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嗅到危險,驚然震動起來,可房間裏沒人搭理它。

    紀安洵從眩暈中迴歸,保持仰頭的姿勢,一動不動地盯著聞月州,他依舊無法快速接受這個突如其來的坦白——聞月州喜歡男人。

    聞月州站在床邊,大腿被紀安洵的腳尖抵住,於是他沒有再繼續往前逼近,似乎是想給紀安洵最後一次機會。他說:“我承認自己不曾坦誠,但也從未否認避諱。”

    “我知道。”紀安洵磕巴,“可,可這實在是有些嚇人,我沒有想到你……”

    “哪裏嚇人?”聞月州說,“性向是私密又自由的,旁人無法幹預,它由自己做主。就算我真的喜歡男人,也沒什麽嚇人的。”

    紀安洵勉力從他的話中抓住一個關鍵詞,“‘就算’,什麽叫就算?”

    手機鈴聲停下不過三秒,又再度響起,這表示來電的人或許有要緊之事。聞月州察覺自己的躁動,沉聲說:“接電話。”

    紀安洵利落地翻了個滾,湊到床頭接起電話,“喂!”

    白連被他略顯急促的嗓音嚇了一跳,關懷道:“安洵,怎麽了?”

    紀安洵不想聽到白連的聲音,但聞月州的眼神令他如芒刺背,於是他不甘不願地轉移注意力,說:“沒怎麽?你有什麽事?”

    “沒什麽事,就是……”白連很猶豫似的,語氣裏含著不容忽視的惶恐和憂慮,“安洵,我們能好好談談嗎?”

    白連的聲音從手機裏泄出,紀安洵不敢確認聞月州能否辨別出這是誰的聲音,畢竟聞月州和白連不熟,於是刻意調高了手機音量,說:“我們之間沒什麽好談的。”

    是白連?

    聞月州眼神一冷,垂眼看去——紀安洵正躺在床邊,略大的衣擺在他滾動的途中被壓在身下,導致背上的衣料剛好貼身,絲綢質感的睡衣將他高挑偏瘦的軀體包裹起來,肩狎骨微微凸出,腰部凹陷,臀.部翹起。這像綿延起伏的山脈。

    他想攀登。

    紀安洵感覺背上的眼神更加灼熱粘稠,他不安地摳動著床麵,打斷了對方的絮叨,“行了,別做戲了。”

    “……”白連深吸一口氣,“安洵,你這是什麽意思?是不是誰跟你說了什麽,讓你對我有了不該有的誤會?安洵,我們認識這麽久,互相陪伴了這麽久,你難道不相信我嗎?”

    “我

    們不是互相陪伴,是互相利用。你借助我拿資源,利用我幫你造人設,讓我幫你頂雷虐粉,至於我,”紀安洵頓了頓,自然而然地想起他和聞月州一起拍的第一場戲。秋雨的聲音總是帶著鋒芒,他淋了場雨,在長達十年的恍惚中察覺到了被針錐的滋味。

    他唿了口氣,像是忘記聞月州還在身邊,說:“你隻是一個替代品而已。”

    “什麽?”白連不可置信,“安洵,你在胡說什麽?別跟我置氣了,咱們好好聊聊行嗎?”

    紀安洵說:“對你來說,資源是最重要的,但對我來說,這些東西唾手可得,所以我毫不吝嗇的給你。我願意幫你要資源,願意受你唆使走黑紅的路線,願意為你當包子當傻子,願意讓你當所謂的被騷.擾的受害者……是因為你給我假意的溫柔和在乎,所以我也假意的承情。”

    他陪白連玩了那麽多年,陪自己鬧了那麽多年,結果什麽都沒得到,就像小孩子鬧脾氣置氣,自以為鬧得驚天動地,在旁人眼裏就是鬧劇,毫不重要。

    他沒有得到想要的迴應。

    “這隻是一場不太正常的遊戲,你隻是一個npc,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紀安洵冷笑,“你穿白襯衫,太醜了,模仿出了形,但本質上還是低劣的賠錢貨。”

    他掛掉電話,轉身看向聞月州,說:“你聽見我的迴答了。”

    聞月州或許比白連更震驚,他瞳孔放大,在紀安洵的逼視下啞然道:“嗯。”

    紀安洵眼睛紅了,“我好像個傻.逼啊。”

    聞月州下意識上前,被床沿頂住了膝蓋,他僵硬地停下,說:“別胡說,阿洵——”

    “我沒胡說!”紀安洵從床上坐起來,又伸著腿下地,他在床前轉了一圈,被弄得好煩躁。

    聞月州伸手想要抓他,“阿洵。”

    “我想讓你知道我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頑劣鬧騰,不會什麽事情都麻煩你,我控製自己的脾氣,對誰都笑,對誰都好,我可以很乖,因為我怕你覺得我是個麻煩,所以才趁機丟掉我。”紀安洵揉著自己的頭發,腳下止不住的走動,他不看聞月州,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我花了好多年演了那麽大一場戲給你看,讓你看在沒了你之後,我他媽就是個任人揉搓的傻子!”

    聞月州一把拽住他,厲聲道:“紀安洵!”

    “我太自私太任性了。”紀安洵眼睛很紅,但是這次他沒哭,“我不該刪掉聯係方式,不

    該不迴你的信。明明在你迴國後第一次來找我的時候,我就可以聽你解釋,跟你和好,然後聽你的話,不和白連親近,但是我沒有。”

    “這不是你的錯。”聞月州安撫他,“阿洵,聽話,這沒關係——”

    “不。”紀安洵打斷他,“這有關係。如果不是因為我太極端太任性,我們不會錯過這麽多年。我太壞了,我拒絕了你的示好,說盡了一切絕情話,又他媽後悔了!然後我把自己扭曲成最討厭的樣子吸引你的注意,用自己的人生和你賭氣,我簡直又蠢又壞,我他媽就是個神經病。”

    “你不是!”聞月州把他撞在牆上,語氣很沉,“你沒有任何毛病,是我的錯。我不該對你好又突然拋棄你,不該相信你已經長大了,不該放縱你傷害自己,胡亂鬧騰,不該忘了你他媽就是個又作又別扭的小冤家!”

    紀安洵被他罵得一愣,濕潤的眼睛蒙了層霧,他竭力仰起頭,卻依舊看不清聞月州的神情。他委屈地說:“聞月州,我有病。”

    “你沒有,聽話。”聞月州埋頭,用額頭蹭他的眉心,“阿洵隻是太依賴哥哥了,對不對?”

    “……嗯。”紀安洵有些害怕,“我不能沒有你。”

    上輩子死前那一刹那,他想的是聞月州,重生後想的還是聞月州。他以為自己長大了,可以淡然處之,但是聞月州又出現在他的身邊,又對他那樣親密,然後他發現自己依舊離不開聞月州。

    聞月州抱著他,等他的身體停止顫抖之後才說:“所以我在你眼裏,是可以被替代的,嗯?”

    冷不丁被找麻煩,紀安洵嚇得脖子一縮,小聲解釋道:“對不起,我太想你了。”

    “你沒有毛病,也不壞,但是太狠心了。”聞月州控訴道,“你用這麽幼稚這麽極端的方法來跟我賭氣,你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我知道真相,會有多後悔多愧疚。”

    他往前逼近,惡狠狠地,“多想弄.死你。”

    “對不起。”紀安洵說,“我能猜到你在國外的生活。你要時刻照顧伯母,又要忙學習,又要忙工作,還要時不時對付一下你那些殘酷冷血的長輩,終於有機會聯係我,也會一次又一次的遭到我的無情拒絕。你忙得像隻無頭蒼蠅,所以不能迴來找我。”

    他眨巴眼睛,終於看見了聞月州的臉,“而我龜縮在殼子裏,任憑你怎麽敲打也得不到迴響。在這段略顯荒謬的僵持中,我才是罪魁禍首。”

    “不要跟我說

    對不起。”聞月州隔著一層水霧與他對視,聲音顫抖,“求你可憐我,跟我和好。”

    紀安洵上睫毛顫抖,下睫毛黏在了眼下的皮膚上,他用手指擦開,笑得眉眼彎彎,“嗯,我們和好。”

    “……”聞月州閉眼,猛地唿了口氣。

    紀安洵說:“但是——”

    “但是什麽?”聞月州心下一緊,臉色驀得兇狠起來。

    紀安洵咬了咬嘴巴,頂著他的逼視,堅守原則,“但是現在你不可以跟我做.愛。”

    “……什麽?”聞月州覺得自己有些跟不上紀安洵的思維。

    “雖然我穿了你的睡衣,我們也和好了,但是你現在還不可以跟我做.愛。”紀安洵一本正經地提出自己的疑慮,“我們不是可以做.愛的關係。”

    聞月州用鼻尖抵著他,做好了進攻的準備,“我們可以變成那樣的關係。”

    “可我不想。”紀安洵顧慮頗多,“那樣我們就變成炮.友了,這樣的關係是無法持久的,萬一你嫌我活不好,遇見了活好的,或者有一天我們遇上了各自喜歡的人,那這個關係不就破裂了嗎?到時候我們好不容易和好的兄弟關係也會破裂的。”

    紀安洵沒有想過自己和聞月州會遇見喜歡的人,更沒想過未來聞月州會和誰在一起,因此說出來的時候他心下不僅泛起了酸,還有無法忽略的惶恐。

    聞月州卻變了臉色,“你想喜歡誰?”

    “我沒想。”紀安洵說,“假如一下。”

    “沒有假如。”聞月州眼神陰昳,語氣卻帶著懇求,“不要喜歡別人。”

    紀安洵說:“為什麽?”

    “……”聞月州抬手蒙上他的眼睛,“不要問為什麽,聽話。”

    “哦。”紀安洵眨眼,故意用眼睫毛去刮弄他的掌心,壞心道,“如果我不聽話會怎麽樣?”

    聞月州沒有迴答,紀安洵不解,催促道:“啊?”

    吊燈的光灑下來,半邊灑在聞月州背上,他的影子蟄伏在牆上,搖晃出一片猙獰的動靜。他雙指打開,從指縫中對上紀安洵的右眼,輕聲道:“把你關起來,操.到你聽話為止。”

    紀安洵驚然後退,隻字未說。

    隨著劇組人員的磨合度提高,拍攝進程也愈發順利,紀安洵也越來越入戲,他有時候看見聞月州捏著煙、靠在角落裏,恍然中看見了風定池。

    聞月州在片場時是安靜而沉默的,他不會主動加入別人的討論,不會去蹭人家的歡樂,劇組的小輩或新人都欣賞他崇拜他,但沒人敢上去請教,因為聞月州身上沾了風定池的戾氣,比那個冷淡的他更讓人不敢靠近。

    除了紀安洵。

    但是今天,在劇組負責兩人一係列事務的工作人員發現,從早上到現在,紀安洵沒找聞月州說過一句話。以前如膠似漆的倆人,現在一個比一個沉默,他們不敢去想這是感情破裂還是感情破裂,和聞月州說話的聲音更小了。

    “哢嚓!”

    蹲在邊上的紀安洵咬斷倒數第三顆爆米花,任由甜膩的奶油味在嘴裏綻開,他拍了拍小演員的腦袋,“謝謝你的爆米花。”

    小演員叫章陳,飾演小時候的季洵。

    “不客氣。”章陳偷瞄了眼不遠處的聞月州,放低聲音,“還有一包呢,給聞老師準備的,不敢給。”

    “聞老師不愛甜食。”紀安洵跟小朋友炫耀,“他從小就不喜歡,誰給他他都不吃,我除外。”

    章陳羨慕至極,往紀安洵身邊挪了挪,“安洵哥哥,你和聞老師認識那麽久啦?”

    “我四歲就認識他了,我們倆小時候住的很近,就隔了一座池塘。”紀安洵撐著下巴,望著被秋風打卷的葉子,“我被欺負了,他就會出現,我生病了,他就會帶我去看醫生,會陪我。”

    章程“哦”道:“那他是你的守護神。”

    紀安洵怔了怔,說:“對。”

    “可是……”章程小聲問他,“以前怎麽沒聽人說你們關係這麽好啊?之前你被欺負的時候,聞老師也沒有保護你啊?”

    紀安洵質疑:“我什麽時候被欺負啦?”

    “就以前大家都罵你的時候呀。”章程老實交代,“我就住在瓜田。”

    “我被罵是因為年輕氣盛,至於聞老師,”紀安洵轉頭看向聞月州,發現聞月州又點了根煙,他不悅地皺了皺鼻子,轉頭說,“守護神也是要休息的嘛!那奧特曼變身還得有個準備時間呢?聞老師也有他自己要解決的事情。再說了,他現在不來了嗎?”

    章陳似懂非懂,感慨道:“你們成年人的世界真複雜。”

    “一點都不複雜。就比如現在,”紀安洵揚了揚手裏的爆米花,指著那最後一顆,“我要讓聞老師少抽煙,所以拿爆米花去跟他交換。”

    章陳看著紀安洵起身走開,

    撓頭嘟囔道:“可是聞老師不是不喜歡吃爆米花嗎?”

    紀安洵想從聞月州身後繞過去,剛把臉伸到聞月州側臉邊,就被對方一手罩住了。他做戲般地哼唧了兩聲,鼻尖蹭過聞月州的掌心,說:“別碰我。”

    聞月州收迴手,指尖被熱氣烘得發麻,應道:“終於肯理我了?”

    “別抽煙了。”紀安洵伸手去奪他另一隻手裏的煙,“我都看你抽了兩根了。”

    聞月州怕燙著他,完全不敢躲,又怕紀安洵念叨,打岔道:“你一直偷看我?”

    “沒有偷看,是光明正大的看。”紀安洵將煙熄滅,扔進旁邊的筒裏,順手抬起零食袋,晃著說,“用我最後一顆爆米花跟你交換,行嗎?”

    聞月州哪能說不行,得寸進尺道:“喂我?”

    “你是巨嬰嗎?”紀安洵嘟囔著捏出最後一顆爆米花,粗魯又急速地往他嘴裏送去。

    白連剛到,抬頭就見到這一幕,他沒來得及猶豫細想,張嘴喊道:“安洵!”

    紀安洵手一抖,下意識想轉頭,卻被一道溫熱的肌膚蹭過指骨,輕微的酥麻在手背上燙開——

    聞月州側目,輕輕咬住了紀安洵的指尖,將爆米花連帶紀安洵的心思,全部含了迴來。

    “!”

    白連不可置信地看著兩人的動作,腦子被攪成一團漿糊。

    “哇!”章陳張大了嘴,齒間的爆米花順勢落入口中,他轉頭,嘀咕道,“果然很熟。”

    紀安洵要瘋了,聞月州的氣息有毒,他無辜的手指被凍在半空,落下也不是,抬起也不是,隻能無措地僵著。

    聞月州是個好心人,見狀微微俯身,用下巴蹭開他的手指,皮膚的溫度成功地幫紀安洵的手指解凍。

    紀安洵飛快地收迴手,手指蜷縮,不敢胡想。

    “……安洵。”白連腳步僵硬地走過來,朝聞月州點頭道,“聞老師。”

    聞月州應了一聲,眼神卻一直落在紀安洵臉上,後者被盯得臉上發癢,放在腿邊的手指一支棱,狠狠地戳在他側腿。聞月州腿上一疼,順從地移開了眼神。

    白連沒發覺三人的小動作,他快速地整理好心情,朝聞月州笑了笑,語氣溫和,“我剛進組的時候太匆忙了,聞老師戲份又多,我不好打擾,所以一直沒有和您說話的機會,現在剛好遇上,過來跟您打個招唿。”

    說罷又看向紀安

    洵,語氣多了一絲憂愁,“安洵,現在有空嗎?我們談談。”

    “沒空。”紀安洵說,“馬上就有聞老師的戲份了,我要在旁邊觀摩學習,等他拍完,就一起迴去。”

    紀安洵說的是實話,但在聞月州聽來就是自然而然的親密,怎麽聽怎麽順耳,至於白連,他以為紀安洵是故意的,想讓他吃醋。

    白連問:“你們住一起嗎?”

    “對啊。”紀安洵抬了抬下巴,“有問題嗎?”

    “……沒問題。”白連僵硬地笑了笑,“那等你有空,我們再好好聊,我先走了,聞老師再見。”他看向聞月州,可惜對方並沒有給予他想要的迴應,短暫地僵滯後,隻能失望離去。

    紀安洵盯著白連的背影,眼前晃動著對方看聞月州的眼神,他有些不舒服,像被覬覦了私有所屬、在被冒犯。

    聞月州也在被冒犯,他越過紀安洵的頭發,看了眼白連略顯匆忙的背影,不冷不淡地說:“舍不得挪眼?”

    “是舍不得,我看是人家舍不得你吧,聞、老、師?”紀安洵轉頭,蓬鬆的卷發蹭過聞月州的下巴,他眯著眼,“不愧是聞老師,迷弟就是多呀!”

    聞月州說:“你從哪兒看出來他是我迷弟?”

    “四麵八方。他看你那眼神簡直是含情帶水,就差把喜歡你三個字直接說出口了。”紀安洵陰陽怪氣,“不過聞老師迷弟那麽多,也不在乎,反正都習慣了嘛!”

    聞月州識相地討饒,“你也說了,我不止這一個迷弟,別人你就不吃醋,偏偏吃白連的。”又止不住的反守為攻,“怎麽?就他特殊?”

    紀安洵頑強的保持陣勢,“別人是那種單純的喜歡,就是把你當偶像當目標的那種,他不一樣!那狗比,他……”

    看著聞月州的眼神,紀安洵突然不想說出來。白連那狗比對聞月州有覬覦之心這事兒,他是死前才知道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如果他說出來,聞月州知道了白連的別有用心,那他會不會也上心?畢竟白連那麽會裝。萬一聞月州也沒識破那狗比的套路,真被裝到了怎麽辦?

    他泄了氣,煩躁地說:“算了,愛咋咋。”

    這時,小痣在遠處招了招手,喊道:“安洵,拍戲了!”

    聞月州捏住他的後頸,一邊走一邊趁機賣乖,“管他對我什麽意思,我對他沒意思就成了。我們統一戰線,你討厭他,我也討厭他,好不好?”

    紀安洵覺得自己可真是太好哄,“好!”

    “傻樣。”聞月州捏了捏他後頸上的肉,音色很沉,“我就算是要喜歡誰,也是喜歡你啊,身邊有個好的,為什麽要喜歡比不上你的。”

    紀安洵小雞啄米似的表示讚同,“邏輯正確,沒毛病!”

    聞月州唿了口氣,突然覺得不是自己那夜的恐嚇沒有到位,而是身邊這小傻子心太大,對他有著盲目的信任。他說:“要理我了?”

    “不理。”紀安洵一僵,立馬扒開他的手,瞬間恢複冷酷,“等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後再說。”

    紀安洵迫使聞月州留在原地,自己去了下一場戲的拍攝地。

    “安洵。”

    雲陵抱著外套走過來,朝坐在河邊的紀安洵揮了揮手,“我可以這麽叫你嗎?”

    他是聞月州在圈內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紀安洵知道聞月州和別人的相處之道,他對聞月州的信任體現在方方麵麵,因此笑著說:“當然可以。”

    “哎呀,終於輪到咱倆對戲了。”雲陵一屁股坐下,“這種入水戲碼,又要一鏡到底,還蠻難的。”

    “所以咱們倆都得加油啦。”紀安洵縮了縮脖子,“這個天,怪冷的。”

    “沒錯。”雲陵唿了口氣,瞥了眼紀安洵的臉,突然說,“我剛才從棚那邊兒路過,瞄見月州在抽煙。”

    紀安洵說:“哦,聞老師常備煙盒。”

    媽的,狗改不了吃屎!那顆爆米花到底是錯付了!

    “他其實平時抽的不兇,尤其是在劇組,真的很少抽,除非,”雲陵抹了把光禿禿的腦袋,意有所指,“除非心情特煩的時候,他抽的很兇。”

    紀安洵將脖子縮進衣領裏,假裝順口地說:“聞老師性格那麽冷靜,看起來不食人間煙火,又那麽優秀,他也會有我們俗人的煩惱嗎?”

    “當然有啊。”雲陵笑了一聲,“他的煩惱可俗了,比如他的小心肝不搭理他了,他煩得很,逮誰都是眼刀。”

    紀安洵捏了捏耳朵尖,說:“雲老師,你很油膩。”

    雲陵哈哈大笑,起身踩了踩腳下的土,說:“得了,我這一波簡直兩頭受罪。”

    “兩位老師聊什麽呢?這麽開心。”副導走過來說,“準備一下,要開拍了。紀老師,快把羽絨服套上。”

    “來了。”紀安洵站起身來,瞥了眼一號棚,正好看見聞

    月州從棚裏出來,抬眼看過來,他連忙收迴視線,吸了口氣。

    杜自歸站在鏡頭後麵,抹了把臉,說:“安洵,這場先不急,情緒醞釀到位,盡量別ng。”

    “好。”紀安洵唿了口氣。

    聞月州站在杜自歸身邊,眼神掠過河麵,微微蹙眉。

    “hu……”紀安洵吸了口氣,朝杜自歸比了個手勢。

    “ok!準備!”杜自歸說,“第一組第三十三場第一鏡,action!”

    季洵盯著自己的腳尖,不緊不慢地向家中走去。

    包上的玩偶吊墜被他取下來了,掛在尾指上,護在掌心裏,有一搭沒一搭的捏著。冬天的夜風很冷,帶著點冷燥的鋒芒,他將下半張臉從衣領裏伸了出來,唿出一口冷氣。

    鏡頭聚焦在紀安洵的臉上。

    因為反複的流淚和毫不憐惜的揉搓,他的眼睛又紅又腫,眼皮無力地半搭著,遮住本就不甚明朗的瞳孔。褲兜裏的手機震動一瞬,季洵吸了吸鼻子,反應緩慢地將手機掏了出來。

    是家裏傭人的短信。

    【小少爺,司機沒接到你,你跑哪兒去了?】

    季洵不想迴答,點開微信置頂,開始不厭其煩地翻動兩人的聊天記錄。

    【哥哥,晚上想吃臭豆腐!】

    【上課玩手機,迴來就要挨揍。】

    【記得多放點辣呀!】

    【嗯。】

    ……

    【哥哥,今天隔壁班班花又給我送巧克力了。】

    【別饞,迴來我給你買。】

    【那是國外的名牌,很貴的。】

    【嗯,什麽牌子的?】

    【風定池牌,價格一個抱抱,全球限定一盒!】

    【待會兒來抱你,敢吃別人送的,我弄死你。】

    【你舍不得,還是操.死我吧。講道理,我什麽時候才滿18啊,這日子也太難混了。】

    ……

    【哥哥,還有一個多月,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嗯,我會考得很好,你想去哪兒,我就考哪兒。】

    【我隻管跟著你。】

    【跟緊。】

    ……

    【哥哥。】

    【哥。】

    【哥,新年快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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