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啟泰邁著公公特有的躬腰小碎步來到石遂耳邊,麵露喜色,輕聲稟報到:“陛下,禦醫說,她已經沒事了。”

    “傳旨下去,重賞禦醫。”石遂終於鬆了一口氣。被宮人從房梁上救下之後,幾天來她一直昏迷不醒。宮裏麵死個女人到不是什麽大事,可她的父親卻是雄居一方的鎮南王。他即位不久,大業未穩,若因她的暴死而惹惱了段文忠,那可就決非一件小事情了。說不定那老匹夫還會索性將心一橫,興兵造反呢!

    “陛下,要去看看她嗎?”啟泰站在一旁順著眉,謹慎的等著石遂迴話。

    “用過晚膳再去不遲,最近前方戰事吃緊,朕還有很多大事要忙。”石遂命人幫他換了朝服,邁開大步朝前殿的書房走去。據報,幾位重臣正在那裏侯著他。

    看著房梁上雕刻細膩的龍鳳呈祥圖,她居然不知身在何方?抓了抓悶乎乎的腦袋,使勁坐了起來。眼前的景象一時將她驚呆了。什麽鬼地方,古裝劇組嗎?廊上的女子怎麽都穿成那個樣子。嗬嗬,這布景搭得可真不錯,跟真的是的!

    瞅見她坐了起來,侍侯在身邊的青衣女子三步並做兩步,飛快的跑了過來,恭敬的詢問到:“段容華,您終於醒過來了,奴家是婢女翠娥,今後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奴婢。”

    翠娥身上那條真絲羅裙讓她感到眼暈,這劇組可夠大方的,連小配角都穿著這麽高檔的衣服。一定是大製作。“這兒到底是什麽地方?”她打著哈氣,庸懶的問到。

    “這是春暖閣啊,那天陛下讓人把你接到這裏的,你怎麽都忘了?”翠娥無辜的大眼睛裏滿是疑惑。

    “見鬼!什麽春暖閣,我問你這是什麽劇組?”她感到有些不耐煩。

    “什麽?劇,組?”這自稱奴婢的小女子,看起來好象根本不清楚她在說什麽,立即惶恐的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口中連連說著,“奴婢不知!奴婢該死!”

    “快起來,別這樣,你這是幹什麽?”她擔心會折壽,被那丫頭給拜死了。

    看樣子問是問不出什麽結果的,還是她自己起來,出去看看的好。

    一下床就感到陣陣頭暈,扶著宮殿內粗大冰冷的立柱,忽然發現身上這件潔白的羅衣居然有點眼熟。在哪兒見過呢?怎麽就想不起來了,可明明很有印象啊?

    “你們導演在哪裏啊?”她將衣襟用力向上揪了揪,口中高喊著:“請我拍戲,也得先談談報酬嘛,勞務費啊!”

    經過梳妝台前寬大的銅鏡,秋芷晴瞬間定格在哪裏。

    天,鏡子裏的那個人是誰,根本不是她秋芷晴嘛!是,是?她努力在記憶中搜索著……居然是那個一起逃出地府的段姐姐。

    什麽?地府?對啊,她不是死了嗎?怎麽又活了,還咻的一下到了這個見鬼地方!古代,真的是古代嗎?不會是在做夢吧?她攢起寬大的衣袖,用力咬了下自己的手背。哎呦!不是做夢,還真的很疼呢!

    老天,這下可完了,她以後該什麽辦啊?雖然好死不如賴活著,可她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無端端會生活在古代。

    更可怕的是,這個身體不是她的,總讓她有一種穿著別人衣服的感覺。她目前的樣子雖然美的感天動地,卻始終沒能得到她內心的完全認可。有沒有搞錯啊,鍾馗爺爺這迴可真是玩大了。怎麽把她送來了這裏呢!

    坐在空蕩蕩的宮殿裏半晌沒說話,仔細梳理著淩亂的心緒:既然到了這個地方,她基本上是不可能迴得去了。她目前的身份就擺在眼前,也隻能是那個懸梁自盡的段嫣然。還有別的辦法嗎?要麽再死一次?可把自己掛在房梁上,那簡直太恐怖了,她可沒有段姐姐那樣的勇氣。嗨,湊和著活吧,好歹也是個女主子呢!再不濟,也比整天光著屁股對著那些不要臉的臭男人好。算了算了,事已至此,她幹脆就替那個段嫣然活完這剩下的半輩子吧。

    隻差一點點,他就碰到了她的鼻尖。段嫣然杏眼圓睜,驚恐的低唿出聲,“啊!”眼前這個男人是誰?還沒來得及思量,又被那個俊偉的男子狠狠推離,跌落迴柔軟的大床上。

    身體上的巨痛徹底驚醒了她如夢的恍惚。她居然赤身露體,麵前還有個裝扮怪異的男人,而他不是石遂!

    隨手扯過床上的白床單掩在身體上,生怕暴露周身的春光。舉目環顧周圍奇怪的環境。這兒的一切都如此陌生,如此新奇,這床,這地,這窗戶,還有這男人……

    “命還真硬,醒了?我還以為該叫人把你弄出去,找個地方埋了。”霍政戡揚著下巴,站在窗口,十二分的不屑。

    “此處是什麽地方?公子又是何人?”她蛾眉輕顰,倦容溫婉,羞答答的詢問到。

    怎麽聽怎麽覺得怪怪的,這女人什麽意思,裝純哪!可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是無論如何也裝不出來的。活見鬼了,難道她真是個雛兒?昨天他怎麽沒發現。

    “你在我的一處別墅。怎麽,不記得我是誰了?”她的腦袋不會是被他打出問題了吧。她居然問他是誰。

    她沒講話,淡淡忘了他一眼,輕輕搖了搖頭,細碎的發絲薄薄掩住了半邊俏臉,頰上雖有淤傷,那份沉靜卻動人心魄!

    見鬼!他忽然迴過神來。怎麽迴事?望著她,他居然會有些莫名的心慌。女人見多了,卻從沒遭遇過那樣的眼神。急於逃離眼前的窘迫,霍政戡扔下一句“好好休息吧”,便轉身出了房門。

    站起身,用床單將身體包裹的嚴嚴實實,從窗口向遠方眺望。這是?望著眼前一片澎湃的汪洋,段嫣然如臨幻境。自幼生長的洛陽的她,從沒見過海。她如今到底身處什麽地方?

    一把華麗的椅子吸引了她的注意,這是什麽家具?看了看擺著個透明花瓶的幾案,她終於蜷身坐了下來。這東西是用來坐的嗎?若按她從前的習慣席地而坐,這幾案就顯得過分高了。這花瓶居然會是透明的,用什麽樣的陶土燒製的呢?還有床上的那些被褥,既非絲麻,也非棉帛?好古怪。

    忽見房內的一側有個小門,她嫋嫋起身,輕輕走了過去。玉指輕撥,門緩緩打開。這裏又是什麽地方,怎麽一片漆黑?扶住門邊,無意觸碰到牆上的一個機關。啪的一聲,房間被屋頂的一盞燈火照得有如白晝。暗色調的牆壁,華美的陶瓷浴缸,隨即展現在她眼前。小心謹慎的又按了一下那個機關,房間再次陷入漆黑。反複幾次,覺得沒有危險,她終於大膽的走進了房間。

    赤足走在冰涼的地磚上,身上不禁打了個寒戰。牆上清晰現出了一個人影,“芷晴妹妹”她脫口而出。

    怎麽不答她的話呢?並且還同她一樣一臉的疑惑和期許。她伸手輕觸那個影象,那人居然和她做著同一個動作。是,是麵鏡子嗎?隻是格外清晰。鏡中人是?蒼天啊……

    閉上雙眼,過往的那些事在心中逐一串聯起來:

    那個昏君離開之後,她既怕連累一家老小,又不堪苟且忍辱。無奈之下,尋了短見。仿佛被無常鎖了去,路中又被遍體鱗傷的芷晴妹妹所救。逃亡中,路遇鍾馗老爺命五蝠送她們還陽。可出了鬼門關,她怎麽會跟隨著那道引魂的白光到了這裏?難道是慌亂之中迷失方向,找錯了肉身,占了秋妹妹的軀體?

    這便如何是好?她還了魂,那芷晴妹妹呢?還在陰陽路上徘徊嗎?再不然會不會是被送去了她來的地方?蒼天保佑,但願不會那樣。即使被閻羅王鎖去重新投胎,也比落在那暴君石遂的手裏好。

    遇到這等事,的確非人力所能及。既來之,則安之。如今,縱使想迴也迴不去了。她此時這副肉身已是無從選擇了,就當她是自己的,好好珍惜吧。可她到底是段嫣然,還是秋芷晴呢?還有清早她房裏的那個男人又是誰?是從惡人手裏救下芷晴妹妹的大恩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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