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之間,火焰偃旗息鼓,靈力一下子被白淵掐斷。雲鶴行眼中那簇危險的火苗瞬間被吹滅,他一個趔趄,驚訝地眨了眨眼,迴過神來。

    他方才都想些什麽?他居然會覺得控製、掌握別人性命是一件愉悅的事!

    雲鶴行愕然地望向自己已經不再流血的手掌,難以置信。

    “我說了,你消耗了太多靈力。”白淵見他已經恢複如常,鬆開獠牙,蹦到雲鶴行肩上。

    “我沒想到……這是……走火入魔嗎?”他愣怔道。

    白淵不屑地“嗤”了一聲:“你那點勁道連走火入魔的門檻都還沒摸到呢,不過是放任心魔。”

    雲鶴行還是鬆了一大口氣,驀地想起浮蘇,連忙轉身跑過去。失卻了靈力的支撐,原本的護陣悉數化去,隻剩下地上連城一圈的血跡。

    聖女仰著臉,望見雲鶴行肩頭的白淵,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但她很快控製住了自己的表情,仿佛不覺白淵在場,隻朝雲鶴行感謝地笑。

    原本散落在四周的花瓣仿佛又有了支撐,顫巍巍地從地麵上飄起,凝成破碎的蝶,紛紛飛落到失去意識的祭司身上,吮吸靈力。

    隨著它們靈力的充盈,那靈蝶重新煥發光澤,聖女借助吸取的靈力,壓製住身上的蠱蟲,在無人幫助下勉強坐起身來。

    雲鶴行跪下身去,將浮蘇抱起,憤怒質問聖女:“你們對浮蘇下了什麽蠱?為什麽他還沒醒?”

    聖女張了張嘴,一個音都沒發出來。她苦笑著指了指自己的喉嚨,示意她還不能說話,而那些被蠱術限製的祭司們正嚐試控製他們身上的蠱。

    雲鶴行皺了皺眉,以為她反悔,隱隱有些慍色。

    聖女顯然讀懂了他眼中的情緒,無奈地望向白淵。白淵明白了,聖女認出了它來。

    雖然它如今模樣變小,還沒有實體,但她還是認出它的真身來。它暗暗歎了口氣,從雲鶴行肩上跳下來,走到聖女跟前。

    雲鶴行見它動作,先是一愣,下意識便想要伸手撈它迴來。白淵卻輕巧地躲過他的手,徑直在聖女麵前坐下來。

    小小的犬神仰起頭,看著比它高好幾個頭的瑤族後裔,低聲問道:“瑤族的後人,你如今還指望我助你嗎?”

    聖女俯下身來,虔誠地朝它叩拜,一隻蝴蝶落在她的臉側,喑啞的聲音從它身上斷斷續續地傳來:“從未……奢望……請您饒恕……我們的罪過……”

    白淵盯著她看了許久許久,久到雲鶴行都以為他們被凍結在時間之中。隻聽白淵一聲悠長的歎息:“哎……我真是受不了你們……”

    說罷,它抬起小小的爪子,按在聖女的頭頂。春風一般的靈力被注入到她的身體,神獸的靈力瞬間將她體內的蠱蟲禁錮住,原本被阻斷的經絡被打通,聖女動了動手指,發現身體又如往常一般靈活。

    “這是最後一次了,瑤族的後人。”白淵收迴爪子,“如今你們已改立新神,自當好好供奉,切莫再行妖魔之術。”

    “多謝犬神大人。”聖女的嗓子恢複,終於能說得上話,“今日您和這位公子的恩情,我必當盡力報答。”

    白淵一聲也沒應,直接鑽進玉玦之中。

    “怎麽樣?”雲鶴行站在聖女身後,焦急地看著她探查浮蘇體內的蠱蟲情況。聖女有些無奈的瞟了他一眼,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問了。

    她直起身,將侍女遞過來的香爐點燃,掛到浮蘇床頭。浮蘇的臉色好似比平時還要蒼白,仿佛身體裏的血液都凝固了似的。雲鶴行擔憂地坐到他床頭,伸手探了探他臉頰的溫度。

    那麽涼。

    聖女敲了敲黃銅香爐,說:“這個香可以展示壓製蠱蟲的活動。沈公子,有些事情,恐怕我需要單獨與你談談。”語畢,屋內的侍女立刻退了出去。

    等屋內隻剩下他們二人,聖女才說:“你知道戚公子的體質嗎?”

    雲鶴行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他不能說一無所知,畢竟慕顏青提及過,但擱到如此事件之中,他隻有所猜測。

    “戚公子的體質至陰,他於彼界生靈而言,宛如沃土,可源源不斷透過他汲取靈力。”

    雲鶴行聽了眉頭緊蹙:“你的意思是,因為被大肆吸取靈力,所以他才昏迷不醒?像之前反噬發作一般?”

    聖女搖頭道:“不完全是。本來入體隻是一枚幼蠱,可戚公子的靈力太過特別,這隻幼蠱頃刻間便長成成蟲。成蟲孵育幼蟲,周而複始,他體內的蠱蟲越積越多,心脈經絡幾近占據。”

    她說得嚴重,雲鶴行眼前立刻便浮現出浮蘇全身爬滿蟲子的可怖景象,他的眉頭擰得更緊了:“我隻問你,怎麽救?”

    聖女說:“尋常方法恐怕於他無效,但還有一個方法可以一試。”

    “是什麽?”他焦急地問。

    “沈公子,方才你也知道,你的靈力可

    灼傷蠱蟲。你與戚公子既成夫妻,不妨將你的精血渡給他——”

    “等等等等,”雲鶴行目瞪口呆,“你說渡什麽??”

    聖女被他打斷,不禁有些疑惑:“男子與男子成婚,應當也是會有房事,你們互為夫妻,豈不……”

    “不、不能房事——”雲鶴行脹紅了臉,畢竟是頭一迴聽外人這麽坦誠地說出來。

    “為何不能?”

    “我不能趁人之危啊!他都還沒同意呢!啊……不是這迴事!我們不是夫妻……忘了澄清了……”雲鶴行急得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聖女若有所思:“不是嗎?但我觀你二人相處親密,琴瑟和諧。雖然我已以身侍奉神明,但你二人之間的眼波流轉,與尋常過來祈福的夫妻並無二異……”

    雲鶴行看了昏迷中的浮蘇一眼,歎氣苦笑道:“浮蘇他沒有感情,如何會同尋常夫妻一般看我呢……”他抬頭問聖女,“除了那個,還有沒有什麽別的法子?”

    “精血分為二類,如果前者不行,亦可以以血代之。不過,恐怕會要你不少血。”

    這個並不是問題,雲鶴行聽罷便將袖子擼起,露出手臂。聖女見他已下了決心,便再無多言,用消毒的刀割開他的手腕。血液潺潺滴入下方的銅碗,很快滿室便充斥著駭人的血腥味。

    傷口割得較深,血流較快,雲鶴行不適地擰緊眉頭,盡可能讓自己身體放鬆下來,保證血流舒暢。

    銅碗中的血液已經盛了大半碗,她見雲鶴行臉色有些發白,取過棉布壓住他的傷口,布條纏緊他的上臂替他止血。

    雲鶴行看著她給他撒止血的藥粉,又見那碗已經盛滿,長舒了一口氣,立刻覺出一絲虛脫和暈眩來。

    聖女並不敢耽擱,將侍女們叫進來幫忙整理,自己端著那大碗血到浮蘇身側。

    雲鶴行抬頭看了一眼,想起身過來替她喂柒柒去,卻被聖女製止:“切勿亂動,萬一撕開傷口。”

    無法,他隻好看著她將那碗血一勺一勺地喂入浮蘇口中。望著浮蘇被他的血染紅的雙唇,雲鶴行心中莫名生出一絲悸動。

    他初始腦子裏想著的全是救命二字,並未想到他服下的是他身體之中的一部分,是最內在一部分。好似他與浮蘇的身體互相交融了,糾纏著,密不可分。

    如此一想,雲鶴行不禁有些動容,跟本沒有注意到聖女什麽時候已經喂完浮蘇血了。

    等他迴過神時,屋內已經收拾幹淨,新的香爐被點上,懸於頭頂。那新的香料味道溫和,嗅入之後能舒緩神經,勉強掩蓋住部分衝鼻的血腥氣。

    “他暫時不會醒轉,但已無大礙。”聖女說道,“今夜侍女會整理另一間客房給你歇息。”

    雲鶴行搖頭道:“不必,我在這兒歇著就好。”

    “無妨。”聖女並不意外,“還有一事我想請問你,不知戚公子曾經是否來過我村?”

    雲鶴行不解:“何出此言?”

    “我方才檢查他體內情況,發覺他身體內有一道禁錮術法——固魂陣。此術可將遊離的神魂囚禁在軀體之中,屬於續命之術。此法特別,唯有瑤的後人有所傳承。”

    雲鶴行聽罷,不禁吃了一驚:“遊離的神魂是指浮蘇從鬼門關走過一遭嗎?”

    “放在尋常人身上,恐怕的確是經曆了性命垂危的大事。但於戚公子而言,事出有異也不一定。

    隻是固魂陣有逆天改命之意,十分霸道,承受者雖能存活下來,但七情六欲也會受到限製。隻恐怕便是沈公子你所提及的”沒有感情”。”

    聖女疑惑地望向他,“所以戚公子從未來過南疆嗎?”

    “我……不知道……”雲鶴行盯著床榻上躺著的人,喃喃道。

    聖女見他神色不安,歎了口氣,也不便再打擾他們,緘默地退了出去。等到屋裏隻剩下他們二人,他緩緩站起身來,坐到浮蘇身旁。

    浮蘇無知無覺,沉睡的臉上皆是平靜。雲鶴行觸景生情,想起頭一迴在江陰,浮蘇也是這般睡著,卻怎麽都不安穩,最後隻能抓著他的手,才稍稍放鬆些。

    那一夜,他就坐在他的床頭,由著他攢緊了他的手腕,迷迷糊糊。

    雲鶴行的手不禁撫上浮蘇的臉,入手的感覺總算不是原來的冰冰涼涼,仿佛身體中的血液又開始流動,這個人又活了過來。

    他獨自一人咀嚼著聖女方才的話。誠然,在聖女話音剛落時,他生出了一絲絕望,皆因知道浮蘇應該一輩子都不能迴應自己的喜歡。

    可等他再次感受到他的溫度,心裏頭的陰霾竟一掃而光,隻剩下喜悅和釋懷。浮蘇不知感情又如何呢?

    至少他還活著,還能睜開眼看他,也許以後他還能拖著他一塊兒去看更多山河景致……

    那些什麽感情,悉數都不再重要。

    雲鶴行驚訝,明明才

    過了兩月左右,他連心境都變了。

    作者閑話:感謝對我的支持,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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