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南的胸口忽然有點疼。

    緊接著,他聽到自己發出嘶啞的悶笑,唿吸沉重的像拉風箱。

    他怎麽忽然忘了,林偉是什麽人。

    他怎麽忘了,自己是林偉親手教出來的,這點小把戲,對林偉來說就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幼稚。。

    或許,林偉早就看透了自己的計劃,他在將計就計。

    林知南的腦海裏閃過無數想法,他攥緊手機,努力想著對策,可是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似乎隨著剛剛的轟鳴,帶走了他所有的理智。

    林知南用力閉緊眼睛,手指越攥越緊。

    身後傳來一聲細微的詢問,“林小南,怎麽了?”

    林知南驟然睜開眼,陰沉的目光嚇了辰星一跳,林知南沒有再猶豫,報出一串電話號碼,“打給陸雲起,快。”

    他的手機有被監控的風險,他隻能先拜托辰星幫忙。

    辰星被嚇傻了一樣,過了一會兒才呆呆的“哦”了一聲,連忙摸出手機。

    連撥了幾次,辰星無奈的垂下手,“沒人接。”

    “再打這個……”林知南冷靜自持的又報出幾個號碼。

    結果和剛剛一樣。

    這是最壞的情況,林知南告訴自己不能慌,可是直播畫麵還在繼續,爆炸聲忽然從山崖下傳來,隨即飄上來更多的濃煙,似乎要將山林吞噬。

    “火警!報山林火災!”林知南向辰星喊道,又補充了一句,“在文淵山南部山腰位置,快!”

    辰星手忙腳亂的按了火警電話,直播隨著辰星的聲音定格在了黑色濃煙上麵。

    林知南的頭抵住方向盤,頭發垂下,看不清表情,但手上凸起的青筋暴露了他的緊張。

    白皓出事的時候他沒有親眼看到現場,隻聽警方和白家人描述,就背脊發寒,冷汗涔涔,當他親眼看到陸雲起的車翻下懸崖,心髒好像被一隻手忽然挖走,冷風透過了身體,滲透進靈魂。

    林知南急促的唿吸了幾下,眉頭深深皺起,忍受著巨大的痛苦和煎熬。

    雖然他懷抱著僥幸心理,但他的理智告訴他,那段陡坡是事故多發地帶,摔下去的人很少有活下來的。

    他越是理智,大腦就越清醒,隨之而來的就是悲傷和絕望。

    就這樣趴在方向盤上過了好久,林知南終於抬起了頭,看著遠方萬裏無雲的天空,目光空洞。

    “林……林哥,你沒事兒吧?”辰星怯怯的問。

    聽到辰星換了稱唿,林知南知道自己可能嚇到他了,便硬擠出個笑臉,“沒事,我可能……要帶你迴去一趟。”

    辰星點點頭,“是陸雲起出事兒了嗎?”

    林知南沒有迴答,發動了汽車,掉頭向市區駛去。

    這場車禍在華城區沒有掀起太大風浪,很多人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汽車廣播也隻是暫短的播報了一下。

    有人在控製輿論,這是林知南的第一想法。

    剛剛開車進入市區,林知南的手機接到了來自陸雲起的電話。

    林知南猛地刹了車,手指顫顫巍巍的滑動了接聽鍵,出來的聲音卻是一個女孩子。

    “請問是陸太太嗎?”

    林知南一愣,來不及失望,又聽女孩子問,“請您來市中心醫院一趟,您的丈夫現在在急救,需要您支付醫藥費用。”

    “哦,好,好的,我馬上就到。”林知南在女孩子表達詫異前就掛斷了電話。

    他翻了翻手機,又從後備箱的背包裏取出自己的卡,直奔醫院。

    在急救中心門口停好車,林知南抓起手機和卡狂奔向急救室,辰星像個小尾巴一樣在後麵追。

    在拐彎處,林知南險些撞上兩名身上帶血的護士。

    還好他及時站穩了身體。

    兩名護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繞開他繼續聊天。‘

    “哎呦車禍送過來那男的多帥……”

    “就是就是,可惜了,唉……”

    “……要是能活下來就好了,聽說,還是個老總呢……”

    護士越來越遠,談話聲漸漸聽不到了,林知南的腳步越來越慢,突然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

    辰星及時扶住了他。

    辰星追的滿頭大汗,唿哧唿哧的喘著粗氣,“林,林哥,你別急,我剛打聽過了,說倆人都活著,都在急救,你,你說你,唿……累死我了,你說你著什麽急……”

    一聽說兩人都活著,林知南一把拉住辰星的手腕,“你說真的?”

    辰星忙不迭地點點頭,“真的真的,我向護士問的。”

    林知南懸著的心落了下來,可他沒有親眼看到陸雲起和林寧,還是不放心。

    “我去交錢,你在門口等一下。”林

    知南拿著手機向醫院的主樓走去,留下辰星一個人在急救室外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一夥人哭哭啼啼的跑了進來,見到辰星就問哪個急救室裏是他們的家屬。

    辰星一臉懵逼,連連擺手,“我,我不知道啊……”

    這時他才反應過來中心醫院有幾個獨立的急救室,這裏麵的人不一定就是陸雲起和林寧。

    急救室的門打開,醫生從裏麵走了出來,問哪個是林寧的家屬。

    辰星愣愣的眨眨眼,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一旁的那夥人互相看看,搖頭否認,醫生歎了口氣,又問了一遍誰是林寧的家屬。

    辰星被人推了一把,他轉頭,那人問:“小夥子,你在這裏等誰呢?”

    辰星倒吸一口冷氣,連忙喊住了已經轉身的醫生,“我!我是林寧的家屬!誒——醫生別走……”

    醫生轉身,略帶慍怒的瞪他一眼,似乎在抱怨他浪費了自己的時間。

    “不好意思啊……我剛剛沒反應過來……”辰星撓撓頭,五官皺到了一起。

    醫生懶得跟他計較,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他,隨口問兩人的關係。

    辰星這下傻眼了,他跟那個林寧壓根就沒見過。

    辰星幹笑了一下,“那個……我是他哥的朋友,能不能等他哥來了再……”

    隔著口罩辰星都能感覺到醫生的暴躁。

    還好林知南快步走了過來,看看辰星,又看看醫生,“您好,請問林寧和陸雲起……”

    醫生推推眼鏡,“陸雲起還在搶救,林寧恐怕,兇多吉少,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我找家屬是想讓你簽一下病危通知書的。”

    說著,“病危通知書”幾個大字就落在了林知南的眼睛裏。

    普普通通的一張紙,可以終結一個人的人生。

    “醫生,”林知南的聲音悶悶的,“就,就不能不簽嗎?您讓我看看他……”

    辰星見狀覺得不妙,從後麵環住了林知南的腰,他才勉強能夠直麵醫生。

    醫生也很無奈,他沉沉歎氣,“林先生,我想您自己也清楚,林寧有白化病,身體各項機能在車禍前已經出現了衰竭現象,他目前情況很穩定,但是,我們無法保證他一直這樣穩定。”

    林知南心裏清楚醫生已經盡力了,可他還是向前一步攔住了醫生的去路,“能不能,你能不能救救他……

    我隻有他了,我沒有其他家人了……你要多少錢,多少錢我都出得起,醫生,醫生——”

    這種家屬醫生見的多了,也不覺得奇怪,隻是緊鎖著眉頭讓護士把林知南拉開,然後催促護士快點勸說林知南簽字。

    林知南坐在急救室外的長椅上,垂著頭,手中的病危通知書皺成了一團。

    他幻想過無數次林寧死亡的場景,甚至有段時間做夢都是林寧七竅流血被推去搶救的樣子,可是真正麵對這一刻的時候,他的心裏竟然無比平靜。

    他一麵自私的想,自己沒什麽對不起林寧的,所作所為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但一方麵又對這個世界隻剩下自己一個人而感到寂寞和焦慮。

    他將人們一個又一個的離開全部怪罪到了自己身上,認為是自己不夠好,不夠努力,不夠聰明,才讓其他人陸續離開。

    自責將林知南的背脊壓彎。

    辰星坐在一邊大氣不敢出,生怕林知南一個想不開從窗口跳下去。

    過了不知多久,另一側的急救室門口傳來悲淒的哭泣聲,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哭得撕心裂肺。

    林知南漠然的抬頭向哭聲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最終在那張紙上簽了字。

    他知道留不住,索性就選擇了主動放手。

    辰星將病危通知書送到了護士站,護士備份後將病危通知書遞給他一份,讓他好好保存。

    辰星無比惆悵的迴到林知南身邊,發現他依然保持著自己離開前的姿勢,像一尊端坐在黑暗中的石雕,連頭發絲都是無比堅硬的。

    旁邊那人的離世讓急救中心變得無比喧鬧,人來人往,臉上神情各異,林知南依然安靜的坐著,不知道在想什麽。

    辰星擠過人群,正打算走過去,幾個人影從他麵前徑直掠過,把林知南結結實實的圍了起來。

    從小培養出來的對危險的極度敏銳讓辰星噤了言,他決定先去角落觀察一會兒再出來。

    林知南的心理其實很脆弱,但是每受一次傷,他就會給自己的心包裹一層厚厚的保護膜,久而久之,他好像變得沒心沒肺了一般,覺得什麽事情都無所謂了。

    可是厚繭層被割開,不見光的地方依然血肉模糊。

    林寧的病危在他的傷口上撒了一層鹽,全然不顧他的死活。

    林知南動了動喉結,眼睛漲的生疼,可是一滴淚也流不出來。

    他成

    了一棵被砍了根的古樹,看上去枝葉仍然倔強繁茂,其實內部早已經開始枯萎,活活成了任人宰割的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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