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麵色微動,卻還是搖搖頭道:“小人真不曉得您在說何事。”

    看他一臉堅色,許徽舟也不好再多說,歎了口氣,隻默默望著他背影越走越遠。

    跟隨許徽舟的官員中有不少是丞相陣營的人,一迴京城,立刻跑去了燕平榮出,壓低聲音道:“將軍,你猜在下在京郊看到了誰?”

    燕平榮眼都沒抬:“誰?”

    “當時得了瘟疫,在軍中被焚燒的聶雲。”

    “聶雲?”

    燕平榮不由皺皺眉頭,聶雲一直在蕭家軍中效力,跟隨蕭賀打下不少赫赫有名的戰役,當時不管自己如何威逼利誘,聶雲無論如何都不配合蕭賀投敵一事。

    他記得當時已經借瘟疫將此人處理幹淨,怎麽會在此刻陰魂不散?

    “講什麽鬼話?”燕平榮愣道:“這人都沒了多久,你去京郊一趟能遇見他?”

    “對,看來他當年沒死,如今就在京郊,還成了一名鐵匠。”

    當時聶雲非但抵死不從,還痛斥自己禍國殃民,一直揚言要將此事傳去。

    聶雲的反應讓他嚇了一跳,也正因如此,才費盡心機製了場瘟疫,除掉了當時所有不配合計劃的將士。

    “看來還是有漏網之魚。”燕平榮冷冷道:“那就隻能再下一次網了。”

    京城的秋日要到了,天高氣爽,若是在勘測耕地時起一場大火,陛下會不會是認為此事不吉呢?

    這倒是一箭雙雕了。

    自從蕭棣養傷以來,流雲宮上上下下的人都在議論飛騎尉的前程和他家殿下的變化。

    “聽說飛騎尉這次舍命救下咱們殿下,連太子都親口嘉獎了,還說要給陛下說呢。”

    “那他這剛升的官位,豈不是又要升一升了?”

    “這還不算什麽,你看咱們殿下對人多用心啊,送醫送藥的,照顧的那叫一個仔細。”

    “那飛騎尉畢竟是救殿下才受的傷,那自然要多關心幾分……”

    房中,蕭棣翹起的嘴角輕輕壓了壓。

    殿下這幾日的確每日都要來尋他,看他的眼神也比以往溫柔的多。

    他如自我折磨般反反複複思索一個問題,殿下是,有多少是出自報恩的?

    正在思索間,已聽到簾子一掀,有人恭敬道:“殿下。”

    知道是謝清辭來了,方才還做得端正的蕭棣登時半倚在床頭,發絲烏黑薄唇輕抿,還真有幾分引人心疼的意味。

    謝清辭走進來,看到蕭棣這模樣心裏已經疼了起來,這幾日下來,蕭棣又挨鞭子又挨刀的,自己毫發無損,還不是因為有人替他抗了所有?

    望著前世殺伐決斷的蕭棣,如今卻溫順虛弱的躺在自己宮裏,謝清辭竟然生出想要照顧他的心。

    不是因為他救了自己,就是忽然發覺,蕭棣在強悍堅韌外,在自己麵前,有著不善於自保的另一麵。

    明明已經遍體鱗傷,依然無畏奔赴。那樣真切焦灼,所向披靡的模樣,讓謝清辭記不得戒備提防。

    “你……”望著蕭棣深不可測的黑瞳,謝清辭頓了頓:“想去泡溫泉麽?”

    宮中有專門的湯池,最能療傷理氣,將養身體。

    蕭棣端起茶杯抿了口:“不必,臣的傷已快要痊愈了。”

    謝清辭皺眉道:“那隻是外傷,你當時流了不少血,身子難免虧損,若是能用藥浴及時滋補,也免得身子虛空。”

    咳咳——謝清辭話還未落,蕭棣已經猛咳起來。

    他的臉微不可查的泛紅了幾分:“全憑殿下安排就好……”

    說完這句話,心裏卻還是有揮之不去的顧慮想要澄清:“……臣這次隻是皮外傷,傷的部位也無礙,隻是血流的多一些看著嚇人,身子卻不至於虧損……殿下盡可放心。”

    被蕭棣那雙含笑的眼眸一看,謝清辭心虛的握了握拳。

    “嗯……那你有何想要的?”

    蕭棣眼眸一暗,開口道:“臣還真想要個東西。”

    他看向謝清辭,聲音有幾分暗啞:“上次宮宴上的酥山,臣吃罷很喜歡,胡太醫也說臣養生期間可吃,殿下能否每日給臣送一個來?”

    謝清辭:“……”

    蕭棣這煞有其事的模樣,竟然是……討要一份酥山?

    不過是一道甜點,竟還讓他這般心心念念。

    謝清辭有些啼笑皆非,這真的是上輩子生殺予奪的皇帝?

    蕭棣望著謝清辭,眼眸卻又是暗了暗。

    冰涼,又夾雜著清淺的一絲甜。

    他偶然間嚐過一次酥山,從此念念不忘。

    其中有絲隱隱約約和哥哥相似的味道,讓他胃口大開。

    謝清辭坐

    在一旁,望著蕭棣吃酥山的樣子,不由得搖頭失笑。

    日頭正好,光影灑在宮中的芭蕉葉上,愈發秋意濃鬱,蕭棣坐在蒲團上,捧著那琉璃小碗細細品嚐酥山,他嚐著酥山,眼眸卻緊緊盯著自己,半晌,還食髓知味似的眯起眼,似在細細品著其中滋味。

    謝清辭不由自主移開目光。

    有些人明明隻是吃個酥山,眼神卻像吃人似的。

    蕭棣望著謝清辭,等待酥山消融在舌尖,如同謝清辭身上若隱若現的味道,被自己緊緊捕捉。

    直到碗底剩下的酥山已經刮不到了,蕭棣才戀戀不舍的放心那碗。

    謝清辭看了他一眼,眸色不知不覺的帶了笑意,道:“……既然喜歡吃,以後每日都通知小廚房送來一個。”

    蕭棣嘴角不由噙了笑意。

    哥哥總是如此,一次次的向他示好,不論是有心還是無意,既然招惹了自己,那就休要妄想跑掉。

    蕭棣眼眸垂下,目光落在那晶瑩剔透的琉璃碗上。

    總有一日,他細細品嚐的會是他真正想要的。

    “咳咳。”蕭棣掩唇,輕輕咳嗽了幾聲。

    “身子不舒服?”謝清辭抬頭,望向蕭棣。

    榮公公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硬著頭皮站出來道:“飛騎尉在大殿裏住慣了,乍然挪到此處不習慣,晚上一直失眠,都好幾晚沒睡過安穩覺了……”

    “少說幾句。”蕭棣出言打斷了榮公公的話,有幾分抱歉的望向謝清辭“再過些時日適應後就好了,殿下不必掛念。”

    謝清辭一怔,看了看蕭棣淡漠的眼神,心裏很不是滋味。

    蕭棣為自己受傷,如今在流雲宮,卻還住不好睡不好。

    他猶豫了半晌,終究還是說道:“你正是養傷的時候,既然在大殿住得慣,那就直接住殿裏好了。”

    蕭棣眼波微動:“殿下曾說不讓阿棣再近身的,若是住在大殿……”

    謝清辭輕咳一聲:“如今不正是你養傷的時期麽,自然凡事以養傷為先。”

    “再說——大殿寬敞,隻住了本王一人,難道還放不下你的一張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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