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北方麵軍司令官多田駿是在從大同去往北平的火車上收到的南北兩線戰場的皇軍已經全軍覆沒的消息。


    看完電報後多田駿整個人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笠原幸雄等參謀待在車廂的另一側,麵上帶著驚駭和悲傷以及一絲茫然無措。


    “完了……完了……華北方麵就完了……”


    有人小聲的嘟囔,聲音在顛簸的車廂裏顯得十分刺耳。


    笠原幸雄小心翼翼地打量多田駿的神色,眼神不時瞥向掛在一旁的軍刀和手槍。


    川島芳子沒有隨司令部一起迴北平,因而沒有人敢上前去安撫多田駿,所有人都在想著各自的事情。


    “嘟……”


    即將進入隧道時,火車突然鳴笛。


    多田駿被這聲音嚇得一個哆嗦,他微微定神後又看了看桌上的電報,眼神呆滯。


    在軍官們或關懷或木然的目光中,多田駿緩緩起身來到車窗前,愣愣地看向窗外。


    窗外的世界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的亮光,就好像此刻的多田駿和華北方麵軍一樣。


    憤怒、生氣、震驚之類的情緒早已經不存在多田駿的身體裏了,他此刻不願意去想事情,主要是不願意去想自己的失敗。


    “滴滴滴……”


    “哐當哐當……”


    車輪摩擦鐵軌的聲音和車廂裏電台的聲音交織在一起,一內一外。


    “參謀長閣下,大本營的電報。”


    電報員來到笠原幸雄的邊上刻意壓低聲音說道。


    笠原幸雄收迴看多田駿的目光,當他把視線投在微黃的電報紙上時,眉心不由自主的狂跳起來。


    顧不得是否會雪上加霜,他來到多田駿的邊上說道:


    “司令官閣下,大本營要求我們匯報詳細的損失。


    另外,大本營接到關東軍方麵的報告,綏遠、察哈爾、熱河三地的偽軍邊境警備隊全部被策反,這一帶的邊境線已經徹底落入了中國人的手裏,在一些地段甚至還有蘇聯人和外蒙人進駐。


    關東軍軍方麵壓力巨大,大本營對我們嚴厲斥責。”


    多田駿扭頭看了一眼掛在車廂壁上的作戰地圖,聲音悠悠地說道:


    “沒想到我不僅低估了江東的能力,還低估了他的胃口啊。


    如此看來江東很可能會向河北、山東等地攻擊,唉,守不住了……”


    “噗啦……”


    一個心理素質差的參謀跌坐到地板上,眼神中滿是絕望和茫然無措。


    多田駿並未出言嗬斥,隻是自嘲般的冷笑。


    “司令官閣下不要灰心,從本土過來的援兵幾天後就會在天津和青島登陸。進攻雖然不可能,但守住河北、山東等地應是沒有問題的。”


    “我是帝國的罪人,這些事情輪不到我來操心了,嗬嗬……”


    多田駿說的沒錯,援軍登陸之日就是他被撤職問罪之時。華北方麵軍這一次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作為最高軍事長官,多田峻沒有任何上軍事法庭的機會,剖腹謝罪是他唯一的選擇。


    笠原幸雄和參謀們的神色變得更加黯淡了。


    他們雖然不是直接責任人,但也要多多少少的承擔一些責任,並且在自己的軍事生涯上還會背負一個巨大無比的黑點。


    黑點就是恥辱,會讓他們在其他同僚麵前抬不起頭來。


    笠原幸雄為自己的命運擔憂了一秒,繼而舉起電報問道:


    “如何迴複大本營?”


    多田駿做了一個令車廂裏所有人心髒咯噔一下的動作,他把禦賜的軍刀從車廂壁取下來,鏘地拔刀出鞘。


    光潔的刀麵上印出他蒼老頹然的臉色,多田駿目光連續閃爍,最後搖頭收刀歸鞘。


    “嗬,照實迴複,無論大本營的命令是什麽,到北平後我都會堅決服從。”


    笠原幸雄鬆了口氣,急忙帶著參謀們去統計損失,準備的迴複的電文。


    “哐當……哐當……”


    車輪的咣當聲讓多田駿感到莫名的心安,他慢慢閉上了眼睛,讓自己沉浸在這單調枯燥的聲音裏。


    ……


    “隊長,來啦,來啦……”


    鐵路旁的陰影中,譚培捂著嘴巴對陳正月說道。


    陳正月點了點頭,望遠鏡裏已經能夠看到火車的燈光了。


    歸綏戰役結束後,獵人大隊繼續向東。開始探查察哈爾南部的日軍布防情況。


    他們在幾個小時前剛剛接到江東發過來的電報,江東告訴了陳正月馮金章之事。


    得知了馮金章的事情後,小陳對今晚要執行的任務更加重視了,他的眼中帶上了凜冽的殺意。


    “多田駿、笠原幸雄,我要拿你們的腦袋去祭奠老馮!”


    他咬著後槽牙冷冷的吐出幾個字。


    邊上的譚培也握了握拳,全身殺意綻放。


    “按原定計劃行動,記住能抓活的盡量抓活的!”陳正月低聲說道:


    “讓戰士們打起精神來,不要輕敵。這是華北方麵軍最後的精銳了,不要低估他們的戰鬥意誌。”


    “明白!”


    有500個華北方麵軍最精銳的士兵負責保護多田駿,無論是戰鬥力還是戰鬥意誌,這些士兵都遠超普通師團的鬼子。


    火車隻有一列,但在火車前方有兩輛裝甲車,後方還有一輛裝甲車。


    陳正月選擇的伏擊位置還在察哈爾境內,這個地方是一個岔道口。


    主路通向北平,輔道去往北方的礦山。


    在岔道口設有一個扳道班,不過此刻已經全部換成了獵人大隊的戰士。


    看到火車接近,一個獵人大隊的戰士拎著信號燈來到扳道口畫起了圓圈兒。


    裝甲車裏的日軍駕駛員對這條道十分熟悉,他此刻的心思也沒有在駕駛上,而是和身旁的同僚唉聲歎氣地議論戰場形勢。


    兩輛裝甲車以40公裏每小時的時速通過岔道口,跟在後方不遠處的火車卻走上了另外一條道。


    等幾個駕駛員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吱……”


    “哢嚓……哐哐哐……”


    尖銳的刹車聲突然響起,鐵軌與車輪摩擦發出了刺目的火光。


    下一秒,拉著五百士兵和華北方麵軍中樞軍官的火車衝出鐵軌,側翻進了車道旁布滿煤渣的水溝裏。


    另一條道上的裝甲車運氣比火車更差,兩聲劇烈的爆炸後裝甲車化成了燃燒的鐵罐子,繼續向前行駛。


    多田駿正在閉目迴想自己這一生所經曆的榮耀和美好,火車急刹車時他的腦袋重重地磕到了辦公桌上。


    還沒等他從暈乎乎中緩過神來,車廂一陣天旋地轉。緊接著,多田駿感覺自己的身體像南瓜一樣在車廂裏飛來飛去、撞來撞去。


    身體多處骨折,腦袋幾乎開裂。


    笠原幸雄等司令部眾人也是差不多的遭遇。


    最悲慘的當屬車頂的幾個機槍小組,火車側翻時直接將機箱小組埋進了土裏,幾十噸重的重物從日軍士兵的身上碾過,他們頓時變成了煤炭渣裏的紅色碎末。


    “啊啊啊……”


    車廂裏的日本人一陣鬼哭狼嚎,桌椅板凳、電台電報等嘩啦啦的向他們的身上砸去,瞬間死傷慘重。


    等一切停下來後,多田駿趴在破碎的雜物裏掙紮。


    “司令官閣下……司令官閣下……”


    滿臉鮮血的笠原幸雄一邊爬一邊唿喊。


    “咳咳咳……”


    多田駿咳出幾口鮮血,掙紮著爬動了幾下,但身體各處皆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


    “來人呐,快來人呐,救救司令官閣下……”


    笠原幸雄爬到多田駿邊上,後者的一條腿已經出現了粉碎性的骨折,一道血口子從額頭一直扯到臉頰,白森森的骨頭都露了出來。


    多田駿幾乎快要暈過去了,是殘存的精神和意誌在支撐他。


    他雙手死死抓著笠原幸雄,聲音顫抖地說道:


    “江東,一定是江東……他的特種部隊來了……


    笠原君,幫幫我,我不能落到中國人的手裏,快幫幫我……


    咳咳咳……”


    多田駿這個瞬間的反應卻很快,第一時間聯想到了無孔不入的江東特種部隊。


    立笠原幸雄猶豫了一秒,堅定地搖頭。


    “司令官閣下,你要堅持住,快來人哪!”


    “啊啊啊……”


    迴答笠原幸雄的隻有接連不斷的慘嚎聲,根本沒人過來幫忙。


    華北方麵軍的兩個最高軍事長官在殘破的車廂裏掙紮著,他們相互依偎,一方還不停的說著打氣的話,就像是突遭災難的情侶一樣,不舍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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