。


    而且這些事兒,還沒記入到工分裏頭。


    最近的,就是交公糧那天,趙興國統計生產隊,早起了的。


    若不是他做這事兒,誰來做?


    誰給大家統計工分?


    劉涵這番話,讓幾乎沒了任何信心的趙興國,漸漸的找到了一點點的自信。


    他……好像真的沒有差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她說你霸占她,你不是答應她離婚了嗎?如果這樣還叫霸占,那什麽才叫不霸占?”劉涵問。


    “我……”趙興國發現自己說不出反駁的話。


    劉涵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覺得有道理!


    “至於她說你窩囊,說你沒用……趙同誌,我能舉一個例子嗎?”劉涵問。


    “你說。”


    “要是現在,有人欺負香雲,你會咋辦?”


    “和他拚命,誰敢打我妹子,我就打誰!”趙興國突然拔高嗓音,一臉氣勢逼人的開口。


    “這不就結了?有人欺負你妹妹,你能挺身而出,這樣叫窩囊嗎?如果這樣也算,那什麽才是不窩囊?從早到晚的叫囂,自己有多厲害?還是,隻說不做,等著占別人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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