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於潮州白玉蘭賓館的豪華套房。洗去路途中的一身疲憊,蝶影換上了輕便的真絲彩繪長袍,那上麵栩栩如生地繪著兩隻追逐起舞的蝶兒。

    從房間窗口眺望車流穿梭的街道。眼前一切恍如隔世,往日天真蕩然無存。她的初戀還沒等到長出繁茂的枝葉就已慘淡飄零在故鄉潮濕的空氣中。新年在即,潮州始終透著一絲徹骨的淒涼,也或許是她的情緒在作怪吧?一個忽然喪失了甜蜜初戀的女子就象僵死的屍體再無知覺。

    很快就會再見到傷了她的故人,該怎樣麵對他呢?

    “蝶影,有心事?”“父親”的問話打斷了她的沉思。韋震是什麽時候進來裏間的,她絲毫沒有察覺。沒有心情迴答他的問話,隻是默默將頭轉迴窗外。

    同樣的地點,不同的是兩人變化了的身份。他此次赴潮隨行者眾多,於是以便於保護女兒為由,定了這間套房,並讓她住在裏間。

    當真隻是為了保護他的“寶貝女兒”嗎?韋震瞞的過所有的旁人,卻怎能瞞的過她?人前,她是他端莊嫻靜的女兒:人後,她是他滿身罪孽的情人。

    “如果,你想單獨住一個房間,可以調整一下。”韋震言語間十分局促,甚至沒敢抬眼看她。她該明了他為何要這樣安排。

    “不必了。一切依你安排吧。”蝶影的聲音極輕,仿佛隻有她自己才能聽的到。一聲歎息間更多的是認命。

    一朝墮落,便是覆水難收,萬劫不複!天意如此,她已無力掙紮……

    不拒絕便是接受與應允吧,他韋震難道還指望聽到“女兒”口中的欣然歡唿?他清楚此時她的內心裏與他同樣在逃避道德人倫的殘酷殺戮。她一向屬於溫良女子,離經叛道還是頭一次。而他們的逆行偏離正常軌道的尺度大的讓人難以接受。他韋震尚且驚恐萬分,何況是個柔弱的女子?

    “這次提前過來這邊,還沒通知你林伯伯,想給他個驚喜。”韋震隨便找了個話題以緩和眼下的尷尬相對。

    “是嗎?驚喜?”她向他投來極不信任的目光。帶著一大票財務專家,殺對方個措手不及也算是驚喜?

    “嗬嗬。”韋震柔柔揚起嘴角,將腕上剔透的翠綠佛珠褪到指間,撚弄把玩著。她可不苯,像他!

    電話鈴響起,接通後,是隔壁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的季文輝:“震,就這樣一直躺在賓館嗎?我擔心自己不久就會瘋掉。”忽然放下手中幾籮筐麻煩事,他一時還真有點不適應。

    “無聊?那就過來坐吧。”韋震發出了友善的邀請,對方求之不得,絲毫沒有推辭。

    “要我迴避嗎?”蝶影舉眉望著對麵沙發上剛放下電話的“父親”問到。

    “若讓你自己待著,又要胡思亂想了。還是留在這裏吧。”韋震溫情漫溢的雙目擒住蝶影淡然的眼光。

    她聽得出他話語中綿綿的關愛,隻是始終搞不清那份關愛是來自“父親”亦或是“情人”。

    “季叔。”蝶影恭敬起身問候進入房間的季文輝。之後立即為客人倒茶。

    “震,好後悔跟你來這裏。無聊透頂!”

    “比待在曼穀跟黎伯較勁還無聊?”韋震講話時絲毫不介意蝶影在身邊,這到讓季文輝有些意外。他還是頭一次同韋震當著他人談論社團內部的事情。

    “那老家夥現在不知有多麽開心呢!我這根眼中釘終於不在了,他想怎麽搞就怎麽搞,想什麽玩就怎麽玩!”季文輝幻想著黎伯肥胖的臉龐上得意的奸笑。

    “黎伯立功心切。不然,憑什麽爭取龍頭之位。他急於表現隻是想大家服他。”

    “震,你一向竭力壓製”潛龍“,這次怎麽如此縱容?”季文輝雖猜出幾分,卻還是想得到韋震的親口證實。

    “季叔,喝茶。”蝶影將杯子輕放在對方麵前,隨後給韋震也端來一杯。

    “乖,坐吧。”韋震接過杯子,示意蝶影坐在他身邊:“越青幫猖狂挑釁,是”潛龍“出山的時候了。不奪迴那幾個碼頭,越南人是決不會罷手的。到那時必定兩敗俱傷。而我韋震最多是丟些麵子,當眾檢討一番,黎伯能奈我何?”

    “不怕他抓住此事,質疑你的能力,當眾逼你讓位?”季文輝心中揣著十二分擔心。

    “那就讓給他嘍。你以為我那麽喜歡這個位置?”韋震聞了聞杯中散溢的茶香,接著說:“眼下必是一場血雨腥風,黎伯不會真的讓”潛龍“全力對付越南人,他真正要擺平的是你們”八大明王“。隻有你們肯臣服,他才能坐穩龍頭的位置。”

    “既是如此,你就更應該讓我守在曼穀,看住那隻野心勃勃的老狐狸。”季文輝一直與韋震有著相同的顧慮,絲毫沒有遊山玩水的心情。

    “你身為”不動尊明王“,可是黎伯眼中的死對頭,也是他得逞野心的最大障礙。他要做大,先下手掃清的必是你麾下的人馬。我怕混亂之中,你會出事情,那將來這盤棋就更不好下了。目前,我要你暫時保存實力。”

    “你來潮之前是否也知會了其他幾位明王?”季文輝為韋震能這樣保護自己而感恩不已,韋震能這樣對他,他又怎麽會惜命呢?

    “我派人與”降三世明王“康競生、”軍荼利明王“曾墨傳達了我的意思。重要的是保存明王的實力,暫時不要與”潛龍“正麵衝突,以華人社團內部的穩定為重,不要被越南人鑽了空子。”

    “你顧及一切,惟獨忘了你自己。黎伯若乘機對你下手該有什麽對策?”季文輝以為韋震一心為公,心中揣著社團與兄弟,卻對自己的地位與安危全然置之度外,這樣實在太危險了。

    “放心,”夜叉“會拚死相護,不會讓我出意外的。”韋震氣度從容安詳,身上感覺不到一絲恐懼和緊張。

    “恐怕勢單力薄,要知道我們這次的對手是兇殘的潛龍。”季文輝始終擔憂。

    “讓你跳出局外,還有另一層用意,我若真的出了什麽意外,”明王“會以你馬首是瞻!”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幾百年風雨,華人最大的悲哀就是“窩裏鬥”。倒下的十之八九都是遭了自己人的暗算,他從坐上這個位置的那一天,就隨時作好了倒下的準備。

    “震。”季文輝不知該怎麽說,隻覺得揪心。一句“兄弟情深”怎能將他們的感情說完?

    比季文輝更加焦慮的是韋震身邊始終沉默的蝶影。他的處境比她想象的更加不安全,她開始害怕他會忽然出什麽意外。麵色慘白,指尖冰涼,直到目送季文輝離開後,才轉身迴望著眼前依舊氣定神閑推動念珠的韋震。

    “怎麽了?臉色很難看。”他看出她眉宇見隱現的不安,溫柔詢問到。

    “我很擔心。”她不清楚這份擔心又是出於哪種情感?

    “嗬嗬,別擔心,有梵天護佑,一切都會逢兇化吉的。”韋震淡淡一笑,搜索著她臉上的情感信息。“蝶影,害怕失去我嗎?”他不知自己怎麽會這樣問。

    她無言,不清楚他問話的用意,一時無法作答……

    他難免有些失望,輕輕歎了口氣,閉上眼睛:“沒有我,對於你或許是件好事。”她終於可以脫離罪孽的深淵,重歸正常的生活了。

    “不。不要亂講。”她雖痛苦於目前的糟糕處境,但隻要他能平安,她情願承受,一直這樣痛苦下去。她真的不想他出事。

    “告訴我,害怕失去我嗎?”他清楚這個問題有些殘忍,卻控製不了自己繼續追問。

    她依舊沒有作聲。

    “蝶影?”他始終不放棄追問,不知自己為什麽要逼她。

    她抬頭望向他細長的眼睛,輕輕點了點頭。

    點頭也算是承諾吧?他放縱自己狠狠擁住她冰涼的身體,將雙唇貼在她的耳畔,嗅著幽幽的發香,沉默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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