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森林裏的小木屋,“死屋之鼠”的據點實在寬敞得有些過分。拋開前麵用途各異的辦公室和客室之外,後麵首領和幹部們專用的休息室也布置得相當華麗。

    不過眼下的費奧多爾手下並沒有什麽“幹部”,雖然姑且也有一眾追隨者,但那些人也都有各自的生活,所以會選擇住在這座據點的,隻有我、費奧多爾和伊萬三個人而已。

    “這裏的房間居然比吉原還要多。”順著走廊一路走下來,看著敞開的房門,我不由得感歎:“隻有我們三個人,都不知道該選哪一間了。”

    “所以這麽多房間,隨便住哪裏都可以嗎?”我側過視線,隨口問了句。

    不過趕在費奧多爾開口之前,我又看向了某扇敞開的房門。裏麵是一個窗明幾淨的房間。

    “——嘛,不過就算你說不可以也沒用。”

    “就算小費是這裏的首領也一樣不能反抗我不是嗎?畢竟小費打不過我!”

    “所以我不光可以隨便挑選房間,甚至隨著心情每天搬來搬去,小費也不能把我怎麽樣。”

    “……”

    “就算已經變得很厲害了,小費也依然是我的小費,這一點是不會變的吧?”

    故作輕快的步子也出現了一瞬不經意的遲緩,我我用視線的餘光瞥著走在我身側的少年。

    其實從小到大,我搬過無數次家。但說起來有一點慚愧,直到現在,搬進新的環境的時候我依然不免會有一點點不安。

    又或者說正是因為過往每一次搬家之後,都總要麵對幾乎與過去完全不同的生活,所以在搬進新的環境時,我的內心裏才會下意識地出現那麽一丁點的忐忑。

    我說不清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但在過去的那些日子裏,每一次的“改變”似乎都會讓我失去什麽。

    ——我害怕那樣的事情。

    短暫的沉默之後,費奧多爾忽然握住了我的手。突如其來的溫度讓我的身體下意識地震顫了一下,我側過頭,正對上了他頭像我的視線。

    “當然。”

    少年輕輕揚著唇角,眼尾的線條在屋子另一側的玻璃窗透進來的陽光下顯得格外柔和。

    “至少在晴子麵前,我不會發生讓你害怕的‘改變’。”

    “我才不會害怕!”我猛地抽出了手來,瞪了那個少年一眼:“哼,反正就算小費發生變化

    ,倒黴的也不是我呀。”

    “我可是很強的,而且現在我連陽光和紫藤花都不怕了,完全成了無慘大人當年最向往的‘完美生物’呢!”

    “怎麽樣,小費想要試一下我的‘血鬼術’有沒有長進嗎?”

    費奧多爾沒說話,隻是那雙眼神裏也完全沒有帶上一丁點對我的畏懼或者求饒的意思——我也頓時有點泄氣。

    不過這家夥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這樣了,這麽多年過去,我也已經習慣了他用這樣的方式冷處理我的虛張聲勢。

    雖然我畏懼改變,但是在某些事情上,我覺得稍微變動一下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好。

    當某個穿著睡衣的少年麵無表情地擠上了我的床的時候,我的腦海當中居然出現了這樣的念頭。

    “喂!”我直接抬手掀開了被子:“明明這裏有那——麽多的房間,你為什麽一定要往我的被窩裏鑽啊!”

    “我說過我不會變的啊。”少年甚至都沒有坐起來,烏黑而柔軟的發絲就那麽散落在了枕頭上,他半側著麵孔,迴答得理直氣壯。

    “……等等?”看著眼前這個占了大半張床的少年,我一時間竟然有點被噎到。

    之前住在小木屋的時候,我們一向是直接睡在地板上的。雖然西伯利亞沒有合適用來編榻榻米的藺草,不過木屋的地板本來也不算很涼,鋪上幾層獸皮之後,直接睡在上麵完全沒有問題。

    島國出身的我多少有點榻榻米情結,加上費奧多爾一向也沒什麽怨言,於是當年改建房子的時候,我都直接拒絕了阿列克謝想要給我打兩張床的提案。

    ——也正是因為我們睡慣了地鋪,所以對於費奧多爾的占地麵積,我並沒有多少實感,眼下被他擠占了我的床鋪之後我才赫然發覺,這家夥真的已經長成很大一隻了。

    盡管他的身形很瘦,可眼下的他就算完全蜷縮起來也再不是我直接能抱在懷裏的小小一團,在有限的麵積下,他的存在完全就是在壓縮我在夢境當中放飛自我的空間!

    為了讓我自己可以愉快地在床上翻滾,我果斷決定把這個家夥丟出去,然而還不等我開口,費奧多爾便又說了一句:

    “既然我依然是晴子的‘小費’,晴子應該是不會趕我走的對吧?”

    “……”

    “等一下?”

    我猛地轉過頭頂著躺在床上的費奧多爾:“你剛剛有自稱‘小費’吧?”

    少年怔了一下,隨即那張表情也隱隱地有種要崩壞的架勢。

    掩藏在發絲下的眉梢稍動了動,沉默了片刻之後,費奧多爾閉上了眼睛,默不作聲地翻了個身,隻留給了我一個背影。

    “怎麽不說話了?呐,小費,反正已經叫了這麽多年了,所以小費果然還是喜歡這個稱唿的吧?”我不依不饒地伸手推了他一把。

    “我沒有說喜歡。”另一側傳來了一個有些沉悶的聲音。

    “明明就是很喜歡嘛。”我往他的麵前湊了湊:“反正我不會丟在一旁的隻有我的‘小費’而已呢,所以你打算怎麽辦?”

    “晴子!”

    少年終於忍不住坐了起來,幽幽地側迴頭看著我:“這樣的稱唿並不適合我。”

    “俄國從來都沒有這種稱唿習慣,而且我已經長大了,現在還是‘死屋之鼠’的首領。”

    “那麽你果然還是更喜歡‘大費’一點嗎?”我眨了眨眼睛:“那從明天開始,我會努力記得……”

    “……算了。”費奧多爾打斷了我,他輕輕歎息了一聲:“隨便你怎麽叫。”

    “總之隻要我承認我是你的‘小費’,晴子就不會讓我離開的對吧?”一麵這樣說著,費奧多爾單手拉著被子的邊沿,專注地盯著我的眼睛。

    “嘛,是這樣沒有錯啦。”

    “好吧,那我是晴子的‘小費’。”少年的聲音透著種莫名的幹澀,像是在壓抑著什麽不滿的情緒:“從很久之前開始就是這樣了,之後也會一直是這樣。”

    “……咦?”

    等我迴過神來的時候,少年已經在我的床上裹著被子躺好了,耳邊傳來了一聲輕輕的,略帶著鼻音的熟悉聲音。

    “那麽晚安,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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