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兒如羊,不如養兒如狼!當今太子實在是太讓朕失望了……”很怕會在這淒冷的夜風中昏昏入睡,石遂盡量找了些話題與段嫣然閑聊著。他本不該跟她講這些的,她不該知道太多朝中之事。可能想到的話題都已講完了,他不知除此之外還能說什麽?秋季就是這樣,白日裏尚且溫暖,入夜後卻朔氣襲人。又冷又餓時萬萬不能睡著,否則一定會被凍僵。

    “石遂。”她昏昏沉沉,講話時控製不住上牙打下牙,“你兒子不能打仗,不是還有個閔王爺嗎?怎麽不讓他率軍出征呢?”

    “你怎會想到他?”提起這個人,他就有些不爽,“你難道不清楚朕與他之間的恩怨麽?”

    “就為那幅畫上的人嗎?可你們是親兄弟呀!”據說男人不都視兄弟為手足,女人如衣服嗎?他石遂怎麽就那麽小氣呢?

    “朕殺死了他的愛人,他一直對朕懷恨在心。朕尚需時時提防此人報複,又安能給他幾十萬大軍?”石閔貴為單於首輔,本該替他鞍馬效力。可惜他二人積怨太深,難保對方沒有謀反之心。對於那小子,他既要用之又要防之——難啊!

    “他的愛人?不是你的嗎?”她對權謀之術毫無興趣,更關心那個名叫夢兒的女人。

    “段嫣然!”石遂高聲咆哮,恨不能即刻暴跳起來,她是故意的嗎?她應該記得這是他的忌諱。

    “半夜三更大喊大叫,想把狼招來啊!”她鬱悶的小聲抱怨到。她在他的心目中永遠比不上那幅畫嗎?輕歎一聲,有些落寞的轉過身去,背對著他不再講一句話。

    她是在和他慪氣嗎?他連吼她幾句也不行嗎?是他一貫的縱容將她寵壞了吧,這就是她對待天子的態度?該死,索性不再理她了。

    沉默的後果可想而知,沒過多久兩人便迷迷糊糊的入睡了……

    “喔嗚……”一聲淒厲的狼號讓半睡半醒的石遂猛然打了個寒戰,刹時睡意全無,完全清醒了。段嫣然嘩啦一聲翻身而起,發覺不遠處的篝火已經熄滅了。

    警覺的戰馬在附近焦躁的低鳴,石遂猛然抓住她的手,掙紮著想要坐起,顧不得傷口的疼痛,斜依在身後的大樹上,口中不斷的安慰到:“莫慌,將篝火重燃起來,不會有事的!”

    清朗的月光照亮段嫣然怪異的臉龐,她緊緊咬著嘴唇,注視著狼號傳來的方向,無法克製地瑟瑟發抖……

    “嫣然?”他頭一次這般溫柔地喚她,懷疑這柔弱的女子是被野狼嚇破了膽。許多安慰的話還未說出口,對方已惴惴不安地站起身,向著篝火熄滅的地方迅速衝了過去……

    她在找什麽?是找不到打火石了嗎?看著她劈裏啪啦的一通亂翻,石遂心裏滿是疑惑。

    刀呢,她的刀呢?她不會這麽輕易就被餓死的,老天終於開眼賜給她食物了!提起明晃晃的彎刀,靈巧地鑽過灌木叢,向著胡狼拜月的方向一路飛奔而去……

    她想幹什麽?石遂心中一驚,莫非是要與狼搏命?真是蠢材,憑她怎麽行?來不急多想,扶著身後粗壯的樹幹吃力地站起身來。身上的傷口扯的生疼,再次滲出了鮮血。剛準備邁步尋她而去,寂靜的林中已傳來兇殘的怒號……

    野狼的嘶吠令人恐懼,女人的聲音更叫人膽寒。她時而歇斯底裏的嘶喊,時而肆無忌憚的咒罵:“畜生……該死的畜生……你他媽的想吃我?奶奶我還想吃你呢!”腳踩枝葉的劈啪聲不絕於耳,揮刀砍殺的嗖嗖聲因風蕩漾,野狼的嘶吠漸變為唿唿的喘鳴,女人的咒罵聲卻依然在陰冷的空氣裏迴蕩……

    石遂驚魂未定,焦慮的點燃一堆篝火,那個段嫣然怎麽會想到殺狼呢?不知她傷到沒有,此刻怎麽樣了。強忍著腹部的疼痛,背靠大樹吃力的坐了下來。聽到林間落葉上嘩嘩腳步聲,他不禁抬頭張望。

    她蓬頭垢麵顯得疲憊不堪,單薄的內衣上裂開了無數道口子,猩紅的鮮血從裏麵透了出來。兩眼無神,臉色灰暗,散發遮掩的白皙脖頸旁還掛著幾道清晰的血痕。再走近一些,石遂終於瞪大了眼睛,臉上情不自禁地浮現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長生天保佑她能平安的迴來。可萬萬沒有料到,她竟揪著尾巴將那野狼的屍體給拖了迴來。

    “石遂,我們有吃的了!”話沒說完,她已疲憊地癱倒在地。又困又累很想閉眼就睡,恍惚中望見不遠處的男子正吃力地挪了過來。

    “嫣然,醒醒,聽到了沒有!朕要你起來陪朕聊天。”懷抱著遍體鱗傷的身體用力搖晃,講話的口氣強硬,深邃的雙眼中卻裝滿了疼惜。

    “我好累……好累……”她輕聲的迴應如同囈語,很難分辨是過分困倦還是陷入了昏迷。

    “嫣然,嫣然?”任憑他怎麽叫,她都仿佛聽不到一樣。

    石遂將大氅蓋在她身上,之後在她跟前又生了一堆火,穿上自己滿是血跡的外衣,三下兩下剝掉了狼皮,起身抱了些薪柴,將血淋淋的野狼烤在火上。

    聞到烤肉味的時候,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好容易張開眼皮,才驚喜的發現真開飯了。二話不說,照準眼前的狼腿就是一口,髒兮兮的小臉上立刻掛上了滿足的笑意。

    她果然不是一般的貪吃!他剛剛喊破了嗓子都沒將她喚醒,此時隻將一條狼腿在她鼻子跟前晃了晃,她就被那誘人的肉味給勾起來了。覺得十分可笑,卻不敢大笑出聲,生怕腹部的傷口會因此而牽扯得生疼。看著她大嚼烤肉仿佛很享受的樣子,忽然發覺自己的吃象也同樣不怎麽高雅。一連三天沒吃東西,不論什麽人都會頂不住的。若非這女子餓得要殺狼當幹糧,他還真想不出要靠什麽來果腹。

    吃罷喝罷,段嫣然心滿意足的拍了拍肚子。沾沾自喜之時,猛然注意到石遂受傷的腹部再次透出了鮮血,不由驚慌的抱怨到:“哎呀,怎麽又出血了?不是告訴過你不可以起來亂動的嗎?”

    “朕沒事,不要大驚小怪!”他剛剛已經看過,隻是表麵的皮膚有些撕裂了。

    “石遂,疼嗎?吃飽了,就讓我再幫你塗些藥吧?”說著,伸手去拿不遠處的荷包。

    他對著她微微一笑,十分感激的點頭說到:“嗬嗬,這次朕能安然無恙,全仗愛姬拚死相救。如此大恩真是讓朕不知何以為報?”她救了他的性命,光賞賜些金銀采邑是根本不夠的。他甚至在考慮給她劃塊封地,賜她個極其尊貴的封號。

    她到一點不客氣,連聲附和到:“算你有良心,做人就應該知恩圖報的!”

    “待朕奪了薊城後,就將此地賜封予你如何?”除了天子的同姓王侯,其他人是斷然沒有資格獲得這般規格的封賞的。

    “我又不是農民,要一堆土地來做什麽?”她對於他的賞賜絲毫不感興趣,完全不明白作為地主階級的優越性。

    有趣!財富和特權從來不被她看在眼裏,那她到底想要什麽呢?火光溫暖,望著她閃動的大眼睛不解的問到:“愛姬想要什麽賞賜,幹脆說出來讓朕聽聽?”還是那句話,除卻江山他什麽都肯給她!

    “我……”她隻想他能獨寵她一人,可惜無論如何她都說不出口。他是皇帝呢,三宮六院是情理之中的事,怎能因為她一個人而壞了規矩呢?十分無奈的撇了撇嘴,望著東方漸漸發白的天空輕聲歎息,“唉……我還沒想到呢!”

    “既然這樣,朕就準你慢慢去想。待班師迴朝後,朕定會新建一座殿閣賜予愛妃居住的。”他該給她個像樣的身份了,她目前還是個沒級沒品的宮人。

    愛妃?這到是個新鮮的稱唿,他不是一直叫她愛姬嗎?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欣然問到:“你是說我已經晉升為嬪妃了嗎?”

    “嗬嗬,自是如此了。從此以後要恪守宮歸,萬萬不可再與朕胡鬧了。”做了他的妃嬪,便是內宮女子的典範,她若還是老樣子,他該拿她怎麽辦?輕歎一聲,十分頭疼的恐嚇到,“朕雖是九五之尊,後宮之事卻一向交由皇後掌管。今後你若觸犯了宮歸,就算朕也保不住你的性命。”

    她根本沒在聽他講話,望著篝火暗自發呆:她做了妃嬪之後,他還會常來看她嗎?想到承恩殿裏的榮華富貴,她的確非常羨慕;可迴憶起春暖閣中的寂寥,她不由連打寒戰,脊背發涼……

    隆隆的馬蹄聲震天動地,披掛整齊的石遂由“駙馬督位”攙扶著等在大路一旁。老將季龍見狀,大驚失色,即刻翻身下馬,伏地叩拜道:“臣等護駕來遲,罪該萬死!”其他幾位將軍也紛紛下馬,跪拜在地。

    “有勞幾位,朕因傷在此修養了兩日,此時已無大礙。”石遂一身威儀,掃視著跪在地上的幾位將軍,小將孟固瑟瑟發抖,此時驚恐得連頭都不敢抬。見支雄將軍不在帳下,轉向季龍詢問到:“支雄將軍何在?”

    “迴稟陛下,支雄將軍,他為國捐軀了。”季龍麵露悲傷,拱身接著說到,“姚弋將軍也受了重傷,此時由兵士們抬著,因而不能見駕。”

    “朕知道了,都平身吧!傳令大軍在薊城外三十裏紮營,明日午時三刻兵臨城下。即刻潛信使告知薊城太守,若拒不受降,朕便下令大軍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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