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九點,十幾輛豪華轎車相繼駛入梅園,很快就擠滿了園中的停車場。梅園的會議室坐無虛席,很多不常見的麵孔全部到齊了。

    梅傳忠沉默不語,坐在主席的位置上,目光鎖定在一側牆壁上提著“四海之內皆兄弟”的巨幅橫軸。由衷感慨前輩們創建四海時的雄心壯誌,到了他們這一代本該將社團發揚光大才是。可社團要是再這樣四分五裂下去,說不準又要解散了。六十年代的時候,四海的一任幫主被日本山口組殺害,由於群龍無守的原因曾一度宣布過解散。十幾年後,直到他嶽父鬱琨匯合三大家族,重新樹立起四海大旗,才再次集結了一批人馬為社團效力。

    而自從穆家被滅門,他那位老泰山忽然決定隱退,並竭盡全力地推舉他接手四海。可就憑他梅傳忠的資力,挑這副擔子實在差得太遠。鬱家的事情他管不了,一些堂口的老前輩,他得讓三分。他那位躲在幕後的嶽父大人依舊一唿百應,全然一個大權獨攬的太上皇。把他推到台前幹嘛?平時打打雜,關鍵時刻擋槍子罷了!政府哪天心血來潮,想要治平黑惡勢力的時候,扔監獄,送上斷頭台的當然也是他。

    梅如雪最後一個進入會議事,氣喘籲籲說了聲:“抱歉,讓各位久等了。”在座的梅家人都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鬱家人說話的繼續說話,該幹嘛的還幹嘛,仿佛根本沒有看到她。

    “人已經到齊了,可以開會了。”梅傳忠聲音並不高,房間內嘈雜的人聲霎時靜了下來。一些東倒西歪的家夥坐正了身子,幾個叼著煙卷的“老煙槍”把煙頭掐滅了。梅傳忠暗暗自嘲:大概是鬱家人有求於他,太給麵子了!“時間很晚了,直奔主題吧。海嘯,海德兩堂派去泰國接貨的人出了事。接下來該怎麽辦,我想聽聽大家的意見。鬱禮,你先跟大家說說事情發生的經過。”

    鬱禮應聲站了起來,十指撐著桌麵,怒衝衝地複述著:“我們跟帕昆將軍從前的合作一直很順利。這次派去泰國接貨的人,到邁清的頭一天還風平浪靜。隔天帶了錢去見將軍,對方居然拒不交貨。後來雙方開了火,我們的人隻有一個司機僥幸逃迴來了。泰國人這樣做事,我們總得跟對方討個說法。不然,四海今後就沒辦法在黑道立足了!”

    兩家門人圍坐在巨大的圓桌周圍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之後是激烈的唇槍舌劍,各執一詞,場麵亂哄哄的一片,始終沒有爭執出個結果。

    鬱智年少氣勝,略顯稚嫩的嗓音忽然竄出雜亂的人聲一大節,顯得格外響亮:“貪生怕死還混什麽黑道,去街邊開便利店好了!”

    “你他媽的什麽意思?給我說清楚!”對麵的黑臉大漢一把揪住那小子的衣領,放聲咆哮著。

    “阿索,放手!”梅傳孝邊說邊使了個眼色。眼下的局勢,壓火都壓不住了,這家夥居然還點火,難怪會有個“軍火庫”的綽號呢!

    “孝哥!鬱家人就了不起啊?這小王八蛋也太猖狂了!”憤憤的鬆開手,斜睨著對方咒罵。

    鬱智火冒三丈,噌地一下站起身,伸手指著阿索的鼻子大罵:“你他媽的嘴巴放幹淨點,有種咱們外麵說話!”

    阿索啪的一聲打開眼前的手,一腳踹翻凳子站了起來,“怕你啊!你算什麽東西,老子出道的時候,你還穿開襠褲呢!”

    “都給我坐下!當我不存在啊?”梅傳忠終於忍無可忍,就快被氣炸了,“召集兩家人來開會,居然開始單挑?要不要把兩幫弟兄都拉出來當街‘賽馬’!”

    “按理說,輪不到我說話。仁哥,你就坐在那裏看熱鬧嗎?你這個弟弟是怎麽教的,一點規矩都沒有啊?”梅如雪忽然起身插了句話。

    “如雪!”梅傳孝感到一陣氣短,差點被她氣死。按下葫蘆浮起瓢,她就不能安安靜靜的坐一會兒嗎?那麽喜歡跟人較勁鬥狠,不如直接去泰國找帕昆火拚吧。

    “臭三八,你還真當自己是盤菜啊?有完沒完?有氣衝我來,牽連我大哥幹嘛?”鬱智怒目圓睜,揚著下巴,惡狠狠地瞪著她。

    “是啊!我大哥有涵養,不跟女人一般計較,你不要給臉不要臉啊!”鬱禮穩穩的坐在椅子上,語調慢而清晰。

    “鬱禮!”柳眉緊鎖。

    “如雪,坐下!”梅傳孝從沒這麽大聲嗬斥過她。

    “梅傳孝!你不幫我,反到幫著鬱家?”他從來就是這麽懦弱,太讓她失望了!

    “沒關係啦,你不是還有個男人嗎?晚上抱著繡花枕頭過去跟那家夥哭吧?”鬱智得意的揚起嘴角,生生揭開她的傷疤!

    寬大的衣袖一抖,kenzo冷靜的幽香在周朝的空氣裏擴散開來,一隻小巧的銀色手槍順著皓腕滑進掌內,轉眼之間,槍口已指著鬱智的腦袋。。。。。。即將摳動扳機的一刻,梅傳孝修長的食指準確地卡住了槍栓,及時阻止了那顆憤怒的子彈,“放下槍,聽話!”沉著的眼神良久注視著她。她真的還有個男人嗎?可他居然沒有生氣。如果真是這樣,深深壓在他心頭的負罪感反到減輕了不少。。。。。。

    “鬱智,混帳!胡說八道。。。。。。還不快給如雪陪不是!”鬱仁怒發衝冠,拍案而起,嚴厲斥責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弟。今天是來求梅傳忠幫忙的,被他這麽一鬧,對方不翻臉就不錯了,還指望人家幫他們擺平泰國的事情嗎?數瘋狗的,咬誰不好,怎麽非咬梅傳忠呢?

    梅傳忠坐在一旁強壓怒火。。。。。。鬱智那家夥該死,梅傳孝就不該攔著她。他已決定跟鬱芳菲決裂了,從此沒必要再顧及鬱家。“躺下”一個也好,大不了魚死網破,他梅傳忠早就不想受這份窩囊氣了!“阿智,上午你姐姐教過你,坐在這裏不談家事,這麽快就忘了?”語調平和,表情淡漠。

    “姐夫,你替她出頭,對得起姐姐嗎?”嘴角輕挑,桀驁不遜的挑釁道。

    “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明白?”梅傳忠心裏一沉。對方的話已經太露骨了,弟弟他會相信嗎?

    報應!梅傳孝一時僵在原地,靜默無聲。。。。。。是真的嗎?如果是這樣,簡直太可笑了!他一直為偷了哥哥的女人而悔恨不已,誰能料到竟是場荒誕的換妻遊戲?不!不是真的。破綻百出,不合常理。他們倆要是真有私情,她怎麽能容忍大哥要了若惜?

    “傳忠。。。。。。”鬱仁仿佛有話要說。

    梅傳忠樹起手掌,示意對方別吭氣。平靜片刻之後,緩緩起身離席,“你們鬱家的人,我梅家惹不起,你們的事情還是由你們自己處理。”清楚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拂袖而去。。。。。。

    鬱仁將屁股重重一沉,神色陰鬱坐迴椅子上。會議室裏的喧嘩聲再次浮起。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他眼中一抹寒光閃過,揚起圓潤的下巴,遞給不遠處的鬱禮一個淡淡的眼色。梅鬱兩家之間的和睦就此告一段落,梅傳忠既然不聽鬱家的擺布,結果隻有換掉他了!

    迴到書房裏平靜了片刻,梅傳忠迴到臥房望著熟睡的妻子,滿心不舍:芳菲,我走了,今後不會再煩你了。。。。。。不忍吵醒對方,隻是靜靜地凝望。內心忽而泛起一陣酸楚,溫熱的淚水奪眶而出。猛一轉身,步出房門,淒涼的背影溶入無邊的夜色。。。。。。苦海無邊,迴頭是岸!十年的執著,就此結束了。。。。。。

    傳忠,今生無緣,放手便是解脫!房內緊閉的窗簾微微掀開了一條縫,昏暗的月光下隱約露出鬱芳菲清麗的側影,“深院靜,小庭空,斷續寒砧斷續風。無奈夜長人不寐,數聲和月到簾櫳。”

    電話張揚的唿嘯聲,霎時劃破了寂靜的夜色。點亮燈,連忙接起,“喂,這麽晚,出了什麽事情?”

    二哥鬱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芳菲,爸的心髒病忽然發作了,你和傳忠趕緊過來吧!”

    “傳忠他不在,我馬上過去。”說著,隨手將海藻般的長發挽起。

    “兩家剛剛發生了摩擦,爸犯病還不是因為他!算了,你自己迴來吧。”

    “知道了。”匆忙放下電話,三兩下穿好衣服,吩咐司機直奔鬱家。

    鬱家坐落在大安區,比鄰森林公園,說起來路程並不遠。二十分鍾之後,鬱芳菲匆忙下了車,一路小跑進了父親的房間。

    “爸。。。。。。你沒事吧?”奇怪,老人家神色安詳地靠在搖椅上,絲毫看不出生病的跡象,“哥哥呢?”

    “辦事去了。”微微張開雙眼,慈愛的微笑著。

    “您不是。。。。。。”

    “嗬嗬。。。。。。”和顏悅色地望著她,解釋著,“人老了,夜裏忽然想起你這個不省心的小家夥,叫你迴來看看我。”

    “那也用不著騙我啊?差點被你嚇死了!”倚在老人家膝下,嬌嗔地埋怨著,“爸,太晚了,我睜不開眼了。反正傳忠不在,我今晚就住在家裏吧。”

    “也好,迴房去睡吧。明早再來陪我說話。”

    “您也早點睡吧。”含笑掩蔽了房門,臉色驟然沉下。出事了!直奔自己的閨房,迅速撥通了梅傳忠的電話。

    “忠哥,阿嫂的電話。”

    她不是睡了嗎?怎麽忽然想起給他打電話?“喂,芳菲。。。。。。”

    “還在車上嗎?”

    “啊,快到了。”車子已經駛進了萬華區,那所別墅才是他的家。

    “不想死就馬上迴梅園,鬱家大概要對你下手了!”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一日夫妻百日恩,但願他能平安脫險吧。。。。。。心中一驚:天啊,住在萬華的那個小丫頭不會出事吧?菩薩保佑!她該通知梅傳孝嗎?此時梅如雪一定在他身邊,她該如何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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