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樓之前,我是很確定,但現在,我是真不知道了。


    我明明記得那時候大堂裏明亮如晝,前台就站在那裏和我交流溝通半天,這一切都如此真實,怎麽可能是假的呢?


    吳聽寒見我沒說話,直接拿出手機,撥通了收銀台上的電話,簡單幾句後,沒一會兒那個前台就穿著一身睡衣下了樓來,問我們怎麽迴事?


    我講,十二點多,快一點的時候,我下來問你要417的房卡,你還有沒有印象?


    她皺著眉頭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有些驚慌的講,大晚上滴你莫講這種話黑人,十點多我跟她一起上滴樓,一直到現在就沒醒過,你幾時找我要過房卡?你怕是做夢沒睡醒吧?


    我不敢相信和我說了那麽一大堆話的人是假的,我腦子在這一刻轉的飛快,我講,你們有沒有監控,調監控看看就知道了。


    前台顯然不是很高興,但見我態度如此篤定,也隻好走進收銀台,劈裏啪啦的輸入密碼後,把十二點到一點的大堂監控給調了出來。


    視頻裏,畫麵很暗,隻有收銀台那一盞台燈在發出幽幽的光。


    大堂裏一直空蕩蕩的,直到十二點半的時候,電梯門打開了,然後我從裏麵慢悠悠的走了出來,站在收銀台前麵,對著空蕩蕩的前台自言自語。


    說了一陣之後,我看見我走到了大堂中央,麵朝著大門,然後就那樣直勾勾的站著,一動不動……


    前台沒有說謊,昏暗的畫麵裏,自始至終,都隻有我一個人!


    看到這視頻後,我都快要被嚇傻了,但前台卻冷冷的丟過來一句,講,真的是,差點被你黑死,你自己有夢遊症你都不曉得?


    我不知道該怎麽反駁,畢竟我以前從來沒聽室友說過我有夢遊症。


    再說了,那敲門聲怎麽解釋?不隻是我聽到了,吳聽寒也聽到了。


    我講,再看看四樓走廊的監控。


    前台沒好氣的看了我一眼,然後操作畫麵,結果卻發現畫麵裏一片漆黑。


    她疑惑了一聲,自言自語的講了句,白天都哈好好滴,啷個晚上就壞咯?


    我看了吳聽寒一眼,見她搖了搖頭,就沒再多說什麽,而是打發了前台後,就跟著她一起上了四樓。


    看著昏黃的走廊,之前已經消散的恐懼感再次襲來。我並不相信我有夢遊症這個解釋,於是我對吳聽寒講,我以前沒有夢遊症。


    她點點頭,講,你聽過‘鬼迷心竅’邁?


    這是個成語,我自然知道,本意是隻被鬼怪迷惑住了心竅,但現在大多用它的引申義,指對問題認識不清。


    她講,我說的就是本意。


    我講,所以我看到的都是假的?


    她反問,不然呢?


    我講,那敲門聲呢,也是假的?


    她冷冷的哼了一聲,隨即講,我倒是希望是假的。


    我問,什麽意思?


    她沒迴答,而是讓我開門,然後跟我一起進了房間,徑直坐在椅子上,對我講,你就當我不存在,該睡覺睡覺。要是聽到敲門聲,第一時間給我說。我倒要看看,誰敢在我麵前玩這套鬼把戲。


    我很想十分紳士的說一句‘要不你先睡,我來守著’,但我知道我沒有當紳士的實力,因為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我能做的,就是盡量不給她添麻煩,按照她的要求去做,這就算是幫了大忙了。


    隻不過要現在要讓我睡著,我卻是做不到,所以我隻能躺在床上假寐,盡可能的營造出我已經睡著了的感覺。


    但就這樣假睡了半個多小時,門外靜悄悄的什麽都沒發生。


    我怕吳聽寒就這樣枯坐一夜,於是小聲對她講,要不你迴去睡覺算了,反正隻是敲門聲而已,它又不進來,我隻要假裝聽不見就是了。


    她冷哼一聲,講,若是你一開始沒應聲,又或者你沒開門,那這敲門聲哪怕它響一夜都沒事,但現在……,哼!


    吳聽寒沒把話說完,但我聽得出,事情很嚴重。聯係到之前她迴來的時候,問我是不是應聲後,敲門聲更加急促的的話,我就知道,這次的事情可能比之前都要麻煩。


    我問,要是應聲了或者開門了會怎樣?


    她側過臉來,看著我,一字一句的講,夜半不怕鬼敲門,應聲神仙難留魂。


    什…什麽意思?


    雖然已經猜到了一點,但我還是想要一個更確定的答案。


    她講,鬼敲門不可怕,怕的是屋裏的人應了聲或者開了門,那樣的話,等到十次敲門聲後,就算是神仙來了,也救不活。


    盡管已經有了一點點心理準備,但聽到吳聽寒的解釋後,躺在床上的我還是覺得整個身體一片冰涼。


    從開始到現在,前後已經響過三次敲門聲了,豈不是隻要再響七次,我就一命嗚唿了?


    吳聽寒聞言,冷冷的對我講,所以你現在還覺得這敲門聲無所謂邁?


    我都已經快要被嚇傻了,哪裏還敢說這是無所謂?我的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為什麽會這樣?一個敲門聲而已,怎麽就弄成了這個樣子?


    難道說,晚上聽到敲門聲,都不能應聲也不能開門了嗎?


    要真是這樣的話,那豈不是天下都要大亂了?


    吳聽寒講,你好好想一想,如果是你爺爺,遇到晚上有人敲門,他在開門之前,會幹什麽?


    我順著吳聽寒的思路想下去,很快就想到了,我講,我爺爺會先問問敲門的人是誰,然後才去開門。


    吳聽寒講,不隻是你爺爺,幾乎所有人在開門之前,都會問一句是誰。這是最基本的安全常識,難道還要人教你?


    我羞愧的無地自容,不是我沒有這份常識,而是我基本上沒有單獨住過。在老家的時候是和爺爺一起住,在學校的時候是和同學一起住,開門的事根本就輪不到我,我自然用不到這份常識。


    退一萬步講,我之前的確以為敲門的是你吳聽寒,我都知道了,我還問個什麽勁兒?就好像你點了外賣,外賣敲門的時候,你也會問一句你是誰嗎?


    誰沒事會注意到這些細節,會往這方麵想?


    吳聽寒講,陰人陰人,不在這些細節上陰你一把,難不成還跟你光明正大的在太陽底下決鬥?


    聽到吳聽寒的話,我終於明白為什麽王先生也好,她吳聽寒也好,心思能夠那般細膩巧妙,並不是他們天生如此,而是跟陰人打交道多了,自然而然就被磨礪成這幅樣子。


    世上並沒有所謂的天才,隻不過都是被生活逼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而已。


    而且我也明白,我跟他們相比,且不說在匠術上,即便是在簡單的做人做事上,都還有很大的一段差距。


    吳聽寒突然開口講,你沒跟陰人打過交道,不知道它們的手段,吃虧上當在所難免。換做其它普通人處在你這個位置上,也不見得做的比你好。匠人也都是這麽走過來的,多長點心就好了。


    我聞言精神為之一振,問她,講,所以,你們也經常上當?


    吳聽寒很淡定的搖了搖頭,講,隻要不跟你和沒學匠術之前的洛小陽在一起,基本沒有。


    聽到這話,我嘴角都不由得抽了抽,苦笑一聲後,問她,講,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話音剛落,我就聽見‘咚咚咚’聲猛然響起!


    我看了一眼吳聽寒,發現她似乎並沒有聽到,於是我急忙指著房門,她見狀整個身子像是離弦的箭一般彈射出去,眨眼間就出現在門口,隨即開門閃身出去。


    沒一會兒,她就走了迴來,對我搖了搖頭,講,什麽都沒有。


    這是第四次了,再響六次,我就徹底玩完兒了。


    最關鍵的是,連吳聽寒都找不到敲門的那家夥,我覺得我這次小命可能真的難保了。


    我講,你聽不到敲門聲?


    她搖頭,講,這是獨屬於你的敲門聲,隻要它不想,我就無論如何都聽不到。


    說完,吳聽寒看了看時間,然後對我講,這樣下去不行,效率太低了,必須得在這兒把這家夥給解決掉,否則的話,進了村也會束手束腳。


    我知道她的意思,要是不解決這個東西,進村後她也得守在我身邊,那她還怎麽去對付那個老木匠?


    我講,你在這裏,它好像不太敢敲門。


    吳聽寒講,我知道,所以我打算去對麵,透過貓眼盯著。


    我講,但你聽不到聲音,你怎麽知道它敲門了?我大聲喊你?


    她搖頭,講,不必,我一直盯著,隻要它敢敲門,我就能看見。你跟之前一樣,該睡覺睡覺,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


    說完,她就雷厲風行的去了對麵,砰的一聲把房門給關上了。


    吳聽寒走後,房間裏又隻剩我一個人。盡管知道吳聽寒就在對麵盯著,可那種空蕩蕩的感覺,還是讓我全身升起一股寒意。


    我是很想上床去躺著,但一想到門口隨時會有陰人敲門,我腦袋裏的那根弦就繃得緊緊的,根本沒有困意。


    但吳聽寒交代了,我也隻能照做。於是就這樣在床上躺著,翻來覆去半個多小時,怎麽也睡不著。


    最關鍵的是,敲門聲一直沒響,再這麽下去,非得讓吳聽寒累死不可。


    於是我下床,躡手躡腳走到門後,想通過貓眼看看外麵的情況。


    當我把眼睛湊過去的時候,走廊外昏黃的燈光打在我臉上,讓我當即愣了一下----之前不是一片通紅嗎?怎麽現在能看到外麵了?


    而當我把眼睛徹底貼在門洞上時,門對麵的景象讓我全身上下,如墜冰窖!


    透過貓眼門洞,我看見,走廊對麵的天花板上,倒掛著一襲紅衣,它大半個身子都貼在天花板上,隻有一小截上半身垂下來,緊貼著房門……


    它的長發遮住了大半個門板,此時正一前一後晃動著腦袋,敲響著對麵的房門,‘咚咚咚’的聲音不絕於耳……


    而在我看過去的時候,那家夥似乎發現了我的視線,腦袋猛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徑直轉過來,然後直勾勾的盯著我看,衝我咧嘴大吼:“你賠我的眼睛!”


    當我看見它那雙一黑一紅的眼睛時,我整個頭皮都快要炸開了!


    因為我發現,它那隻紅眼睛的位置,恰好就是貓眼門洞的位置所在!


    也就是說,之前我看見先是黑,後是紅的東西,根本就不是什麽單向鏡,而是它的眼睛!


    我趴在貓眼門洞往外看的時候,它也一直倒掛在門外貼著門往裏看,我和它的眼睛,就隻間隔一扇門的距離!


    最恐怖是,我用衣架把它的眼睛捅出血後,我竟然還盯著它流血的眼睛看了十幾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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