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莫名其妙地,許星臉熱起來。她慢吞吞地喝著豆腐腦,沒再抬頭,怕觸碰到顏詞的視線。

    天邊朝陽散出光芒,整個灣洱被覆上一層淡淡的金光。陽光灑在臉上,暖洋洋的。

    攤上人逐漸多了起來,大多是匆匆忙忙的上班族,自行車鈴聲嘈雜吵鬧,夾雜著小孩的哭鬧聲。

    心心肚皮朝上睡在許星腳邊,眼睛眯著睡著了,白色的毛沾染上柏油路上的髒汙,暈上一層淡淡的灰。

    早上實在是起得太早,許星腦子暈暈乎乎的,暖和的陽光灑落,又多了幾分困意。

    “啪嗒。”

    是玻璃砸到木桌上的聲音。

    許星清醒了,她垂眼看見,木桌上安安靜靜躺著一杯牛奶,用玻璃瓶裝著,上麵還插著根吸管。

    她伸手去拿,一抹溫熱順著玻璃瓶傳遞到她掌心,她按著吸管喝了一口,訥訥說了聲謝謝。

    “嗯。”

    顏詞手指搭在罐裝可樂的拉環上,指腹上染上一層淡淡冰霧,微微用力將拉環扯開,氣泡噴湧而出染上了指尖。

    他嘖了一聲,從旁邊抽了張紙漫不經心擦著手。

    “我吃完了。”許星拿紙擦了擦嘴,淡淡說。

    顏詞將瓶裝可樂一飲而盡,瓶罐磕在木桌上凹進去一個口,他輕輕扯了扯狗繩,睡懵了的心心站起來,原先雪白的耳尖上沾滿汙泥。

    許星彎腰拿紙巾幫心心耳尖擦一擦,可被水稀釋過的汙泥反倒暈得更厲害,她有些泄氣,聽到耳邊響起一道男聲:

    “髒成這樣不在乎這一星半點的,等會兒拉到寵物店洗洗就行。”

    許星覺得也有道理,就起身走到攤子的小收銀台那邊付錢。

    “一份甜的,一份鹹的,一共八塊。”老板說。

    許星點點頭,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用微信付了款。

    “你應該不是灣洱這邊的人吧,灣洱這邊很少有人愛吃甜的豆腐腦。”

    早高峰過了,老板閑下來了,又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嗯,我是寧荷人,”頓了頓,許星又補了句:“我高中就來灣洱了,呆到大學畢業才迴寧荷的。”

    話音剛落,許星感覺到一隻手臂搭在她的肩膀,有些重,淡淡的白鬆木和檀香圍繞在鼻尖。

    “在說什麽呢?”男人聲音懶懶的。

    老板笑道:

    “是在灣洱這邊水土不服嗎,大學畢業迴寧荷談異地戀,不怕這麽帥的男朋友被拐跑了嗎?”

    畫麵一瞬間變得靜止。

    打開的豆腐腦的鐵桶散著嫋嫋熱氣,眼前升騰出一片水霧。她看不清顏詞的眉眼,可她能感覺到他的手臂幾近僵直。

    她突然間想起,在離開寧荷之前她做了個夢。

    夢境特別真實。

    幽暗狹窄的小巷裏,不規則形狀的墨色苔蘚爬滿了牆壁,腳下的青石板破舊不堪,裂紋蔓延開來。

    她站在青石板上,抬頭是一塊巨大的led屏幕,散著白光。

    刺眼得恍若夢境,又恍若真實。

    暗沉的世界裏寂靜無聲,可led屏幕中的聲音卻異常響,似乎要活活穿透耳膜將內容灌進人的耳朵裏。

    她看見,曾經在夢境裏出現在無數遍的男人穿著剪裁良好的西裝,狹長的桃花眼裏愛欲湧動,笑著說,旁邊的是他的妻子,他很愛她,他們會白頭到老。

    站在顏詞身旁的女人五官模糊,但她心裏知道,絕對不是她。

    想要轉身逃跑的情緒反複在內心翻湧,可腳底卻像是被粘了膠,怎麽也跑不掉。

    她隻能死死地站在原地,看著他們擁抱,看著他們接吻,看著周圍的人群吵鬧。

    一片死寂。

    好像有滴答聲,好像是雨珠,又似乎是淚水。

    再後來她醒了,淚水浸濕了整個枕頭。

    明明知道隻是夢,可在那一刻,她真的好想迴灣洱,好想好想。

    其實並沒有一定要見到顏詞的想法,灣洱那麽大,她對重遇沒有抱任何希望。

    可還是好想迴灣洱。

    水霧一瞬間就全數湧進眸中,情緒來得太突然許星有些不知所措,她隻訥訥地站在原地。

    豆腐腦攤位的老板感覺到了尷尬的氣氛,他連忙說:“我就隨便問問,不打緊的。”

    “沒關係,”顏詞唇角勾著笑,可眸中卻並無半分笑意:“說說唄,我也想知道,你不怕這麽帥的男朋友被拐跑了嗎?”

    在寧荷三年,別的沒學會,收斂情緒倒是學了個十成十。

    迅速收拾好情緒,許星微笑道:“確實,可能真的是水土不服吧,還是寧荷呆得舒服些。”

    聽完這過於敷衍的迴答,顏

    詞嘖了聲,輕輕按著許星肩膀將她轉過來對著他。

    顏詞垂眼盯著她,輕描淡寫問:“那幹嘛迴來?”

    她清淩淩眸子裏像是蒙了層水霧,黑白分明又清澈見底,似乎容不下任何一點髒汙,也從來不會撒謊。

    許星不敢觸碰他的視線,隻淡淡答:“祖母的念菱需要人照看。”

    顏詞就這樣盯了她好長一會兒,半晌才笑道:“行,走吧,我還要上班。”

    語氣帶笑,卻夾雜著明顯的自嘲。

    總以為近了些,恍然發現,還是陌路人。

    許星覺察到顏詞情緒微妙的改變,但她還是沒說什麽,隻是默默跟著他迴到青羽灣。

    迴到青羽灣後,顏詞也沒說什麽,隻是淡淡囑咐她,最近幾天他公司有些忙,可能會睡在辦公室裏,不用等他。

    許星想說些什麽,可話語全都梗在喉嚨裏,怎麽也說不出來。

    最後隻說了句好。

    再接下來幾天,顏詞都像他所說沒有迴來睡在辦公室裏,心心也有專門的人上門遛和喂食。

    如果不是心心每天跟在她身邊撒嬌,許星甚至覺得她隻是暫居在青羽灣,她和顏詞隻不過是陌生室友。

    中午十一點,許星癱在床上用板子畫畫,心情莫名其妙地有些煩躁,連筆下的線條都有些淩亂。

    好像,為什麽一切又都迴到了原點。

    她好像又將顏詞推得遠了些,可是她本意真的不是這樣。

    過去的事情就像是一根梗在喉嚨裏的魚刺,她隻想要咽下去當一切都沒發生,可顏詞卻想要將那顆魚刺拿出來,徹底剪斷。

    可拿出來的代價可能是會讓尖利的魚刺割破喉嚨。

    她不想承受。

    她想繞過。

    枕頭邊的手機亮了下,許星點開微信彈窗。

    顏詞:【今晚加班,不迴,晚上你遛狗。】

    這樣一模一樣的消息,他連續四天每天發一條。

    星星閃閃:【好的。】

    後麵就再也沒有消息。

    突然間意識到,好像她和目標越走越偏了。

    明明她最初的願望是能迴到當初,現在反倒是越走越遠了。

    再這樣下去,會不會連顏詞僅剩的一點對記憶裏她的喜歡都被泯滅,兩人會徹底成為陌路人。

    她有些慌張又不甘心。

    糾結了半晌,她拿起手機,往和顏詞的輸入框裏輸了很多話,卻又一個字一個字刪掉。

    他在加班,肯定很忙,她這樣是不是在打擾他上班。

    煩躁像潮水一般湧上來,順著血液燒到心口。許星幹脆將板子甩在一旁,蒙上被子開始午睡。

    --

    顏氏集團辦公室。

    那個江嶺推薦的特別能幹活的人已經在周一上任,顏詞也受夠了無休無止加班的日子,索幸就給自己和江嶺放了兩天假。

    休息室裏,顏詞和江嶺坐在皮質沙發裏瘋狂打遊戲。

    中午十一點整,顏詞手機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微信彈窗。

    他立馬關掉遊戲,打開微信。

    星星閃閃:【好的。】

    他沉默兩秒,將手機關機扔到大理石桌上,起身走到冰箱裏拿了杯冰水慢慢喝著。冰水流經喉管,沸騰的血液才平息了些。

    江嶺眼睛都殺紅了,他看著屏幕上掛機的英雄,又瞥了眼沒一點遊戲道德的顏詞,憤憤不平道:

    “詞哥,你有遊戲道德嗎?這把是排位賽哎!”

    顏詞淡淡瞥了眼沉迷於打遊戲的江嶺,他隨手將玻璃杯往中島台上一放,發出“哢噠”一聲。

    淡淡一層冰霧染上他修長的手指,玻璃杯在陽光下折出耀眼色彩。

    聽著這動靜,江嶺心裏有點發毛,他拿出最後殺手鐧誠懇道:“詞哥,悠著點,嫂子應該不喜歡經常發火的男人。”

    聽見這話,顏詞臉上冰冷的神情稍稍緩和了些,他彎腰將剛才砸到大理石台上的手機開機,打開微信攤在江嶺麵前:

    “我沒道德你有道德?看看你出的餿主意。”

    江嶺意識到事情不妙,他連忙將手機關掉,專心幫自己好兄弟處理終身大事。

    他看著這簡短的聊天記錄,越看越皺眉。

    “我覺得沒錯啊,”江嶺從抽屜裏掏出從曾祖父那輩留下的寶典,一字一句對照:“欲擒故縱,適當斷聯。”

    顏詞嗤笑一聲,語氣有點冷:“我現在還能信任你嗎?”

    “詞哥,別呀,”江嶺平日裏是個非常熱衷於撮合婚姻的人,簡稱紅娘:“好歹我也是可以追到老婆的人。”

    頓了頓,江嶺小心翼翼提意見:“要不我們再等等?”

    “等什麽?”顏詞冷笑一聲:“等三個月後她和我離婚再和別的男人結婚嗎?還是等著我去參加她婚禮包紅包?”

    江嶺平日裏最愛看些奇奇怪怪的書,此時一切都派上了用場:

    “等!我跟你說,相對於追人,我覺得男小三上位這件事我更加擅長!”

    ???

    “江嶺。”顏詞說。

    江嶺:“?”

    “是好兄弟嗎?”

    江嶺突然覺得有些不妙,但他還是決定承認這個兄弟:“是啊。”

    顏詞將沙發上疊著的羽絨服拿起來挽到臂彎,神情冷淡:

    “你他媽現在趕緊離婚,再小三上位,給我做一個典範,我再信你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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