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小巷打架被抓後,這是三位當事人第一次和剛正不阿葉老師“歡聚一堂”,在場各位無不表情尷尬,隻剩下葉玦能擺出一副看熱鬧的笑模樣。

    其實關於好朋友之間“共苦”有沒有必要這件事,薑嶼和裴衍秋的思路都是一致的——先溜了再說,

    隻可惜薑嶼也沒想到,他蹲下來係鞋帶的那麽一點工夫,餘子洲也能闖禍闖出花來。

    等他反應過來,轉身想跑的時候已經晚了,笑眯眯的葉玦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他們旁邊,用無比和煦的聲音把兩位請了進來,還順便帶上了門。

    葉玦雙手托腮,坐著轉椅就滑到了兩人對麵,偏過頭朝裴衍秋笑得幸災樂禍:“小裴,這是你朋友啊?”

    裴衍秋倚著矮梯站得歪歪斜斜,聽了這話抬了抬眼皮,不情不願地瞥了一眼上了十幾年學都沒養成進辦公室敲門這個好習慣的餘子洲,有些無語地冷哼一聲,沒好氣地說道:“仇人。”

    葉玦沒忍住直接嗤笑出了聲,轉過頭看向和薑嶼在沙發上局促地排排坐的餘子洲,故作驚訝地問道:“真的呀?”

    已經習慣了順著裴哥打掩護的忠實小弟餘同學笑得僵硬且尷尬:“對對,他說什麽是什麽。”

    看透真相但想繼續逗小孩的葉玦:“那你們來找他是要做什麽?”

    “打——”還沒條件反射地把“球”字說出口,餘子洲就及時刹住了車,“打,打架,對,打架。”

    “哇,那你竟然還叫他‘裴哥’?”好奇小葉繼續追問。

    餘子洲在保持沉默和糊弄對方“你個老外懂什麽,在我們國家遇到值得尊敬的對手就是要喊哥的”兩者之間,最終還是果斷選擇了前者。

    不為別的,單純是想起來校內論壇上對葉老師中文水平的肯定,以及他那天的“英語要勇敢說出來”估計沒給對方留下什麽正常人該有的印象。

    反正可以確定的是,絕對不足以給他提供信口開河的技術支持就對了。

    悲情同夥餘子洲低頭裝死。

    隻要他不說話,他就沒坑隊友,葉老師自己猜出來的事,那能叫坑麽!

    好在旁邊偷著翻了好些個白眼的薑嶼及時救場:“您聽錯了,叫的不是裴哥。”

    薑嶼朝裴衍秋遞去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頓了頓繼續說道:“是裴狗。”

    若有所思葉老師:ovo倒也確實圓得迴來

    裴狗本人:……薑嶼今晚必被他暗鯊

    當然,事實證明沒串好供的友情就是一盤散沙,不用風吹,也不用走兩步,直接原地解體,甚至還有要內訌的趨勢。

    結果當然也不意外,三人排排坐,幸運的獲得了一起接受小葉老師感化的寶貴機會。

    葉玦其實也不是多在意他們校外打群架這件事,畢竟他自己的高中生活比這還要更豐富多彩一些。

    也許是鄰近效應的緣故,順利度過青春期,現在人見人愛的優秀青年小葉,就是莫名對裴衍秋有點感興趣。

    隻不過別人的鄰近效應,那都是會下意識地對與自己相似的人產生好感,到他這裏,確實是對滿嘴跑火車、思想不老實的混賬小孩感到親近。

    想要看裴衍秋耍了半天小聰明,最終吃癟,以此打發無聊午休時間的那種親近。

    在葉玦眼裏,小裴簡直就是少年時期自己的翻版,表麵擺出一副拽拽的酷模樣,喜歡仗著樣貌優勢賣乖或者插科打諢來逃過責罰。

    服軟服得快,下次又堅決不改。

    唯一的不同是從父母那裏遺傳到了不錯智力的葉玦,哪怕是三百分滿分的試卷,也沒考出過二百五這種晦氣數字。

    代入了一下之後,更加恨鐵不成鋼了的葉玦瞧著又開始走神的裴衍秋搖搖頭。

    感興趣歸感興趣,不好好學習還要鬧個性的小朋友那的確是需要一些敲打的。

    “行了,你們走吧,我一會還有個預約。”用三個小孩打發了乏味午後時光的葉玦翻臉不認人,裝出正經的模樣就開始趕客:“以後少做那種危險的事情。”

    早就坐不住了的餘子洲和薑嶼哪還有心思反駁,趕緊老師應下就忙不迭地跑路了,連迴頭看一眼好兄弟跟沒跟上的思想覺悟都沒有,就非常的不和諧友愛。

    雖然裴衍秋的謊話被當場打臉,但他好像一點都沒覺得尷尬,慢慢悠悠地把工具堆迴了雜物間後,還順手從葉玦的零食籃裏拿了一包蛋白酥。

    “騙完我還要偷我的餅幹,你真是小流氓?”迅速恢複了工作狀態葉玦單手戴上了眼鏡,一邊敲打著鍵盤,一邊用輕挑的語氣揶揄裴衍秋。

    一天之內被這位葉老師打上了“不良少年”、“問題學生”、“叛逆未成年”標簽的裴衍秋,在聽到“小流氓”這個新稱號時好笑地挑了挑眉。

    葉玦顯然是還在迴味剛剛的小鬧劇帶來的快樂,看起

    來心情不錯。

    被當成樂子看了半天的裴衍秋心情卻也跟著莫名奇妙的好。

    十七八歲小男生的喜怒就是這麽不講道理。

    他搖了搖手裏裝著點心的小紙袋,語氣輕快還帶了幾分清清爽爽的少年氣:“幫您幹了一中午活,自己領點小獎勵也不行麽。”

    “行,多拿點,給你兩位仇人也帶幾包。”葉玦笑著朝裴衍秋眨了眨眼,用對方忽悠自己的話來陰陽怪氣。

    裴衍秋毫不心虛地搖搖頭:“甜兮兮的,他們不愛吃。”

    葉玦失笑,沒再迴應,隻是靠在椅背上和小孩對視。

    磨蹭了這麽半天還不走,不是有話想對自己說就是另有所圖。

    裴衍秋看著葉玦那雙漂亮的藍眼睛沉默了幾秒,然後輕笑著開了口:“之前是我不對,但我以後一定少騙您。”

    “葉老師,明天見。”

    ……

    裴衍秋一從樓裏出來就看到不遠處葡萄藤下坐著聊天的兩位好友,走進了才聽到他們好像聊的還是跟葉玦有關的話題,餘子洲看見他過來忙朝他招手,薑嶼隻是抬了抬下巴。

    “行啊,演得挺好啊,跟你爸商量一下學藝術出道吧,別浪費天賦。”薑嶼一邊撥弄著頭發,一邊揶揄著在葉玦麵前裝出一副好揉捏樣子的裴衍秋。

    裴衍秋走到薑嶼對麵,倚靠著石柱,眯了眯眼睛:“葉老師告訴我,應該跟你這種剛開學就被記過的人劃清界限。”

    薑嶼:......你他媽的

    被記過難道不是您約我們幫著鹿遙處理爛攤子,最後您自己跑了,把我們扔下接受老牛狂風暴雨般的再教育的原因麽。

    見過過河拆橋的,沒見過拆完橋還要站在對岸指指點點,嫌人晦氣的。

    薑嶼被氣笑了,照著裴衍秋的肩頭錘了一拳,裴衍秋微微勾起唇角,瞥了他一眼,但因為心情還不錯的緣故並沒有還手。

    於子洲自動忽略了兩人之間不友好的交流,一邊在校內論壇上衝浪,一邊接上了裴衍秋來之前他們所討論話題:“之前我還好奇呢,學校外教多得運動會能組出六個籃球隊,怎麽那群人碰到葉老師還跟沒見過世麵一樣,削尖了腦袋往人家辦公室裏鑽。”

    薑嶼調侃道:“怎麽,被人家教育一頓你就開悟了?”

    餘子洲“嘿嘿”笑了兩聲:“可不麽。”

    “我看他們在

    寧大論壇扒出來的,葉老師好像才21?隻實習一學期的大學生和三四十已經開始禿頂的正式編外教那確實不是一個性質的。”

    “怎麽不是一個性質。”裴衍秋插著口袋站著,居高臨下且語氣冷淡地問道。

    餘子洲顯然對此有些出乎意料,但反應過來後便徹底來了精神,給他“不食人間煙火”的裴哥科普一下這個年紀少年少女除了“好好學習報效祖國”以外的最高追求——搞對象,啊不,發展良性精神連接。

    “葉老師不是正式教師,沒那麽多約束,現在借著心理輔導的機會拉近關係,等他實習期結束了不就正好可以理所當然談戀愛了麽。”餘子洲在看過無數條有關攻略葉玦的帖子後做出了總結。

    哪想到他裴哥對此卻不屑一顧,微不可聞地冷哼一聲:“想得倒挺好。”

    聽了這話,靠在圍欄邊玩手機的薑嶼不禁朝他看了一眼,目光中滿是疑惑。

    隻不過裴衍秋沒理,餘子洲也沒發現。

    “哦對了裴哥,我剛聽c班一哥們兒說,沈斂在黃牛那花高價買了個名額,看那意思好像是要追葉老師。”餘子洲說道。

    申請葉玦助理職位和跑去搶預約的人雖然還是女孩子比較多,畢竟誰不想在上學時間忙裏偷閑和帥哥多聊聊天呢。

    當然,男的也著實不少。

    謹誠國際部的風氣相對自由一些,早戀隻要不猖狂到在主任麵前親親抱抱,老師和家長都不算很在乎,公開出櫃且在校外玩得很花的少爺也有那麽幾個。

    c班的沈斂就是其中一個。

    餘子洲提完這個名字其實就有些後悔了,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起裴衍秋的臉色,發現沒什麽變化後才鬆了口氣。

    這個沈斂就非常的不人如其名,非常不知道收斂二字是什麽含義。

    不僅在初中就成為了“校慶日當眾出櫃被他爸追著打了操場三圈”這種流傳度極廣的花邊新聞主人公,升上高中部以後那更是出了名的行事張揚,作風混亂。

    據說他家和裴衍秋家的公司好像還是競爭關係,而沈斂又處處都比不過對方,所以每次在家受了氣,到了學校就會去找裴衍秋的茬。

    裴衍秋僅有的三次被牛主任抓住了的記過事件,鬥毆的另一位主角都是這個姓沈的。

    得知沈斂看上葉玦,是哪怕心大如餘子洲都不禁替小葉老師直唿晦氣的程度。

    隻不過裴衍秋

    還沒來得及發表意見,就聽到背對著他的薑嶼低聲罵了句“操”.

    還真是背後不能將別人的壞話。

    順著薑嶼的視線看過去,幾人談話的核心對象——沈斂就站在綜合樓的門口打著電話,大概是感受到了三人不善的眼神,在定睛查看,確認是裴衍秋及其團夥後,立馬動作標準的朝他們這邊豎起了中指,以示問候。

    不太友好禮貌,也不符合中學生行為規範的那種問候。

    裴衍秋迴想起剛剛餘子洲說過的話,看著沈斂轉身走進樓內的背影不禁皺了皺眉。

    “沈同學是吧?”葉玦聲音溫柔,朝躺在診療椅上的沈斂露出了一個頗有親和力的笑容。

    “在我們正式開始前,我需要把一些注意事項跟你交代清楚。”

    “第一,我們談話的內容是受保密條例所保護的,你可以也需要盡量對我建立信任。”

    “第二,如果過程中有任何讓你感到不適的情況發生,你可以選擇立刻終止,但同時也希望你能明白,我對你的任何想法都會給予足夠尊重,不會妄加評判。”

    “第三,如果交談過程中,你表現出任何會對自己或他人造成嚴重傷害的行為,這並不包含在保密協議中,你是未成年人,我需要對你和你的家長負責——”

    可還沒等葉玦說完,沈斂的笑聲卻猝然將他打斷。

    葉玦並沒有感到被冒犯,隻是將鋼筆輕輕放到了記錄本上,平靜地看著沈斂,等待著他的下一步反應。

    心理諮詢的過程中,來訪者的任何反饋,不管是正麵還是負麵的都值得留心觀察。

    隻見沈斂態度不怎麽真誠地道歉:“不好意思葉老師,您一本正經的樣子和這張漂亮的臉蛋真是太不搭了。”

    “常有人這麽說。”葉玦點點頭,笑了笑,無所謂地答道,然後便低頭拿起筆,在本子上簡短記錄下了一行字:

    [高自尊,防禦性強]

    沈斂聳聳肩不置可否。

    正當葉玦要進一步詢問他的訴求時,對方卻突兀地又開了口,語氣卻是像做了什麽正中判斷般決絕:“我們的時間不多,所以我覺得還是應該直接一點。”

    說完,還沒等葉玦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沈斂已經坐直了上身,並順勢挽起校服襯衫的袖子。

    當葉玦看清眼前的場景後,眉頭不禁緊緊地皺了起來,神情也變得格外嚴肅。

    這個有些輕浮隨性的少年手臂上被青紫布滿,結痂的傷口因為沒經過很好的處理而增生出醜陋的疤。

    大多數痕跡看起來來自於他人,但手腕上那幾處仍滲著血的新傷顯然是他自己割的。

    沈斂的求助和他這個人一樣矛盾。

    他的話語中充滿著不信任,說是來找茬尋釁的還差不多,可偏偏行為卻直接迫切,像是突然發現了浮木的溺水者,迫不及待地想給自己尋求個出路。

    沈斂姿態依然有些倨傲,可聲音卻分明在微微顫抖。

    他故作漫不經心地輕聲問道:

    “葉老師,您能幫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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