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氏集團。

    巨大的玻璃窗外是漫天黑夜,無星也無月。玻璃窗內則燈火通明,顏詞正在加班處理公事。

    已經半夜十二點半,江嶺將桌上文件收好,說:“今天何南曲不滿意你放棄灣洱郊區的項目,你可能得給一個解釋。”

    顏詞皺眉:“何南曲的事情處理一下,另外,灣洱郊區的事情我會給股東們一個交代。”

    江嶺檢查了一下顏詞的行程表,說:“行的。另外離白迴來了,說要請你吃飯。我幫你挑了星月餐廳。”

    顏詞揉了揉眉心,闔眼:“不去,我很忙。”

    這是真的,最近見許星休的是年假,年假都快給休完了,因為一共就三天。

    江嶺挑了挑眉:“我看林言和許星預約了那天的星月餐廳。”

    顏詞睜眼:“去。離白迴來,我確實該跟她吃頓飯。”

    江嶺:“......”

    --

    星月餐廳算是灣洱市非常有名的餐廳了,但價格極其昂貴,按照陸星梨的說法,它就是在明著強錢。

    但並不妨礙它每天客滿,去吃飯需要提前一星期預定。

    許星走進餐廳時,林言已經到了。訂的是靠窗的位置,樓層高,向下俯瞰,是絕美江景和似星星般的璀璨燈光。

    林言看見許星,站起身來,紳士地為她拉開椅子:“星星,你今天很漂亮。”

    許星今天穿著件粉色小禮裙,裙擺處鑲著些薄紗,更襯得她膚白如雪。腳上踩著雙裸色高跟涼鞋,細細的淡粉色帶子圍住纖細的腳踝。

    許星微微頷首,坐在林言對麵:“謝謝。”

    “星星,”林言笑得很溫柔:“你今天怎麽突然想起來找我吃飯?”

    他從來沒想過許星竟然會主動邀請他吃飯,他想許星肯定是想通了。

    許星放下刀叉,眸子清澈見底:“林言,我想迴寧荷。”

    林言臉色有些發白,他勉強維持住唇邊的笑:“好啊,星星,你想迴去我肯定是要陪你迴去的。”

    許星歎了口氣,林言明明知道她的意思的。他很明顯在裝傻,但是有些話現在不說清楚未來說會更讓人難以接受。

    她想了想,語氣嚴肅又認真:“林言,我想一個人迴寧荷,再也不來灣洱。至於你當年的那份恩,我會報答的。”

    林言唇邊的笑意已經完

    全維持不住,他說:“為什麽?因為顏詞麽?我可以等的。”

    許星皺了皺眉,說:“跟他無關,是我自己的決定。”

    舞台上的準點時鍾搖擺,戴著白色手套的侍者踏著柔和燈光送來一束玫瑰,鮮紅的玫瑰用精致的緞帶纏繞,嬌豔欲滴。

    花束中央是深紫色絲絨盒子,裏麵的鑽戒在暖光下熠熠生輝。

    很漂亮、很浪漫,但現在看起來卻像是諷刺。

    許星瞥了眼絲絨盒中的鑽戒,心中微微歎了口氣。

    她伸手將花束中央的絲絨盒拿起,輕輕闔上,緩慢地推到林言麵前,所表達的意思已經足夠明晰。

    “星星,”林言眸中閃了點絕望,他伸手想要握住許星的手,希望她可以改變心意:“我知道上次我話說重了,是有點快了......”

    他話還沒說完,一位打著黑色領結的侍者緩緩走過來,他微笑著說道:“不好意思打擾您了。恭喜,您是我們今晚的幸運客人,可以免這位小姐的單。”

    林言的手頓在半空,想握住許星也不是,想收迴也不是。

    他有點尷尬,還是收迴了手:“好的,謝謝。”

    “祝您用餐愉快。”侍者帶著微笑走了。

    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靜默良久後,許星靜靜開口:“林言,我還是覺得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你以後可以找到更好的。至於恩,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盡我所能幫你達成。”

    “我想要的。”林言喃喃地重複著,突然,他笑了。

    他將許星遞給他的絲絨盒重新打開,輕輕取出嵌在其中的星形鑽戒,而後單膝跪下,言語中滿是深情:

    “終究隻有一個你。”

    整個星月餐廳客人的視線都聚在許星身上,細細碎碎的討論聲掩蓋了舞台上優美動聽的小提琴旋律。

    “星星,這麽多人呢,星星。”林言動了動唇,聲音隻有許星能聽到。

    許星抿了抿唇,遲遲沒有動作。

    議論聲越發大了起來,圈內皆有傳聞林家大少爺追求一女長達三年之久,深情無比,可女生卻總是吊著,大有一副把林家少爺當備胎,想另攀高枝的模樣。

    已經有人掏出手機拍照。

    許星輕輕動了動唇,剛準備說些什麽,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鼓掌聲。

    “啪啪。”

    眾人視線瞬間移到鼓掌的那人身上。

    和星月餐廳優雅的定位不同,那人隻簡單地穿了件黑色夾克,雙手撐著台子漫不經心地站著。黑發細碎柔軟微遮眼睫,皮膚冷白像是白玉一般。

    他生了雙極漂亮的桃花眼,瞳孔黑又深,帶著細碎的笑意。

    周邊的議論聲更大了。

    “我擦,媽的,今天出門頭也沒洗,妝都沒畫。涼涼,快,把你口紅拿出來給我補個妝。”

    “補個屁,我看戲呢,這是三角戀麽。那女的真絕,是真的可以一邊吊著林家少爺,一邊讓顏詞對她另眼相待麽。”

    “沒錯,她開個班吧,我跪著聽。”

    “嘖,”顏詞慢慢走到跪著的林言身邊,語氣帶笑:“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林家少爺是什麽深情種呢。”

    他伸手輕輕拍了拍林言的肩,下一秒又像是覺得沾到了什麽惡心東西一般拿開,諷刺意味十足。

    林言臉色變得蒼白,他身體微微有些發抖:“顏少爺這是什麽意思?”

    他賭顏詞不知道。

    顏詞眸中的笑意越發濃重了些,他淡聲說:“2018年10月21日,晚上八點......”

    林言的臉瞬間變得雪白,和牆皮一般。

    “夠了。”

    顏詞話還尚未說完,卻被許星淡淡打斷。

    “我還沒說完呢,”顏詞向許星走了幾步,眼尾有些發紅:“君和酒店......”

    “顏詞!”

    許星一把拉住顏詞的手腕,穿過層層圍繞的人群,顏詞也不掙開,他迴頭,對林言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

    星月餐廳所在大樓頂層是天台,許星走到天台邊緣帶著鐵鏽的欄杆旁,夜晚的江風在耳邊唿嘯而過,揚起她鴉羽般的長發和淡粉色的裙擺,像是展翅飛翔的白鴿。

    許星手肘壓著生鏽的欄杆,她透著暗黃色的燈光看向身旁的男人,淡聲說:“顏詞。”

    許星知道那張照片是顏詞發的。

    她以為她看到照片會悲傷,可事實是她除了震驚就隻有解脫之感,今晚她想給林言和她都留一個體麵的結局。

    顏詞緊緊捏著生鏽的鐵欄杆,用力太深,冷白的手背上密密麻麻交纏的青筋暴起,鏽掉的鐵渣劃傷了他的手。

    暗紅色的血順著手掌的脈絡留下,可他麵上卻並無太多神情

    變化。

    “許星。”

    許星有些愣怔,重逢這麽久,這好像還是第一次他叫了她的名字。

    “真是善人呢,未婚夫出軌了都想要護著他。”

    他緊緊盯著許星,那雙黑色的眼瞳有些濕,眼尾暈著一圈圈紅色。

    一陣風吹過,吹散了許星所有想要解釋的話語,她一瞬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良久,許星開口:

    “顏詞,我欠他的。”

    像是聽到了什麽極其好笑的話語,顏詞突地笑了,笑聲淹沒在風裏:

    “你欠他什麽。”

    有欠我萬分之一多麽。

    他垂著眼睫,遮掩住眸中全部的情緒。暗黃色的燈光灑下,他的影子輕輕圈住了她。

    “那林言真有這麽好麽,”顏詞垂眸看著許星:“就算是他出軌了......”

    也要繼續喜歡麽。

    許星垂著頭,他隻能看見她雪白纖細的脖頸和鴉羽似的長發。

    許星其實是很不喜歡解釋的人,因為她覺得事實已經擺在那兒了,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理解。無論她怎麽解釋,信她的人永遠會信她,不信她的人永遠不會信她。

    但今天,許星偏偏就想解釋。她不想讓顏詞誤會。

    “顏詞,我欠他很多,”許星語調有些顫:“是很重要的事。我.......我今天隻是想體麵地解決這件事,我隻是希望他沒那麽難堪。”

    “哦,行吧。”

    顏詞鬆開握著欄杆的手,淡淡的血腥味彌散在風裏。

    他的態度轉變地太快,許星還有些愣:“啊?”

    在這種情況下,正常人一般都會追根究底地問下去,可顏詞沒問,很輕易地就相信了她說的全部話。

    顏詞淡淡道:“我知道了。我送你下去跟他說清楚。”

    許星連忙說:“不用,我自己就行。”

    她話剛說完,顏詞已經走到了臨近樓梯的位置,他迴頭:“快點,吹江風很冷。”

    許星踩著高跟鞋走到顏詞身邊,卻聞到了除了他身上檀香以外的味道,像是鐵生鏽的味道,淡淡的血腥味。

    兩人走到安靜的樓道,許星小心翼翼地開口:“顏詞,你是不是受傷了,我剛才聞到血腥味。”

    經她提醒,顏詞才想起來剛才生鏽的欄杆劃傷了他的手心。他本

    想說小事的,但轉念一想,他把手心攤在許星麵前:

    “確實。”

    傷口很淺,上麵還有些沒清理幹淨的細碎的鐵屑,出血很少,但顏詞皮膚太白,僅僅是一點鮮血都顯得有些瘮人。

    “我等會去藥房買點藥幫你處理一下......”

    許星話還沒說完,手機鈴聲就突兀地響起,她看了眼手機,是林言打來的。

    她下意識地看了眼顏詞。

    顏詞靠在雪白地牆壁上,神情漫不經心的,他注意到許星投過來的視線,唇角微微勾了勾:

    “你前未婚夫打來的電話,接唄,看我作什麽?”

    一個“前”字,咬得極重。

    許星覺得她確實是傻掉了,為什麽要看顏詞。她深吸了口氣,接了電話。

    電話剛接通,對麵便傳來了一道急切的男聲。雖然許星沒開免提,但樓道間太過安靜,林言的聲音顏詞聽得一清二楚。

    “星星,你別相信顏詞說的話。我是真的愛你,你在哪裏,我現在就來找你。”

    許星想了想,盡量用不傷害林言的語氣說:“林言,其實照片我看到了。那個女生很漂亮,我覺得應該也很喜歡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

    顏詞嗤笑一聲,薄唇微動,卻沒發出聲音。

    可許星看清了他說的什麽。

    許小善人。

    “星星,你聽我解釋......”

    顏詞眼中劃過一絲玩味,他懶懶開口:“許星,你剛說帶我去處理傷口還算不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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