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哈子的這個問題問出口後,不隻是我愣住了,站在一旁的吳聽寒和王明化也愣住了,甚至就連‘陳恩仁’也愣住了。


    我想,不隻是我,他們三個應該也是誰都沒有想到,曾經站在匠術巔峰的張破虜,竟然完全不關心自己匠術恢複與否的問題,而是去關心一個旁人。


    我甚至還扯了扯張哈子的衣袖,低聲講,要不咱還是問問我爺爺留的後手問題?


    他很果斷的搖頭,指著我破口大罵,講,你屋個先人板板,你個哈挫挫,啷個簡單滴賬都不會算?有沒有匠術這件事,啷個可能比一次性救迴兩條命哈重要?


    我低聲講,講不到還可能讓你的眼睛複明。


    我看見他神情稍稍愣了愣,但還是很堅定的搖頭,講,都已經五年老,早習慣老。再講老,看不到更好,不然看到你那張醜臉,可能哈要黑得老子晚上睡不著覺。


    我知道張哈子這是自我安慰,但他越是這樣,就越是讓人心疼。


    但張哈子並不理會,而是‘看’著‘陳恩仁’,講,你放心,我講滴多活幾年,不是活到夢境畫卷裏頭,而是真正滴活到這個世界裏頭。隻要你答應,我就能辦到。


    ‘陳恩仁’似乎有些意動,疑惑的看了張哈子一眼,然後低頭陷入了沉思。


    我其實能理解陳恩仁,他前前後後謀劃了幾十年,無非就是想要變成陽人,這在他心裏早就已經形成了執念,不可能說放棄就放棄。


    特別是剛剛他才經曆過一次絕望,現在張哈子又給他一個希望,他不可能不心動。


    這也正是我想讓張哈子繼續追問後手的問題,因為陳恩仁在麵對這希望麵前,有很大的可能會讓步。


    ‘陳恩仁’沉思了片刻之後,抬起頭來,講,我謀劃了幾十年,都沒能從夢境裏出來,你有辦法能做到?


    他開始懷疑了,就說明他對張哈子的提議很感興趣。


    張哈子講,我們張家有一種手段喊過移花接木,可以用韌性極好滴青蔑給你紮一個身體。到時候把你滴魂裝進去,隻要開啟一點靈光,雖然依舊不是陽人,但至少你可以到現實世界多活幾年。


    移花接木是張家村不外傳的絕招,每幾十年就隻有一位張家人能學會,施展起來很是費心費力,對施術人的要求很高。張哈子能提出用這辦法,說明他的確是誠意十足。


    但‘陳恩仁’卻搖了搖頭,講,據我所知,移花接木這種手段隻有你會吧?現在你沒了匠術,誰來給我紮這個身體?


    張哈子講,我們張家村滴村長,張牧。以他滴實力,絕對可以做到和真人沒得麽子區別。


    張哈子沒說謊,五年前他一身匠術毀於一旦的時候,在氣運西移的過程中,張牧和張漓得了一份氣運,竟是雙雙都學會了移花接木,所以張哈子提出的這個辦法,的確具有可行性。


    而且隻要定時做好維護,不碰水火,活幾年的確是沒問題的。張哈子他爺爺張漸老爺子,不就是以紙紮人的形式,活了幾十年嗎?


    ‘陳恩仁’又沉思了一陣之後,然後對張哈子講,我可以答應這場交易,但必須在我得到新身體之後,才會把二十二年前的秘密告訴你。


    張哈子毫不猶豫的就點頭答應了下來,並且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打算現在就出發去渝州張家村。


    我沒想到陳恩仁會這麽爽快的答應,以至於一時之間都沒能從這巨大的喜悅中迴過神來。


    直到吳聽寒伸手拍了拍我的肩,我這才意識到,我們有可能很快就能把淩絳從那口棺材裏給救迴來了!我們辛辛苦苦五年來的所有期盼,很可能就要實現了!


    然而,‘陳恩仁’剛站起身,整個人就好像是被重錘給重重的砸了一下似的,在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突然仰天栽倒,隨即整個人開始劇烈的抽搐起來,甚至嘴裏還吐出黑色血漬。


    吳聽寒見狀,急忙跑過去,伸手按在他的胸口,爾後眉頭緊鎖的問他,是誰?


    我看見‘陳恩仁’嘴巴開合了幾下,但是並沒有聲音冒出來。


    張哈子看不見,隻好急忙問我發生了什麽事。我急急忙忙的把現場的情況告訴他,然後問他怎麽辦。


    張哈子沒說話,而是抬頭看著外麵,眉頭緊鎖。


    王明化更是在‘陳恩仁’倒地的瞬間,就提著斧頭衝了出去,速度之快,宛如一道閃電。


    吳聽寒問完話之後,就在‘陳恩仁’的身體四周各畫了一道線,正正方方的,很像是棺材。


    等她畫完這線,我看見‘陳恩仁’抽搐的身體明顯好轉了些,但嘴裏還是在止不住的吐著黑色的血漬,漸漸的到後來就隻剩下黑色泡沫,糊滿了一臉。


    而他的眼睛,則死死的向右邊斜著,那恐怖的傾斜程度,使得黑色眼珠都已經快要鑽進鼻子下麵去了,卻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我把這情況及時告訴給張哈子,張哈子則轉頭看向正東方向,臉上的神情瞬間凝固到了極點。


    吳聽寒畫完線之後,一邊伸手在‘陳恩仁’的身體四肢上摸來摸去,一邊再次問出了之前那個在我聽來匪夷所思的問題:是誰?


    我看見‘陳恩仁’張了張嘴,但沒有聲音,隻有一聲聲類似扯齁的聲音。


    這時吳聽寒摸到‘陳恩仁’右手手肘關節處的手突然停了下來,然後抬起‘陳恩仁’的右手,用判官筆的筆杆,在他關節處狠狠一敲!


    我原以為會聽見‘哢嚓’骨頭碎裂的聲音,卻隻聽見‘噹’的一聲金鐵交鳴的清脆聲。


    這一聲過後,我先是看見張哈子臉上的眉頭緊緊皺起,然後我就聽見‘陳恩仁’那微弱的聲音從嘴裏傳來,他講,謝……謝……你騙我!!!


    最後三個字從神情上來看,幾乎是撕心裂肺吼出來的,但因為喉嚨裏滿是血液堵塞,以致於他的臉色從慘白漲得通紅,這三個字最後隻發出微弱的聲音。


    可我不明白的是,他為什麽要說‘謝謝你騙我’這句話。畢竟張哈子剛剛提議的方法,是完全可行的。難不成在他看來,張哈子隻是給他編製了另一個美妙的夢,讓他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所以才會說出這句話?


    還有,他上一秒還好好的,怎麽突然之間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我看見吳聽寒的右手在‘陳恩仁’的小腿上又頓住了,然後依照之前的方法,再次用判官筆的筆杆打出了金鐵交鳴的聲音。


    我看見張哈子在聽到這聲音後,眉心處已經快要擰出水來,他這副模樣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不由得心裏也是一沉。


    但也正是因為他這幅模樣,再加上吳聽寒的動作,讓我很快反應過來,‘陳恩仁’是中招了,而且中的招數,就是當年把張哈子他爹老子給害死的‘釘頭七箭’!


    難怪吳聽寒一直在問是誰,原來是早就看出來了,所以想要問問‘陳恩仁’知不知道對方是誰。


    弄清楚‘陳恩仁’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之後,我就知道該怎麽辦了。


    於是手上捏了一個手印,也開始在‘陳恩仁’的身體上一寸寸的摸起來。


    雖說吳聽寒把‘釘子’給打出來並不能救‘陳恩仁’的命,但至少能讓他多活一時半刻。有這一時半刻的時候,我們也好弄清楚,對他施展這匠術的人到底是誰。


    但不知道是我的實力還不夠,還是因為我有一魂在沉睡的原因,我在‘陳恩仁’身體的左邊摸了一陣,竟是一枚‘釘子’都沒能摸出來,自然也就沒辦法將其打出體外了。


    而且奇怪的是,原本‘陳恩仁’已經有些好轉了,可在我上手之後,突然抽搐的更加劇烈,我見得此狀急忙鬆手,並且向後退出幾步。


    原以為這樣會有所好轉,卻沒想到‘陳恩仁’更加變本加厲,整個身體很快就變成雙腳和頭頂著地,身軀中段向上頂起,整個人像是一張弓一樣彎曲起來。


    吳聽寒剛好摸到第三枚‘釘子’,就被‘陳恩仁’一掌推開,向後踉蹌了好幾步才停下來。而他一掌之後,大喊了一句‘你騙我’之後,彎曲的身體猛然砸在地上,再沒有任何動靜。


    我和吳聽寒急忙走過去查看,發現‘陳恩仁’不僅是斷了氣,就連裏麵陳恩仁的三魂七魄,都徹底沒了蹤跡。


    灰飛煙滅!


    我和吳聽寒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裏看到了這殘忍的四個字。


    這時王明化也氣喘籲籲的跑了迴來,衝我們搖了搖頭,講,沒到附近,應該不是本地人下滴手。


    一直沒開口說話的張哈子,突然陰沉著臉開口問他,你啷個就這麽確定?


    王明化講,這是我們這一脈滴‘釘頭七箭’,如果是附近滴人施展這門匠術,我應該能看得出來一些端倪。


    王明化是木匠一脈的人,他自然有他的方法看出蛛絲馬跡來。


    但張哈子卻再次開口,講,那個粉館滴老板娘去哪裏老?


    話音剛落,原本已經死透了的陳有為屍體,突然直挺挺的站起來,轉身朝屋裏走了去……


    【作者有話說】


    感謝‘ig薑承録’的牛氣衝天;‘某渣機器’的能量飲料;‘eoftzo.’、‘理想三旬.’、‘天不生我張破虜’、‘七貓書友_081497555551’、‘七貓書友_101753499910’的催更符打賞!也感謝之前打賞的朋友,人數太多了,就不一一列舉。以後過一段時間,就感謝一次,免得寫不下。再次感謝所有支持小陽的朋友!謝謝大家!另外,張哈子的口頭禪以後打不出來了,一直被駁迴,說是髒話。大家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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