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裴衍秋自己所說,他在來之前就安排好了報警的事,在今天確認葉玦想要的證據已經收集了個差不多之後,就在早餐結束後想辦法跟外麵接應的人打了信號。

    葉玦在感慨小裴同學的靠譜時,倒也有些疑惑。

    一個普通的高中生怎麽來的這些人脈資源,哪有半點家道中落的樣子。

    他懷疑這個小混蛋騙自己已經很久了!

    直到裴衍秋搭著他的肩膀在警察們的護送下離開建築,看到院中等著接孩子的小裴同學臨時監護人,葉玦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久之前,裴衍秋帶他去見的那位打工咖啡廳的老板莊叔,此時正穿著花襯衫,帶著金項鏈和墨鏡,蹲在車道邊笑著朝他們出來的方向招了招手。

    葉玦和裴衍秋對視一眼,連忙揚起笑容點頭示意迴去。

    合理了,大哥什麽辦不到,葉玦心裏鼓起了掌。

    在他的概念裏,這副打扮加上這種渾然天成氣質的。

    不是undergroundrapper,就是gangster。

    鑒於莊叔開咖啡館這件事好像不怎麽符合嘻哈文化的內核,葉玦果斷自動將對方歸類到了後者。

    他跟在裴衍秋的身後,看著小孩被風吹亂了的後腦勺,搖了搖頭。

    到底是大意了!

    “喲,您親自來接啊!”餘子洲倒像是和對方很熟悉一樣,在警察那登記好了基本信息約好了迴訪時間後,樂顛顛兒地就往長得十分“殺人如麻”的莊叔那邊跑去了。

    莊叔搓揉了幾下餘子洲的腦袋,手臂自然地環住了他的脖子:“餘老爺子弄明白這個破地方到底是幹嘛的之後嚇得路都走不動了,叫我順道接上你。”

    餘子洲卻撇撇嘴,半個字都沒信:“得了吧,準是讓我小姑知道了,他在家挨訓呢吧。”

    “嘿!學習上怎麽不見你腦子這麽靈光。”莊叔照他後背就拍了一下,然後朝著麵前的裴衍秋抬了抬下巴,“少爺,體驗了兩天集體生活開心麽。”

    裴衍秋聽著莊叔話語間的揶揄,卻反常地沒開口杠上一句半句的,他心虛地瞄了一眼側後方的葉玦,見對方沒什麽特殊的反應,這才清了清嗓子主動介紹道:“哥哥,這是我老板,你叫他莊叔就行。”

    然後又使了個眼色給一頭霧水井且在裴少

    爺喊出“哥哥”兩個字的時候就已經受到衝擊了的莊叔:“這是葉玦,嗯……我朋友。”

    聽了這話,葉玦的注意力總算是從莊叔一看就很有故事的淩厲氣質上被吸引了迴來。

    裴衍秋話語間的停頓有些微妙,但凡他有底氣些,葉玦倒也不會發覺。

    小同學說白了還是對自己總拿他當孩子看這事不滿,不然哪用得著在自己才離職不久後,就開始試圖將兩人之間的關係矯正得更平等些。

    不過葉玦不僅不反感,甚至覺得也不錯。

    本來年紀也差不了幾歲,一直被喊“小葉老師”搞得他也很難卸不下這個包袱,總覺得自己有對兩位小同學負責任的義務。

    葉玦彎了彎眼角,與莊叔握了個手:“您好,我是衍秋的朋友。這次的事給您添麻煩了。”

    莊叔將墨鏡順著鼻梁往下推了推,露出一雙細長的眼睛,打量了葉玦幾圈。

    嘶,是個漂亮小孩。

    仗著葉玦不知道裴衍秋來求他幫忙時的焦急表現,看透一切的莊叔轉過臉便朝在一旁站樁的小裴挑了挑眉,甚至還從身後豎了豎拇指,像是在對他的眼光表示認可。

    裴衍秋雖然有些語塞,但還是微微偏過頭抿了抿唇角。

    暫時早戀未遂的小男生哪怕是受到一點鼓勵都要開心兩下。

    “對了莊叔,怎麽是您來的,衍秋的父母呢?”葉玦掃視了周圍一圈後問道。

    前後折騰了有一個多小時,經過警察們的不懈努力,各位少爺小姐的監護人基本都聯係到位接孩子來了。

    被機構洗腦同化了的正抱頭在牆角等著待會一起去局裏接受反邪|教教育,被親朋和虛假宣傳哄騙的要麽情緒激動堅決想討個說法,要麽正在跟受了委屈的孩子相擁著痛哭。

    唯獨裴衍秋顯得格外不合群。

    雖說小孩八成是這個打工處老板給安排進來的,但通知監護人的時候,莊叔也隻是把民警拉到一旁說了幾句不知道的什麽,對方就真的放心讓小餘小裴這對難兄難弟跟他走了。

    實在有些草率。

    莊叔倒是沒把葉玦這個問題當一迴事,踩滅了煙,擺了擺手:“害,他爸出——”

    “出省打工了。”還沒等人把話說全,意識到不好的裴衍秋連忙打斷了他,順便接上了話頭,看著神情不解的葉玦和一臉震撼的莊叔,他頓了頓,然後又補充了一句背景:“就之

    前跟您說的那麽一迴事,您就別問了。”

    眼見著裴衍秋有把摒棄了還沒二十四小時的敬稱都用了迴來,不想戳孩子傷疤,也不是很八卦的葉玦果斷住了口井轉移了話題。

    看著有說有笑、麵對麵站在離自己幾步之遙,正在商量待會要不要一起吃個飯的裴大少爺和混血甜心。

    徹底反應過來這是怎麽一迴事了。

    一準兒是自家少爺為了達成個什麽目的去到人家麵前滿嘴跑火車的賣慘博同情,結果出了點意外把自己栽進去了,現在估計正一邊找補,一邊想轍坦白呢。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孩子他叔喜聞樂見,笑嘻嘻地看得起勁,絲毫不在意被兒子塑造成破產後出省打工還債形象的裴總,在去談生意的國際航班上打了多少個噴嚏。

    沒人關心朝空乘要了三杯薑茶預防感冒的裴總,多麽不符合霸總的冷酷且健康形象,他們都隻關心他們自己。

    莊叔看著裴衍秋擺出那副四五歲時朝他討糖吃、上了小學就沒再出現過的乖巧表情,賣力地在那個姓葉的漂亮小孩跟前表現,不由地笑出了聲。

    倒也別說,這鑲金邊的豬拱起翡翠白菜來倒還真有那麽一點獨屬於少年人的賞心悅目。

    先前給葉玦做登記的實習民警在不遠處喊了一聲他的名字,葉玦聞聲朝那邊望去,隻見對方身邊站著個領導模樣的人,他瞬間了然。

    方才他大概跟那位小警察說了一下他的情況和他可以提供補充性的證據這件事,對方當時有些為難地說需要等到大領導過來才行。

    因為他們的確是從屋內搜出了不少違禁藥品,加上這次險些有個學生因為藥物過敏而猝死,情況實在特殊,看起來肯定是要從嚴處理的,到時候估計還要請葉玦一起去局裏做個筆錄,了解一下詳情。

    葉玦當然是一口答應,順便還想拉上知道更多內情的段晟一起。

    可不知道為什麽,知道警察搜查了整棟樓,把那些逃跑以及逃跑未遂的參與人員都抓到了一處,葉玦始終也沒從中找到段晟的身影。

    這就有點奇怪了……葉玦皺了皺眉,朝兩位警察那邊點了點頭,示意自己馬上就過去。

    他剛要叮囑裴衍秋先迴家休息,等自己這邊結束如果時間早的話再聯係他,帶他出去吃點好的慶祝,裴衍秋卻被一個輕快的身影從他眼前撞開了。

    葉玦愣了,莊叔愣了,裴衍秋往前踉蹌了幾步才終於穩住身形,

    剛才消失半天就是去接這人的餘子洲倒是在不遠處笑得猖狂。

    “裴衍秋,兩天一夜,你不迴我消息不接我電話,薑嶼也不告訴我你去哪了,是想嚇死我麽!”

    自然地騎在裴衍秋背上的女孩看起來也是中學生的樣子,聲音因著情緒激動有些尖,長相雖然仍有些稚嫩,但已經能看出未來明豔漂亮的影子了。

    隻見裴衍秋在辨別出對方是誰以後,緊蹙著的眉頭都舒展了幾分,表情也換上了深深的無可奈何。

    他邊將女孩往地麵上扯,邊帶著笑意說道:“行了祖宗,我沒事。”

    “先跟你小餘哥玩去。”裴衍秋捏著女孩的肩膀把她推到了餘子洲跟前。

    作為他裴哥的多年好友,餘子洲十分上道地接過了這個任務,笑嘻嘻地就要帶對方走,而小姑娘卻是沒太看明白兩人這是演的哪出,不過倒也沒糾結太久。

    她將手直接伸到裴衍秋臉前,掌心向上平坦開來,發出“討債”的聲音:“卡給我。”

    然後便在一臉無語的裴衍秋將銀行卡放到她手上後,心滿意足地跟著餘子洲到一邊等著去了。

    隻是不時偷偷向這邊投來好奇的目光。

    葉玦沒有想要刻意去猜測兩人關係的意思,隻不過字裏行間的熟悉和互動的親昵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光看長相就能預感出小同學受女孩子歡迎的程度,再結合起前段時間裴衍秋遮遮掩掩、試探地向他問了幾句有關早戀的事,葉玦在心裏給自己一閃而過的猜測打了個紅勾。

    他抿了抿唇角,將叮囑咽了迴去,默默地便要轉身離開。

    可葉玦還沒等走出去幾步,裴衍秋就追了上來,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眼睛微微地彎著,很是溫順的樣子:“大概要多久結束?到時候我去接你一起吃火鍋好不好。”

    這原本和葉玦的預想是一樣的,精神傳銷課程這件事告一段落,裴衍秋也幫著出了不少力,自己於情於理都應該帶著小孩出去吃點好的,兌現之前的諾言。

    葉玦瞧了瞧自己被緊緊握住的手腕,又看了看小同學注視自己時的柔軟表情,答應的話到了嘴邊卻不知道為什麽變成了拒絕。

    “你先迴家好好學習去,改天有時間我聯係你。”葉玦笑著拍了拍裴衍秋的小臂,等對方手勁漸鬆後便果斷掙脫了束縛,快步走向了兩位警官,井頭也不迴地跟他們上了車。

    站在原地的裴衍秋神色出

    現了一瞬間的茫然,仿佛有些搞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被拒絕。

    就在這時,一隻做了精致裸色美甲的手搭到了他的肩頭,同他一起望著葉玦離開的方向,嘖嘖地說道:“裴衍秋你搞什麽,這不是你們高中部心理諮詢處那個老師麽。”

    “沒大沒小。”裴衍秋頓時恢複了平時那副冷淡的樣子,一巴掌直接拍開鹿遙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心情不怎麽愉悅地斜著睨了她一眼:“卡還我。”

    一聽這話,鹿遙的表情立刻變得諂媚起來了,和她那張漂亮的臉蛋十分不搭,發出了勢利的聲音:“謝謝哥哥的零花錢!”

    裴衍秋沒搭理她,徑直往莊叔停車的方向走去,可鹿遙好不容易以找哥哥的名義曠一次課,自然是有些興奮的,嘰嘰喳喳在旁邊說個沒完。

    “哥,他叫什麽呀?我記得好像姓葉對嘛?”

    “他好好看啊,我可以換個治療師麽?我想轉檔案去他那!”

    “哎,哥,他會一直在咱們學校當老師麽?我好喜歡他,能去預約個諮詢麽?”

    “你話好多。”裴少爺對妹妹的耐心有限,非常無情地打斷了對方的碎碎念。

    還沒等鹿遙表達不滿,裴衍秋就照著對方的後腦勺拍了一下,用平時葉玦教訓他的語氣現學現賣道:“十四五的小孩懂什麽喜歡,一會就讓莊叔送你迴學校。”

    鹿遙自然是不願意的,滿嘴喊得都是什麽“不公平”、“那你也要迴學校”、“我要跟媽告狀”之類沒邊的話。

    可裴衍秋卻好像都沒聽到似的,依然沉浸在剛才對方無意問出的幾個問題之中,半晌,用仿佛自言自語一般的音量嘀咕了兩句什麽,鹿遙沒聽清,再追問時裴衍秋卻戴上了耳機拒絕和她交流了。

    少年人將心中默念了整晚的話語吐露了出來,說不清楚是在陳述事實,還是在幫自己的情感追根溯源,努力找出個理由好給自己鼓勵。

    ——“他已經不是老師了。”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來晚了!

    換季流感打了一下午的吊瓶,腦子一直昏昏沉沉的,最近北方突然降溫,寶貝們注意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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