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玦複課有一個多星期了,但其實和之前相比也沒有什麽特別明顯的變化,畢竟大四是真的沒排多少課。

    而且除了跟他一樣的外籍交換生,其他同學基本上都已經完成了答辯,該找工作的找工作,該準備各種考試的也都在辦離校了。

    裴衍秋老老實實在學校準備期末考試,騰不出空隙天天粘著他,隻能每天晚上下了自習跟葉玦打電話撒半個小時的嬌,討幾句安慰。

    十分擅長溺愛孩子的葉玦絲毫不覺得哪裏不對,態度甚至算得上配合了。

    樂得清閑的應屆生小葉,每天不是到圖書館寫寫論文,就是去實驗室幫著師哥師姐打打下手,過得也算充實。

    很快,飛速流逝的時間帶走了最後那點潮濕,寧城成功恢複了一個北方城市的尊嚴,幹燥少風,灼熱的陽光和不斷創新高的氣溫是夏季到來的代名詞。

    風風火火衝進辦公樓的葉玦帶進了一片熱浪,都沒來得及和在走廊聊天的熟人打招唿,邁開長腿就一路奔跑到二樓。

    到了辦公室門口,穿著體恤短褲踩著拖鞋的葉玦聊勝於無地整理了一下淩亂的頭發,努力把有些急促的唿吸調整得平常。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表上顯示的數字——十一點五十五,剛好。

    葉玦拍了拍因著室外不怎麽友好的氣溫而有些泛紅的雙頰,換上了燦然的笑容,輕輕敲響了辦公室棗紅色的木門。

    “差三分鍾,你真是越來越精準了啊。”

    孫教授滿是揶揄的聲音隨著開門的動作傳到了葉玦的耳朵裏。

    趕deadline狂魔葉玦滿臉心虛,小心翼翼地把裝好紙質版論文的密封文件袋放到了導師的桌子上,笑嘻嘻地試圖找補:“是差五分鍾。”

    正在瀏覽學院網頁的孫教授聽了這話,將老花鏡順著鼻梁往下拉了拉,透過鏡片的縫隙睨了葉玦一眼。

    自知理虧的小葉連忙斂了神氣,腰杆挺得溜直,直到自家導師在他的名字後麵“按時提交”那一欄打上了對勾,這才放下心來。

    本就和孫教授關係不錯的葉玦,沒了後顧之憂後自在了不少,他打量了一圈四周,動作熟練地從牆角扯過來張椅子,湊到了導師跟前,笑嘻嘻地問道:“您這是看什麽呢?”

    孫教授早就習慣了這個實驗室團寵的種種爛漫行徑,雖說這些事情要是換到

    別人身上還真有點別扭,但葉玦不自覺流露出的恣意和親近卻總是跟他本人氣質異常和諧。

    “篩幾個博士申請。”孫教授毫不避諱,當著葉玦的麵就點開了他外校的一名研究生的簡曆。

    葉玦雖然對於國內這類學位申請的具體時間不算了解,但大概也挺同實驗室的朋友們提到過幾句,所以難免感覺有些奇怪:“這不是應該年初就敲定下來的麽?老師您也趕ddl啊。”

    孫教授毫無客氣地照著他後腦勺就敲了一下:“洋小孩不懂就少胡說八道。”

    “您又歧視外國友人!”導師其實沒用多大力氣,但葉玦照樣還是要抱著腦袋碰個瓷。

    隻不過葉玦這瓷碰著碰著突然福至心靈,自己這是什麽裴衍秋行為?

    突然反應過來的葉玦憋不住想笑,很難判斷他是被小同學給潛移默化的帶偏了,還是自己本身就是這麽個人設。

    看著孫教授絲毫不覺得意外的表現,答案顯然應該是後者。

    葉玦微低著頭彎了彎眼角,小裴同學今天說什麽都不讓自己送完論文後去接他返校,兩人約著直接在音樂節場地門口碰麵。

    原本已經將下午行程空出來了的葉玦,說不通莫名又犯起了執拗病的小孩,隻得無奈地答應了。

    都怪裴衍秋,造成他現在無所事事,隻能在導師辦公室裏賴著不走的罪魁禍首。

    “老李的丈夫生病了,他請了個長假陪對方去京市治療了,所以原本下半年他該親自帶的幾個博士生需要給我們幾個勻一勻。”孫教授搖著頭迴答著葉玦的問題,看起來似乎是對上一個學生的簡曆不太滿意。

    葉玦對李教授有點印象,有點嚴肅的老紳士,不管什麽氣候總是穿著一身板板正正的西裝,頭發、配飾都打理得井井有條,為數不多能在課堂上看到對方露出笑模樣的時候,那一準兒是在跟同學們講他愛人這些年對他科研事業的支持。

    聽學姐他們聊八卦的時候說,前年有幾天李教授來學校時不修邊幅,穿著套頭衫、旅遊鞋整個人陰沉沉地就往講台上站,連著四五節課都瘋狂點人起來迴答問題。

    後來等他又恢複了往常的樣子時,才隱約從他口中得出了答案——那幾天是跟愛人吵架了。

    據傳言,對方為了跟他置氣,在李教授的所有西裝胸口處都縫上了“老頑固”三個字。

    不過葉玦畢竟不在對方門下,也沒上過幾節他的選修課,對對

    方並不算了解,這會還是第一次知道大家口中李先生有趣的愛人竟然是同性。

    “李老的愛人是男人?”葉玦微微有些訝異,可話剛問出口便自覺不太禮貌,連忙補充道:“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才知道,有些好奇。”

    孫教授抬頭看了他一眼,倒沒什麽其他反應,反而給葉玦講起了故事:“大驚小怪,人家倆人年輕留學的時候認識的,在一起四十多年了,去年學院年會還給他們頒了個什麽‘最恩愛職工獎’。”

    “李老師的愛人也是咱們學校的?”葉玦微笑著發問,語氣莫名帶了幾分羨慕。

    畢竟不管是同性還是異性,沒有人會不喜歡聽到這種白頭偕老的愛情故事。

    母胎單身且最近尤其願意去寧大湖邊欣賞小情侶們約會的葉玦更是。

    孫教授點了點頭:“醫學院的。”

    停頓了片刻後,孫教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在郵箱裏翻找了起來,嘴裏還振振有詞:“哎喲,我真是老糊塗了,怎麽忘了這茬。”

    葉玦疑惑地看著對方熟練地操作著電腦,比不少年輕人還要動作流暢,半點看不出哪裏“老糊塗了”。

    “老李侄子今年升博,前兩天說把資料發給我了,讓我看看研究方向合不合適,能不能替他帶帶,我怎麽給忘了。”

    話音剛落,孫教授終於在滿屏的工作郵件中找到了那封險些被淹沒了的簡曆,他“嘿嘿”笑了兩聲,拍著葉玦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一起看:“小葉呀,好好看看你這個師哥,人特別的優秀,本科最開始好像還是在你本校留學的來著。”

    “以前是學臨床的,後來實習的時候出了點事傷了手,雖然挺遺憾的,但這孩子特別樂觀,迴國休養了一年之後就轉來學心理了,成績一直特別出色。”

    葉玦聽著孫教授的話,心裏卻莫名有種詭異的感覺。

    倒不是對這位師哥取得的成績有什麽不滿,純粹是這個故事他實在是太熟悉了,如果不是對白銘的家庭情況知根知底,且清楚對方現在工作室發展穩定,恐怕他都要以為李教授這位侄子是老熟人了。

    不知道為什麽,葉玦看著電腦屏幕上還未加載出的照片,突然有些緊張,仿佛有些他已經很久沒關注了的事情真相,就在這種意外之下被天意遞到了他的眼前。

    照片上的青年人留著寸頭,右邊微粗上揚眉尾還特意做了個斷眉的造型,耳朵上密密麻麻打了四五個耳骨釘,笑容不

    羈,隱約還帶著邪氣。

    一點都不像個搞科研的,跟學心理學的也不像能搭上邊的樣子。

    可一向對人臉長相十分敏感的葉玦頓時就發現了重點。

    他連忙看向簡曆上姓名的那一欄——李止。

    不對,這不對勁。

    葉玦表情不禁變得嚴肅,雖然這張臉和他記憶中的那人從氣質到風格完全不同。

    可這個長相分明就和機構出事那天消失得無影無蹤的段晟長得一模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我來啦!

    如果我努努力,再有個三四章小裴就能表白了(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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