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落地,城牆上眾兵士的態度登時為之一振。

    從消極怠工立刻轉為同仇敵愾。

    甚至有些人都不太敢和蕭棣對視,眸中夾雜了幾分愧疚。

    宮外的兵士也察覺出了守宮之人的決絕,一改之前的溫和攻勢,開始更為密集的進攻。

    飛箭密密匝匝的落在宮中的闕樓上,不斷有人應聲倒地。

    還有些人已經搭了梯子,在刀光劍影中奮力向上攀爬。

    蕭棣也早已持劍守在闕樓之上,刀光閃動,幾個即將要登上城樓的人應聲跌下。

    他揮劍的姿勢冷漠強悍,倒下的一具具屍體絲毫未曾耽擱他的出劍速度。

    謝清辭望著蕭棣冷峻的側臉,不得不說,有了蕭棣在宮中,倒更加安心了。

    “此處危險,你先下去。”

    蕭棣反手揮劍,將一人斬落在城下。

    謝清辭下意識的想反對,還沒來得及開口,蕭棣又道:“外頭的兵馬不少,先護好太子!”

    謝清辭立刻意識到,他在此地並幫不上忙,此處眼看有失守的可能,此時最應該做的事,無疑是將太子轉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他來不及耽擱,飛速跑向東宮。

    這還是蕭棣攻入宮城後,他第一次來到東宮。

    謝華嚴見到謝清辭,神色登時一變:“清辭,你沒受傷吧?”

    他早聽到外頭的打殺聲,但身邊殘存的親衛和侍從跪了一地,皆求他以社稷為重,莫要輕易踏出。

    正在僵持之間,謝清辭來了。

    謝清辭一看到哥哥這幅模樣,心裏便滿是酸澀:“哥哥,對不起……”

    他明明是已經重生一次的人,預料到了很多事情的發生,也避免了不少厄運,但他畢竟不曉得是誰在幕後布局,才讓丞相依然鑽了空子,他那麽努力的想去修補謝家上一世的命運,但宿命仍然防不勝防。

    謝清辭想,若是他再聰明些,是不是哥哥就不必有今日的命運呢。

    謝華嚴不明白弟弟為何道歉,但臉色瞬間黯然:“是我無用,隻盯著外敵,卻從未想到朝廷早已被奸賊所控……”

    謝華嚴頓了頓,目光沉沉的上下掃過謝清辭:“蕭棣沒有為難你吧?”

    一時無語的謝清辭頓了頓:“也不算為難……”

    謝

    華嚴卻登時鬆了口氣,說出的話讓謝清辭都驚訝:“我就知道他定會善待你。”

    謝清辭:“???”

    看到弟弟迷惑震驚的麵容,謝華嚴才道:“你是否覺得蕭棣夜半進宮,是妄圖掌權十惡不赦?”

    “其實此事另有隱情,你也應當能想到。”謝華嚴的麵孔無比嚴肅:“曾在你們太學任教的劉恢,是丞相的私人,他們早就和楚王勾結,想要顛覆朝廷。”

    “他們還暗中拉攏蕭棣,但一直是旁敲側擊,蕭棣不願讓你擔憂,再加上他們也未曾有實質動作,所以蕭棣一直在他們之間斡旋……”

    謝清辭眉頭緊皺,他很早就懷疑丞相暗中有鬼,但一直沒有確切的證據,可惜蕭棣也並沒有和他互通有無,若是二人早早透了聲氣,想必也……

    謝華嚴接著道:“蕭棣當夜入宮,起兵也隻是做個樣子,丞相在朝廷外的勢力樹大根深,他也是為了能讓丞相的人放鬆警惕。”

    “蕭棣他早就通知了甘肅的兵士,還替本宮和其他地方的將軍互通消息。”

    謝華嚴看向謝清辭:“這次也多虧了蕭棣,你有了機會,也要替本宮向他道謝。”

    “你之前是不是懷疑過他?清辭啊,之前用命護著你的人,怎麽會想要害你?”

    “你……也別讓人心寒。”

    謝清辭耳朵泛紅,不自在的別開視線,心裏卻冒出酸酸的甜意。

    這句話怎麽聽,都很像長輩對女兒說我對他無以為報,所以還是你以身相許吧!

    蕭棣對他的一腔真情,看得太子都心軟了。

    他之前也知道,蕭棣定然不會謀逆。

    隻是卻不曉得,在他不知曉的時候,蕭棣已經默默做了這麽許多。

    宮外的兵戈聲漸漸遠去,似乎是被什麽吸引了火力,不再朝宮廷猛攻了。

    謝清辭忙出去相問,早有將軍滿臉喜色的迎上來:“是二殿下和許公子,他們帶了一支府兵,從背後猛攻,這也能拖延些時辰,宮城是暫時安全了……”

    攻宮城的都是些訓練過的精銳,二哥和許徽舟能阻住嗎?

    謝清辭一下子有點著急:“他們此時在何處?若是對上精銳……”

    話音未落,身後有道嗓音沉沉響起:“殿下。”

    謝清辭迴頭,蕭棣衣袍染血,一看就經曆了一場惡戰,他心裏一緊,忙走上前:“沒受傷吧?

    ”

    蕭棣緊緊的盯著看著他:“這些人是既然說是衝著我來的,想必不會傷到許公子。”

    “殿下也不必再有無謂的擔心了。”

    謝清辭已經無奈:“……那都什麽時候了,某人還在吃無謂的醋。”

    蕭棣一本正經道:“並不是無謂。”

    他壓低聲音道:“之前我看過你給許徽舟的信。”

    謝清辭:“?”

    “信裏有句說,他是共轡之人。”

    蕭棣說著說著,眸中又染上不悅:“說他是並轡之人,卻說我是小馬駒。”

    “殿下心裏,分的還真是清楚啊!”

    蕭棣說著說著,聲音又開始不冷不熱:“看來這是想讓我……”

    話語還沒說出口,已經被人堵住嘴。

    謝清辭踮起腳尖,唇瓣抵上他的唇。

    觸及到這份柔軟,蕭棣登時僵在原地,乖巧的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謝清辭望著蕭棣怔忡的模樣,輕輕翹起唇角。

    之前想要管教他,總是想了別的不對路的法子。

    如今看來,親親抱抱什麽的,效果反而好到出人意料。

    謝清辭認真道:“你還要吃醋到什麽時候?”

    “我的心意,你不了解嗎?”

    蕭棣:“我應該很了解麽……”

    他從來都沒有聽過謝清辭說什麽啊,怎麽會了解。

    謝清辭歎了口氣,張口卻說出了旁的:“蕭棣,你為何……”

    他卻忽然問不出口。

    這一切都早已有答案,又像是從來無解的迴答。

    他頓了頓,還是問道:“你為何要逼宮?”

    蕭棣移開眼眸:“殿下不是已經說了,這是我在和丞相斡旋,以此拖延時日。”

    謝清辭道:“拖延時日的法子有很多,你何必走最萬劫不複的一條?”

    無論如何,從今之後,逼宮的印記都會牢牢的烙印在蕭棣身上。

    不管太子追究不追究,這都不是一件可以置之一笑的小事。

    謝清辭抬眸,靜靜注視著蕭棣,像是在等待答案。

    方才在城樓還如人間羅刹的將軍,此時不自然的移開目光,顯然沒有準備好迴答。

    謝清辭挑眉道:“如果你不說真心話,就算你

    平複了這次戰亂,我還是會很生氣!”

    蕭棣一怔,顯出了幾分無措。

    此時已真相大白,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樣對謝清辭不敬,他又不知以自己的身份該如何哄謝清辭。

    隻得站在原地道:“你……”

    蕭棣頓了頓,輕聲道:“看到遺書的瞬間,我是有些難受,但轉瞬已經想明白了……”

    “那隻是從前的殿下,不代表現在的殿下也想置阿棣於死地。”

    蕭棣的聲音悶悶的。

    其實多少是在意的,隻是在一個個夜裏,他早就和自己和解了。

    蕭棣沉默了一瞬,鼓起勇氣又道:“清辭,我能察覺出你怕很多東西。”

    “你怕黑,怕運糧失期,怕打敗仗,還……在怕我……”

    “你怕黑,我能讓燈火長明在你枕畔……”

    “你怕運糧失期,怕打敗仗,我會站在你身後,也會在軍中,衝在最前麵……”

    蕭棣的聲音聽上去真摯又輕盈:“可你怕我,我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消除你的戒心……”

    他知道謝清辭看他的眼眸,總有種隱隱的忌憚。

    但他甚至不知這莫名的忌憚來自於何處。

    所以更不知道,該如何消解。

    “我闖宮,就是想要你親眼看到,若是有一日,我真的能憑一己之力與你為敵,讓你看看我會如何選。”

    蕭棣輕聲道:“我還是會向當初一無所有時一樣,選殿下你……”

    他頓了頓,終於說出縈繞在心底的幾個字:“哥哥,別怕我……”

    謝清辭久久沒說話。

    他此時才曉得蕭棣為何會闖宮。

    不過是想掌控權力,再當著自己的麵,將所有的一切都盡數交付。

    如果一個人,在這樣的情形之下都能選擇忠於謝家,那他自然不必再有任何顧慮。

    他知道他的擔心,就把他擔心的場景重現,然後告訴他,他擔心的結果,永遠不可能在自己身上發生。

    此時已經到了初春,殿前的花瓣柔軟,紛紛揚揚灑落在蕭棣的盔甲上。

    謝清辭眨眨眼,忽然覺得很心酸。

    蕭棣將一層層的自保都褪去,所求的,也不過隻是想坦誠的擁抱自己。

    他為了靠近他,傾盡所有。

    謝清辭

    忽然望向他:“你……就不怕嗎?”

    “你就不怕,交付出兵權之後,太子會忌憚你會殺你?”

    他怕的事情有很多,可就在今天他才驚覺,他竟然從不曉得蕭棣怕什麽。

    “不是有哥哥在嗎?”蕭棣展顏道:“阿棣對哥哥的保護,求之不得。”

    謝清辭不相信他,也沒關係。

    那就讓他多交付,多依賴謝清辭好了。

    一輩子都能讓哥哥護著,他才不吃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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