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進車裏,林知南的心才慢慢平靜下來。

    他握緊方向盤,車從陸雲起的身邊駛過,他沒忍住,看了眼陸雲起的表情。

    隻一眼,林知南的心裏就泛起不知名的酸澀。

    陸雲起喜歡林寧這件事,就是藏在他心尖的一塊礫石。

    河蚌含了一粒沙子可以孕育出珍珠,可是這塊礫石卻並不那麽美好,它讓林知南無法麵對過去,也無法想象未來。

    他最終沒能開進市區,而是找了個樹蔭,把車停在了路邊。

    摸出根煙,夾在指尖,他的目光落在煙盒裏的藥劑上。

    鎮定的藥劑一共十支,是一個月的量,如今還剩下八支。

    林知南扣緊煙盒,扔在了副駕駛。

    他第一次使用這種便攜鎮定劑,還是因為陸雲起。

    那個時候他剛剛研究生畢業,在業界師父陸明承的帶領下很快上手了廣告公司的業務,在一連幾天的加班後,因為焦慮和緊張,他昏倒在辦公室裏。

    再睜眼,額頭上放著冰袋,冰塊融化的厲害,有涼水順著他的額頭淅淅瀝瀝往下流,他側頭,一個年齡相仿的大男孩正坐在沙發扶手上,翹著腿打遊戲。

    “喲,醒了,你等我會兒。”男孩匆匆點了個“投降”,沒兩分鍾就解決了遊戲,站起身看林知南。

    林知南沒見過這個人,隨手拿下冰袋,就要從沙發上起身。

    可頭依然昏沉,踉蹌了一下,險些栽倒在地上。

    男孩及時出手攙扶住了林知南,嘴裏嘮嘮叨叨毫不留情,“我都說了讓你等我打完遊戲了,逞什麽強,你以為你是什麽超級英雄?我爸說你餓了一天了,都不知道對自己好點兒?豬腦子……”

    第一次被人說“豬腦子”,一聲不吭的林知南更不想理這個毛小子。

    不過他敏銳的捕捉到了男孩對陸明承的稱謂,又看了眼男孩的臉,才確定他就是陸明承的獨子陸雲起。

    “……我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別太緊張焦慮,年紀輕輕活的像個老頭子,要不是看了你工牌,我還以為你得三十多了……”

    林知南垂下眼睛,捏了捏灰色格子衫的衣角,抿唇不語。

    陸雲起劈裏啪啦說了一堆,最後把自己說渴了,拿起給林知南準備的溫水,咕咚咕咚喝了個幹淨。

    林知南想說這是我的杯子,抬頭正對上男孩的笑臉

    ,即將出口的話也在嘴邊隱了過去。

    因為不熟,林知南一句話都沒說,隻是默默迴到辦公室的側間處理工作,在他翻看項目文件的時候,外麵傳來了手機鈴聲,男孩說了幾句,很快敲門聲響起。

    他點了外賣?林知南歪頭,用鉛筆杵著下巴想。

    腳步聲越來越近,陸雲起拎著剛取到的東西走了進來,兩隻塑料袋被重重壓在林知南麵前的文件上。

    眼睜睜看毫無褶皺的文件被壓了角,林知南體會到了什麽叫血壓突升。

    “啊,先吃這個。”

    林知南又看著陸雲起把外賣盒子拉到了文件的另一邊,a4紙不僅被折了角,還留下一道長長的油漬。

    這次不僅是血壓升高,額頭的血管都在“突突”的跳。

    陸雲起絲毫沒在意林知南的異常,自顧自地打開畫著紅十字的塑料袋,拿出一支藥劑遞給林知南,“精神焦慮緊張,用它就能緩解。”

    林知南看了眼外包裝,他當然認識這種鎮定劑──這是林偉的得意之作。

    林偉是世界知名的醫學專家,年近四十就擁有百餘專利,其中便攜式鎮定劑,是他最拿得出手的一項。

    可是林知南那時從未使用過。

    便攜式鎮定劑被吹捧的神乎其神,幾乎成了精神患者的必備產品。

    林知南卻親眼看見過實驗室裏動物注射後癲狂嘶吼的不良反應。

    “不用了,謝謝。”林知南冷漠地拒絕了陸雲起的好意,把文件從外賣下抽出來,起身走向門口。

    鎮定劑是陸雲起強製注射的。

    林知南隻覺得自己的手被人突然拽住,向後一拉,脖子上傳來被針紮的刺痛,他不可思議的迴頭,卻看那小孩兒正得意洋洋的舉著已經注射一空的針管。

    扔掉針管,陸雲起把已經有些意識渙散的林知南打橫抱起,走進了董事長辦公室的休息室。

    托陸雲起的福,林知南睡了自己實習期以來最長,質量最好的一次覺。

    再次醒來,他身邊躺著陸雲起。

    大男孩兒恐怕隻有睡覺的時候才老實,林知南靜靜地看了幾秒,越發覺得他像一頭蟄伏的獅子。

    被陸雲起襲擊,林知南並沒有感到惱怒或恐懼,或許因為從來沒經曆過這樣的事情,他反倒覺得很新鮮。

    已經很久,沒有同齡人肯這樣接近自己了。

    林知南大膽地伸手摸了摸陸雲起又黑又硬的板寸,想,虎父無犬子,師父是那樣優秀的人,陸雲起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林知南的手來不及收迴,就被陸雲起扣住了手腕,整個人被壓在下麵。

    香根草的柔和氣息隨著兩人的動作在空氣中肆意,一絲調皮的甜柑橘味道鑽進林知南的鼻子。

    “偷襲我,嗯?”大男孩的聲音帶著獨特的磁性和剛睡醒的沙啞。

    林知南能聽到自己心跳的厲害,好像一隻活潑的倉鼠球在裏麵滾來滾去,不得安寧。

    “放,放開我。”林知南臉色微微泛起酡紅,不敢直視陸雲起的臉。

    他想大概這就是便攜式鎮定劑的不良反應,不然怎麽心跳怎麽會這麽劇烈,自己好像要死掉了一樣。

    大概陸雲起眯起眼睛欣賞林知南小心翼翼又不知所措的小表情,勾起了唇角。

    “你長得真好看。”陸雲起俯身。

    林知南從來沒跟男人這麽近距離接觸過,不由地閉緊了眼睛,眉頭深深皺起。

    一吻落在額頭,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林知南怯生生地睜開眼睛,發現“罪魁禍首”竟然笑成了一朵花兒。

    “就這麽害怕?”陸雲起趁著林知南愣愣地睜著眼睛,俯身又吻了吻他的額頭,“放心,不確定關係之前,我不會對你做什麽。”

    你現在不就是在職場騷擾?林知南清澈的眸子裏染了絲怒意,試圖推開他,又無能為力。

    陸雲起笑的狡黠且惡劣,完完全全一副欺騙感情大海王的渣男模樣。

    林知南有種被耍弄的感覺,他氣急抬腿向陸雲起的小腿踹去,卻沒偷襲成功,陸雲起一個閃身,做到了林知南身側。

    兩人的手還拉著,以十指相扣的方式。

    緊張的氣氛一時又轉而曖昧,陸雲起挑眉,“沒想到還是個暴脾氣的小美人兒。”

    林知南抿抿唇,“放手。”

    “不放。”

    “放開!”

    陸雲起像極了撒潑胡鬧的無賴,望著林知南的眼睛,故意一字一頓的說:“就,不,放。”

    林知南哪裏見過這麽難纏的人,一時間臉上寡淡的表情終於出現了裂痕,他蹙著眉頭,移開視線,泄氣一甩胳膊,語氣有些自暴自棄,“那你就牽著吧。”

    狹小的單人床邊坐著兩個年

    輕人,笑意盈盈的人側頭看著悶悶不樂的那個,眼裏寫滿炙熱的喜歡。

    他不時拉拉另外一人的手,就算那人對他發怒,他也不生氣。

    在陸雲起的插科打諢和林知南的偶爾迴應中,兩人在那張床上聊了一整晚。

    陸雲起纏著自己的時候,林知南經常會想他為什麽對自己情有獨鍾。

    林知南自覺是個無聊透頂的人,可偏偏有人對自己駐足停留,不厭其煩的討自己開心。

    他以為,平凡無奇的自己不會成為某人最特殊的存在。

    事實證明,他確實是對的。

    林知南說不清親眼看到陸雲起親吻弟弟的一刻,自己是什麽心情。

    一個聲音大肆叫囂,看吧,事實就是這樣,這個世界沒人真正愛你,想要被愛就得付出代價。

    另一個聲音悲觀的接受了這一幕,甚至有些釋然。

    林知南最終點燃了指尖的煙,嫋嫋的煙氣模糊了他腦海中的畫麵,林寧也好,陸雲起也好,都被白煙消散。

    有時,他不知道自己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麽。

    是為了襯托林寧的美好,還是為了襯托兩人愛情的轟轟烈烈?林知南不敢深究。

    他好不容易攀爬上陡峭的懸崖,卻又被陸雲起推到了邊緣。

    再次動心,必死無疑。

    林知南深深吸了口煙,讓煙氣充盈自己的肺,再蔓延到全身。

    他不愛抽煙,可是他喜歡被煙氣充斥的感覺,至少這樣,能證明自己還真實存在。

    這可能就是年老的感覺──迫切的尋找自己的價值,認為自己是被需要的。

    煙沒抽完,因為白皓來了電話,說周末有個開發商的晚宴,想帶他去。

    林知南應下了邀約,重新發動了汽車。

    到公司,他拿出手機,才看到今早新加好友的辰星給自己發了幾條語音。

    林知南看著十幾條長達一分鍾的語音有點頭疼,他捏捏眉心,長按語音,把它們全部轉成了文字。

    上電梯的空檔,林知南看了個大概。

    辰星的意思是他今早因為“消極怠工”被陸雲起約談了,陸雲起可能要“解雇”他。

    辰星順便問問林知南認不認識靠譜的大老板,給他做個僚機。

    林知南對辰星隻覺得無語,隨即看著擠得像沙丁魚罐頭似的電

    梯,不禁感歎當今時代內卷嚴重,連小愛豆小網紅這種職業都卷來卷去,以後真的越來越難混了。

    想著,他隨手給辰星迴了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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