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剛剛撥弄了半天的水草,其實都是這些屍體的頭發?而我最一開始在黑暗中摸索的那光滑的井壁,也根本不是井壁,而是這些屍體身上的壽衣?


    一想到那漆黑的環境裏,我竟然在這麽多屍體的注視下摸來摸去,我全身就不由得泛起陣陣恐懼。


    看著剛剛被我捏碎了臉頰的蒼白腦袋,似乎緩緩地張開了嘴,就好像要對我說話一樣,嚇得我再也忍不住要叫出聲來。結果這一張嘴,井水就毫不含糊的倒灌進去。


    而一想到這倒灌進去的井水是泡著這麽多屍體的水,我胃裏就是一陣反胃,導致又接連嗆了好幾口,就這樣手舞足蹈,惡性循環,整個身子就像是被人拉扯著一樣,朝著井底沉下去。


    就在我覺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時候,一道人影從頭頂閃過,還沒等我迴過神來,就感覺自己被一條胳膊箍著,朝著井口的方向遊去。


    等鑽出水麵之後,久違的空氣讓我忍不住大口大口喘息。借著井口照射下來的光,我這才發現,撈我起來的是柏叔。


    他先是把繩子綁在我身上,讓張哈子他們把我拉上去,他自己則是咬著手電筒,說是下去找二娃子。


    聽到這話的我有點懵,二娃子不是已經被我弄上去了嗎,為什麽還要去找?


    還沒等我想明白怎麽迴事,我就已經被他們拉出了水井,然後不用問他們,我就知道是怎麽迴事了----之前被我弄上來的那家夥,根本就不是二娃子,隻不過是一具身高跟二娃子差不多的孩童屍體!而在不遠處的門板上,躺著被繩索捆住的劉繼芬,看上去像是暈了過去。


    難怪柏叔能那麽及時的跳下來救我,原來是他們發現這屍體不是二娃子,所以判斷出我在水井裏可能會遇到危險,就跳下來救我,同時也再次下井撈二娃子。


    看著那慘白腫脹的腦袋,我胃裏再次劇烈翻滾。幸虧我當時以為那是二娃子,否則在水裏見到這家夥的真實模樣,我恐怕當場就要嗆水。而那個時候柏叔也不會這麽及時下井救我,搞不好我就直接溺水死了。


    見我緩過神來後,吳聽寒當先問我,你在井裏看到了什麽,怎麽手電筒都給弄丟了?


    井裏的場景頓時浮現,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隻言簡意賅的講,屍體,一排接著一排的屍體,全都貼在井壁上,就好像是井壁上的瓷磚一樣!


    他們二人聽了之後,都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隻是還沒等他們深思,井裏傳來水花聲,是柏叔上來了。


    他手裏還舉著一個孩子,手電筒的光線打在她臉上,我們認出那就是二娃子。


    我們三人急忙把二娃子和柏叔拉上來,然後由柏叔對二娃子進行急救措施。


    我們三個站在一旁,焦急的等待著結果。可柏叔在急救了一番之後,直接衝我們搖了搖頭。


    我和吳聽寒都不願相信這個事實,剛準備讓柏叔再想想辦法,結果柏叔卻講,你們莫誤會,我搖頭不是講她沒得救咯,反而是她一點事都沒得,和之前一樣,隻是睡著咯而已。


    這怎麽可能?她就算是睡著了,到了水裏也要唿吸的吧?


    柏叔再次搖頭,講,不曉得,你莫問我,反正她沒得事,隻要我一解之前施滴術,她就能醒過來。----張哈子,要不要解?


    張哈子搖頭,講,事情哈沒辦完,暫時莫解,讓她多睡一會兒。


    講完之後,張哈子就在背囊裏開始準備一會兒要用的東西。


    柏叔走過去問他,張哈子,為麽子二娃子抱到遺像之後,一哈就穩得住咯呢?


    這個問題我也想問,之前二娃子明明都快醒了,為什麽我把老幺的遺像塞到她懷裏後,她整個人就安靜了下來?


    張哈子一邊從背囊裏取出一些竹筒,一邊解釋講,我們之前都認為老幺滴魂轉來,是要帶二娃子走滴,是不?


    難道不是嗎?不然的話,為什麽他要從來都沒下過河的二娃子下河洗澡?又為什麽會待在水井裏,要二娃子給他喂飯?


    張哈子講,我一開始也是啷個認為滴,畢竟帶親人走,是將死之人不舍親人最常見滴一種做法。但老幺不是,他迴來是為老保護二娃子滴。而那個讓二娃子下河和到井裏頭蠱惑二娃子滴,都不是真正滴老幺。


    這不可能吧,二娃子雖然還小,但不至於認不出自己的父親吧?


    再說了,就算她看到的是一個假的老幺,那真正的老幺呢?


    你不是說要保護二娃子的嗎,那真正的他應該也會出現在二娃子麵前保護他,那樣的話,就會出現兩個老幺,難道二娃子不會疑惑麽?她怎麽就會選擇相信假的那個?


    張哈子選了幾節上好且韌性十足的青篾,堆放在麵前,然後抽出篾刀,開始劃篾。


    他將竹筒放在左手手心,一邊劃篾,一邊講,因為她隻看得到那個假滴老幺。


    我還是沒明白,為什麽二娃子隻能看到那個假的老幺?


    張哈子講,因為真正老幺滴魂,很可能已經沒剩麽子老,所以我們看不到,也感應不到。她二娃子就更加看不到老。


    好,就算這個解釋能成立,那為什麽我們始終看不見那個假的老幺?


    如果是陰人假扮老幺,就算我看不見,但你們肯定能看到,或是感覺得到;如果是二娃子中了幻術,柏叔給她檢查的時候,也肯定能發現異常;但這些都沒有,這又怎麽解釋?


    張哈子聞言,反問我,哈挫挫,如果有一種手段,既能讓二娃子認為她看到滴就是她爹老子,又能不被我們察覺呢?


    哪有這種手段,我怎麽沒聽說過?


    我問柏叔和吳聽寒,他們也搖頭,表示自己以前從沒聽說過。


    張哈子手上篾刀速度不減,用的是紮千刀的手法,很快就將那一節竹筒給切成粗細均勻的篾條。他聽到我們的話後,很是失望的講,你們明明都聽過,為麽子就是想不到呢?


    這話頓時讓我們三人迷惑起來,他們有沒有聽過我不清楚,但我肯定沒聽過類似的手段。


    張哈子抬頭起來‘看’了我一眼,問我,哈挫挫,你哈記得陳恩仁是啷個在你出生前,就頂著一張你滴臉滴邁?


    聽到這話,我腦子裏猶如響起驚天炸雷,之前沒想明白的瞬間都串聯起來,嘴上也不由自主脫口而出:一夢黃粱!


    張哈子點點頭,講,一個人正常做夢而已,他柏叔本事再厲害,也不可能察覺出來二娃子身上滴異常。


    確實,如果是一夢黃粱的話,在夢境中,對方隻要認定一個人是老幺,那二娃子就會自動腦補出老幺的樣子來,根本不需要對方多加幹涉。而且這隻是二娃子的夢,柏叔他們這些匠人也發現不了異常。


    但是不對啊,如果說二娃子是在夢遊中做出下河這些事情,那我還能理解,畢竟做夢嘛,自然是要睡覺的。可二娃子所有的行為,明明都是清醒著的,她做哪門子的夢?


    張哈子冷笑一聲,講,哪個講晚上睡覺才能做夢,難道大白天裏,就不許人白日做夢老?哈挫挫,你再好生想哈,麽子喊過一夢黃粱?不就是白日做夢滴意思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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