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劉伯平從林燕那裏了解到了劉佳妮的情況,真是喜憂參半。喜的是,佳妮得到了鍛煉,對社會、對人生、對自己開始有了正確的認識,是個好兆頭;憂的是,再過三天就是中秋節了,老同學李富城就要帶著兒子來相親,佳妮把事情搞成這樣,這親還怎麽相?他向老同學怎麽解釋?

    這幾天,劉佳妮白天到公司掃地搞衛生,晚上迴來,檢查完李傑的作業,就關在屋裏搞苧麻服裝的設計、生產、銷售企劃書。因為她聽陳軍說,過幾天李經理開會就要迴來,等他一迴來,她就把這份企劃書給他,讓她早點施展自己的才華。

    李傑這幾天也沒閑著,他等劉佳妮一離開,就用手機聽陳軍匯報公司情況,再給陳軍安排工作,公司工作井井有條。打完 電話,他輕輕來到劉佳妮的臥室裏,欣嚐完劉佳妮對臥室的安排和擺設後,細心地翻看劉佳妮搞的苧麻服裝企劃書。他越看越有趣,還不時沉思,準備對企劃書提出修改意見。

    明天就是中秋節了,李富城就要帶兒子來相親,而劉伯平還沒想出解決相親問題的辦法,急得他坐臥不安,茶飯不思。

    張曉碧見劉伯平急成這樣,心疼丈夫,也在為劉伯平想辦法,她對劉伯平說:“解鈴還得係鈴人。伯平,你要去找佳妮才行。”

    劉伯平覺得張曉碧說得有理,便硬著頭皮給劉佳妮打了個電話:“佳妮,我聽林燕說,你現在變了,主動找工作養活自己和阿傑不說,還製定了一個大巴山苧麻發展的規劃,老爸聽了非常高興!”

    劉佳妮聽了老爸的電話,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她在電話上哭著說:“老爸,自離家以來,經曆了許多事,我才明白,由於我的任性和刁蠻,過去作錯了許多事,對社會、對家庭、對您,造成了許多傷害,對不起!”

    一聲對不起,聽得劉伯平老淚縱橫;一聲對不起,化解了父女之間的恩恩怨怨。

    一聲對不起,開啟了劉佳妮人生新的航程。刁蠻的劉佳妮,過去認為,母親早世,老爸對不起她;老爸再婚,全家人都對不起她;她照片征婚,鬧得滿城風雨,不僅沒找到心儀的白馬王子,反而找了個又瘸又傻的阿傑,自己錯了,不僅不說聲對不起,反而認為全社會的人都對不起她。現在,她終於明白,是自己錯了,是自己應對社會、對家庭、對老爸,說對不起的時候了。

    一聲對不起說出後,劉佳妮突然感覺渾身輕鬆,看天天蘭,看山山青,看水水綠,看人人親了。

    劉伯平在電話上吱吱唔唔半天後才說:“佳妮,老爸有個事求求你,可是,……”劉佳妮爽快地說:“老爸,我是您女兒,有事請說吧,千萬別說求求的話了!”

    劉伯平在電話上說:“佳妮,你聽完後再迴答,不行就算了。明天是中秋節,你李富城伯伯要帶兒子來相親,老爸求你明天出來與李伯伯的兒子見個麵,湊個場合,然後,你給他說……”

    劉佳妮聽到這裏,心裏想:“老爸信守中秋相親的承諾,而我又不聽話,找了個阿傑,他在李伯伯麵前很為難。我現在才體會到,為人父母很難。這事因我而起,我應該幫幫老爸,去與李伯伯的兒子見見麵,見完麵後再實話實說,不成夫妻可成朋友嘛!再說,出於好奇心,我也想看看李伯伯的兒子是個什麽樣子。”想到這裏,劉佳妮爽快地答應了:“老爸,你放心,我明天準時到!”

    劉伯平愁了幾天的事,被劉佳妮一句話就化解了,劉伯平感到,女兒確實變了,心裏十分高興。

    為中秋節相親發愁的不止劉伯平一人,李富城此時也愁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他給李傑打電話,李傑一聽是相親,不是說開會,就是說在談生意,後來幹脆就關機。沒辦法,李富城隻好千裏迢迢來大巴山,找兒子李傑談判。

    李傑聽說父親要來,立即與陳軍統一口徑,隻字不提他與劉佳妮這檔子事。但父親為了自己的婚事,千裏迢迢來到大巴山,說明父親對自己的關心。出於對父親的尊重和感謝,他同意隨父親去相親,但心中打定主意,去了卻父親的心願,應付一下差事而矣。

    中秋節這天,大巴山籠罩在濃濃的節日氣氛裏。天一亮,巴山市的大小商場就擠滿了買月餅的人。除了月餅,大巴山人還喜歡吃象征團園的食品,如又大又園的糍粑,裏麵是甜餡的包子。中午還要辦席,吃大魚大肉,喝團園酒。晚上,一家人圍坐在桂花樹下,聞著桂花的芳香,一邊吃月餅,一邊賞月。

    劉伯平在巴山大酒店預訂了一個豪華包間,還準備了一桌巴山特色的中秋酒宴。他和夫人帶著園園,懷著忑忐不安的心情,早早來到酒店,一邊喝茶,一邊等著客人的到來。

    快到六點鍾了,還不見劉佳妮的影子,張曉碧急了,問劉伯平:“伯平,佳妮怎麽還不來?”

    劉伯平看看表說:“不急,不急,佳妮一定會來的。”他咀上說不急,其實他心裏比任何人都著急。

    就在這個時候,還有兩個人在著急。一個是劉佳妮,一個是李傑。

    劉佳妮下班迴家後,洗了澡,換了一套素雅的連衣裙,畫了妝,準備出門。她剛一開門,突然縮迴腳,心裏想:“這幾天晚上,我都沒出過門,今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門,阿傑問我怎麽辦?去相親的事,雖然是為了老爸去走過場的,又不能對阿傑說。對,就說迴家去看看父母。”她來到客廳,對正在專心寫字的李傑說:“阿傑,我迴家看看父母,過兩三個小時才迴來。你寫完字,就吃飯。有方便麵,還有麵包、牛奶,你喜歡吃什麽,就吃什麽。我走了!”劉佳妮這段溫情的話,一方麵說明她學會關心別人了,另一方麵,她背著阿傑去相親,僅管是去走過場的,但她還是覺得內疚,便說出了這段溫情脈脈的善意謊言。

    劉佳妮走後,李傑高興得跳起來。一方麵為劉佳妮學會關心別人高興,另一方麵,劉佳妮現在去看父母,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剛才,他正在為如何脫身去相親發愁呢。現在劉佳妮去看父母,正好給了他這個脫身的機會,這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你想,劉佳妮不離開,像他這樣的殘疾人,有什麽辦法能脫身?

    李傑急忙出門,坐上出租車,迴到宿舍,洗了澡,換了衣服,跟著李富城去巴山大酒店相親了。

    七點鍾,劉佳妮來到巴山大酒店,見到了劉伯平和家人。僅管劉佳妮離開家才一個多星期,但卻像離開家很久一樣,一家人高興地擁抱在一起,沉浸在天倫之樂中。

    劉佳妮坐下來喝了口茶,來不及與老爸傾訴離別之苦,便問:“老爸,李伯伯和他的兒子,怎麽還不來?”

    劉伯平說:“別急,說好七點鍾見麵,他們馬上就來。佳妮,你還有事嗎?”

    劉佳妮說:“我是背著阿傑偷跑出來的,時間長了不好!”

    劉伯平說:“是呀,是呀!阿傑知道了多不好,還說你腳踩兩隻船哩!”

    正說著,飯店服務小姐領著李富城和李傑走了進來。

    劉伯平和李富城兩個老同學,握著手相互寒喧和互致節日問候。

    劉伯平身後的劉佳妮,突然看見李富城身後的李傑,以為是阿傑來跟蹤她的,剛想躲起來,又發覺不對。這個阿傑,年輕漂亮,一身西裝革履,走路不瘸,一付大老板的派頭。她一時搞不清這個人是李伯伯的兒子,還是阿傑,隻有瞪大眼睛、張大咀巴,吃驚地望著李傑。

    李富城身後的李傑,一進門便看見了劉佳妮和她一家人,他以為走錯了房間,急忙退出門,被服務小姐攔住了說:“先生,就是這裏!”

    李傑再次進門,劉佳妮全家人都吃驚地望著他,他想躲,也來不及了。他不知就裏,隻有驚慌地、有禮貌地向大家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唿,但他不敢正眼看劉佳妮。

    劉伯平看到李傑後,吃驚地指著李傑問李富城:“他、他、他是……”

    李富城大笑說:“他就是我兒子李傑,巴山分公司的總經理,他怎麽了?”

    劉伯平疑惑地再問:“他真是你兒子李傑?他、他的腿、腿……”

    李傑終於明白了,心裏想:“天下之事,無奇不有。父親過去極力要給自己介紹的女朋友,正是這個劉佳妮小姐;後來我三番五次反對,跑到大巴山來逃婚,也是逃避這個劉佳妮小姐;來大巴山後,鬼使神差地得到了茶葉盒中劉佳妮的照片,又喜歡上了這個任性刁蠻的劉小姐,不惜化裝成殘疾人,上演了一場新的《馴悍記》;更巧的是,今天原準備是來假相親的,現在卻要真相親了,又在中秋團園節這一天,這就是緣份啦!這個謎今天該揭底了!”

    李傑想到這裏,主動對劉佳妮說:“劉佳妮小姐,我就是那個又瘸又傻的阿傑,我也是在電話中與你商議開發大巴山苧麻的李經理!”

    劉佳妮驚喜萬分。她驚的是,阿傑不是殘疾人,他腿不瘸了,口不吃了,人不傻了;喜的是,他不僅不瘸不傻,還是巴山分公司的總經理,這是怎麽迴事呢?

    劉佳妮突然“哇”地一聲哭起來,撲到李傑懷裏,緊緊地摟著李傑,怕李傑突然飛走似的,抽泣著問李傑:“阿傑,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李富城見此,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問李傑:“兒子,這是怎麽迴事?”

    劉伯平和張曉碧也問李傑:“是呀,這是怎麽迴事?”劉伯平雖然知道李傑不是殘疾人,但不知道他就是李富城的兒子。

    李傑掏出紙巾,給劉佳妮揩幹淚水,扶她坐下後,對大家說:“爸爸,劉伯伯,張姨,佳妮,你們都問我這是怎麽迴事?其實,在剛才進門之前,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麽迴事!現在我明白了,這就是鬼使神差!”

    大家齊聲驚問:“什麽,鬼使神差?”

    李傑說:“是的。今天是中秋節,請大家入席,邊吃邊聽我講鬼使神差的故事。”

    大家入席後,一邊品嚐巴山月餅,一邊聽李傑講:“這件事情,一開始就是鬼使神差開頭。在成都商品展銷會上,一杯《巴山夜雨》茶,使兩個失去聯係三十多年的老同學,鬼使神差地見了麵。”

    劉伯平和李富城一齊點頭稱是。

    李傑又說:“兩個老同學一見麵,除了傾訴相思之苦外,老爸講了我二十八歲還是光棍,劉伯伯講佳妮二十六歲了,還待字閨中;於是兩個老人自作主張,為我和佳妮訂下親事,約定八月十五到大巴山相親;而兩個不聽話的兒女,在沒有弄清對方的情況下,都反對這門親事。我為了逃避這門親事,跑到大巴山辦公司,佳妮為了逃避這門親事,更是走上極端,把照片裝在茶葉盒裏,搞了場浪漫征婚。然而,佳妮的照片,又鬼使神差地落到我手裏。在高興之餘,但佳妮任性刁蠻的性格,我不敢恭維,便巧扮殘疾人認親,想法改一改佳妮的性格。經過一個多星期的艱苦磨煉,佳妮和我,對社會,對人生,對家庭,對自己,都有了新的認識。”

    劉佳妮高興地流著淚說:“啊,那天晚上,蚊子鋪天蓋地地咬我,滿地老鼠嚇得我半死,原來是你在改造我的壞脾氣喲,你心真狠!”說完用手指了指李傑的心口。

    李傑笑著說:“這事,劉伯伯是知道的。”

    劉佳妮對劉伯平不滿地說:“老爸,你和阿傑串通起來收拾我,是吧!”

    劉伯平笑著說:“哈哈,我原來也不知道阿傑是化裝的殘疾人。當時,我見他放著九百萬現金不要,我就覺得奇怪。仔細一觀察,我從他的頭發、指甲等地方發現了破綻,才知道他是化裝的殘疾人,是來改你那任性刁蠻脾氣的,我就默認了。不過佳妮,你那任性刁蠻的性格,是該好好改改了,要是照片不落在阿傑手裏,你現在還這樣快樂嗎?”

    劉佳妮摟著李傑問:“我給你打電話,你就在隔壁接,隻一牆之隔,為什麽不直接與我談?”

    李傑作了個腿瘸的動作說:“我是個又瘸又傻的流浪漢,敢找你談嗎?”

    眾人聽了哈哈大笑起來。

    李富城哈哈大笑說:“哈哈哈,阿傑用鬼使神差來形容他與佳妮的這莊美好姻緣,太恰當了。不過,我對這事還有一點不明白,為什麽我和伯平給你們介紹的同樣是你們,你們都反對,而你們自己經過這些風風雨雨後,反而好了呢?”

    劉伯平說:“是呀,我也不明白!”

    李傑笑著說:“這就是愛。你們問我為什麽,我一時也講不明白。不過有個比喻,可能解釋清楚這個問題。小時候,媽媽煮的飯本來是很好吃的,可我們小孩,從家裏偷偷地拿點米、拿點菜,拿點肉,幾個小孩在外麵辦客客宴,僅管米煮成了夾生飯,菜沒炒熟,甚至忘了加鹽,但我們吃得津津有味,吃得幹幹淨淨。若問小孩為什麽,他們講不明白,就知道是自己親手作的,好吃。”

    劉佳妮也說:“對,我在香港上學時,老師帶我們去郊外露營和野餐,自己動手撿柴煮飯,吃起來覺得特別香!”

    李富城和劉伯平聽了,齊聲說:“啊,原來如此!”

    劉佳妮問:“阿傑,我們的苧麻項目還搞不搞?”

    李富城說:“要搞,不僅要搞,還要大搞。我和伯平商量好了,我們各投資一個億,成立巴山苧麻股份公司,把苧麻的科學種植、加工紡織、時裝製作、內外銷售結合起來,給巴山的父老鄉親們造福!”

    劉伯平說:“對,這個公司就由阿傑和佳妮來負責!”

    李傑和劉佳妮高興地跳起來。

    劉伯平把劉佳妮拉到一邊問:“佳妮,你還當愛情狂人嗎?”

    劉佳妮真誠地說:“老爸,我錯了,再也不當愛情狂人了,我要當愛情庸人!”

    劉伯平搖搖頭說:“不,孩子,愛情狂人千萬不可當;我這段時間也思考了一些問題,愛情庸人也不對。像我這樣的人,過去一直忙著生意,忙著賺錢,過去對你媽媽,現在對你張姨,還對你和園園,都關心不夠,沒有盡到丈夫和父親的責任,這愛情庸人也千萬不能當!”

    劉佳妮問:“爸,愛情狂人和愛情庸人都不能當,我們在愛情上該當什麽人呢?”

    劉伯平說:“該當愛情園丁。”

    大家對這個問題都感興趣,齊聲問:“愛情園丁?”

    劉伯平說:“對,凡是追求愛情、享受愛情的人,都應當好愛情的園丁。愛情就像花園中的花朵,男女雙方都應該為這朵愛情之花除蟲、拔草、施肥、澆水,冬天防寒、夏天防曬,隻有這樣,這朵愛情之花才會永遠發出沁人肺腑的芳香,才會永遠不會凋謝,……”

    大家聽了,一齊鼓掌表示讚同。

    劉佳妮拉著李傑,認真地問道:“阿傑,我們的愛情之花,怎麽澆灌?”

    李傑說:“黃梅戲《天仙配》你會唱嗎?”

    劉佳妮說:“你說的那段,我會唱。……你耕田來我織布,……”

    李傑唱道:“……我挑水來你澆園,……”

    劉佳妮和李傑齊唱道:“夫妻好比鴛鴦鳥,比翼雙飛在人間!”

    大家又熱烈地鼓起掌來。

    張曉碧笑著喊:“今天是中秋節,我們兩家三十多年後在大巴山大團園,阿傑和佳妮又結成美好姻緣,我們大家今晚好好慶賀慶賀。小姐,上菜上酒,上巴山月餅了!”

    “哈哈哈……”

    ……

    2009。5。21。於四川省達州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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