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鶴行才不想在店裏多留,拽著浮蘇就往外快走。他將人往人堆裏紮了好一會兒,確定後麵沒有人跟著,繞了一大圈才迴到落腳的客棧。

    他把浮蘇拉進自己的房間,鬼鬼祟祟地四下張望一番,才緊張地將房門關上。

    “你有沒有搞錯啊?這兒可不是四家族城,你要是說錯話得罪了人,被人盯上了,你就別想迴去了。”

    雲鶴行見浮蘇一點都不驚慌,一股氣就憋在心頭,忍不住數落了他一番。“你想壓價也不是這麽壓的呀,開口就說這是贓物

    “這就是贓物。”浮蘇說道。

    “贓物是…”雲鶴行被他氣定神閑的陳述噎了一口氣,他白了浮蘇一眼:“你怎麽就知道這是贓物呢?”

    “這刀上爬滿了血怨藤。”他看雲鶴行一臉疑惑繼續說道:“血怨藤喜人血,能長得這麽茂密,這把刀應該殺過不少人。”

    “你剛說的那些東西,我是沒看見”雲鶴行向來不相信魑魅之說,聽了這話不禁皺了皺眉。“要是那刀真像你說的這般可怖,那你買它作甚?”

    “除去血怨藤之後,它仍是一把好刀,為何不買?”

    雲鶴行見自己根本沒法和他說到一塊去,一時氣悶。不巧跑了半天,五髒廟開始打起鼓來,雲鶴行隻覺跟著這個浮大少爺在一塊兒,連館子都不能放心地下了。

    心裏就更是鬱悶了。他看了浮蘇一眼,沒好氣地囑咐道:“我餓了,我讓小二把飯菜送進來吧。今天就別到外頭吃了,免得又惹是生非。”

    平時都是一家子照顧他,現在跟了個愣頭青,反倒成了他去照顧別人了。

    浮蘇不答,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托著腮已經開始神遊了。

    雲鶴行更氣結了。

    到達嶺江的時候已經進入了秋,但秋意仿佛還沒能順利抵達南方,嶺江一帶仍舊充斥著難耐的暑氣。

    雲鶴行一路上被蒸得渴得不行,蕭正係擔心他中暑,急著給他買碗冰粉消消暑。他當然不會厚此薄彼,也給遠道而來的浮蘇要了一碗。

    雲鶴行縮在馬車裏,吃著冰粉貪涼,等他大口大口地把自己碗裏的吃幹舔盡時,浮蘇那碗才剛過一半。雲鶴行百無聊賴撐著腦袋打了個哈欠,盯著浮蘇發起呆來。

    看著浮蘇細嚼慢咽,模樣十分斯文眼角的小小淚痣隨著咀嚼而上下顫動。咦!他這時才注意到,原來浮蘇有淚痣哎!難怪看著平時總是有點愁的

    樣子

    就在雲鶴行胡思亂想之際,浮蘇將碗放了下來,掀起簾子看了一眼外麵。

    陽光十分霸道,硬是在那一刻貼上了浮蘇的平靜無波的臉。雲鶴行愣了一下,忽然覺得對方的眼睛有一絲情緒閃過,隻是消失得太快,猝不及防之際浮蘇已經將簾子放下。

    下一刻,對方的目光已經盯在了他的臉上。

    “看什麽啊?”雲鶴行實在是煩他一直不變的眼神,仿佛什麽時候都置身事外。

    浮蘇仍舊不迴答,收迴目光,一言不發地開始閉目養神。雲鶴行看他這般反應,不屑地哼了一聲,也掀開自己那邊的簾子,朝外頭張望。

    蕭正係見雲鶴行掀了簾子,特意縱馬放慢腳步,跺步到雲鶴行旁邊。

    雲鶴行抬起頭,問道:“還有多久呀?不是已經進了城了麽?

    “過了那個街角就是了。”蕭正係指了指前頭,“今明兩天還請大公子稍作休息,等天氣好一點,我再帶你進山。”

    “啊?還要等兩天啊…”雲鶴行實在是迫不及待想早點看到傳說中的文莖,聽到還要休息,一下子有點蔫。

    蕭正係笑了笑:“最近這幾天山裏多霧,進去了怕是要迷路。再說了,大公子第一次出遠門,趕太緊了怕是要吃不消的。”

    “小爺自幼習武,身體好著呢!”雲鶴行知道蕭正係多少還是覺得他是金貴公子,有些看不太起他:“不過你的人要休息倒是真的,畢竟長途跋涉嘛。”

    他說罷,迴頭看了一眼還在小憩的另一個人,扁了扁嘴:“算了,我看浮公子的確是要休息,他臉色不太好。那一切就聽蕭大哥的吧。”

    蕭正係笑笑,點了點頭。

    等蕭正係走開,雲鶴行歎了口氣,剛放下簾子,就聽到背後有聲幽幽說道:“我身體也好著呢。”

    雲鶴行愣了下說道:“不見得吧,看你臉白的。”

    “我沒事,最近已經好多了。”浮蘇說道。

    雲鶴行聽他話裏有話,正想開口問呢,馬車就停了。

    浮蘇抓起那柄短刀率先跳下了車,一下車就忍不住眯了眯眼。雲鶴行以為他眼睛受不了陽光的刺激,隻有浮蘇自己知道,這裏的精怪太多了。

    精怪不同與那些妖獸,精怪是隻會害人的,可是妖獸卻分好和壞。

    蕭正係給兩人安排了房間,但浮蘇不滿意:“離得太遠了,麻煩蕭頭領安

    排個挨著的。”

    蕭正係還是第一次聽到浮蘇提要求,眼皮都忍不住跳了一下。他們本來也沒有客房,如今的房間都是之前空置出來的,哪裏能安排個近的。

    雲鶴行擺了擺手,想讓蕭正係沒那麽為難:“都在一個商行裏頭,有什麽遠的。”

    “麻煩蕭頭領安排個挨著的。”浮蘇不為所動,平靜地重複了一遍他的要求。

    蕭正係看了他們一眼,心想這都到了嶺江了,還不能省點事嗎?!“要不這樣吧,我把我的房間清出來,給浮小公子住。”

    雲鶴行立馬說道:“哎,這怎麽好意思。我們將就一下。”

    浮蘇冷冷道:“要近-一點。”

    雲鶴行被他噎到,咬牙切齒道:“我!們!一!間!房!”

    已經決定共用一間房了,雲鶴行才不願意和浮蘇連床都要對半分。蕭正係隻好讓人將書案撤掉,換一-張床上來。

    雲鶴行看著下頭的人進進出出,忙得滿頭大汗,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毫不在意地站在房間的一角,望著窗外的景色出神。

    等到所有人都退下,雲鶴行將門掩上,見浮蘇還在看風景,默默地翻了個白眼,走過去將那扇窗重重扣下。

    浮蘇被他的動作驚動,轉過頭來望著雲鶴行。

    “你幹嘛非要和我呆在一件房啊?”雲鶴行皺緊眉頭,低聲嗔道。

    “我說的是挨著的房間,一間房是你提出來的。”浮蘇麵無表情地反駁他。

    “蕭大哥都說了,這裏沒有挨著的客房,你這樣豈不是強人所難嗎!”雲鶴行比浮蘇要高半個頭,如今擺出一副質問的態度,在旁人看來頗有威壓。

    隻可惜浮蘇並不在意:“師父給我的任務,就是保證你的安全,從進城到現在,嶺江縣的精怪比別的地方的都多。”

    他指了指腳下:“這裏也很多,這不正常。”

    雲鶴行聽他說起精怪,又是師父的命令,見他也不過是忠人之事,隻好收起身上的氣焰。

    雲鶴行在馬車上折騰了一天坐得腰酸屁股疼,雖說他和蕭正係誇下海口,自己身板多結實什麽的,但是還是忍不住想要休息,他將外衫和鞋子脫掉,放鬆地枕著雙手躺在床上。

    他側過臉一看浮蘇,隻見他絲毫沒有倦意,麵色入水地拔出短刀。

    雲鶴行心裏頭歎了口氣,說起來這麽些天過去了,浮蘇把那把刀

    藏得也是夠嚴實的,他怎麽說也是貢獻了一串錢的,也算是半個主人,卻連刀長什麽樣都沒仔細瞧過。

    “喂”雲鶴行躺在床上吼了一聲。

    浮蘇聽到對方叫他,將刀收入鞘中抬頭望向雲鶴行。

    “你不用這麽寶貝吧,我又沒說要搶你的刀…”雲鶴行見他警惕,不禁汗顏:“你這麽喜歡這把刀啊?”

    浮蘇聽了,搖了搖頭:“我沒有喜歡它。”

    “那你不喜歡買來作甚?”

    “我也沒有不喜歡它。”

    雲鶴行被他繞得有點暈:“你說話怎麽一股那些出世高僧的調調…”

    浮蘇不答。

    “好吧,那我們換個話題…你那個刀上的那什麽血什麽藤…”,

    “血怨藤。”

    “對、對,血怨藤,長什麽樣啊?是不是像蛇一樣?”

    “你為什麽會看不見呢?我聽師父說,雲家代代都出禦妖者,令尊令堂也都有禦妖之術,並且雲家的萬物之水的領域也是出了名的厲害。”浮蘇反問道。

    “可能我長歪了吧,我睡了,吃飯叫我。”雲鶴行聳了聳肩,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留給浮蘇一個沉默的背影。

    雲鶴行轉過身,可他並沒有睡著,麵對浮蘇的問題,他那些沉在心底的疑問如鬼船般又浮了上來。

    他曾在無數個夜晚裏問起自己,為什麽他就是看不見那些祖輩父輩看到的東西,為什麽他就是不能自然而然地開天眼,為什麽他冠以雲家的名號卻像一個普通人似的。

    他是抗拒學禦妖與萬物之水領域,因為於他而言,根本無妖可…

    他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寥寥空簾的聲音,門開了又關上。等房間再次安靜下來,他才迴過頭去,發現浮蘇已經出去了,床頭掛著的那枚朱玉微微搖晃。

    自從一行人進了商行,裏頭的精怪就少了許多,也不知道是本來就少,還是四下逃跑了。

    浮蘇想著,雖然雲鶴行是個閑不下來的主,但至少在商行裏頭活動的時候,能夠安全一些他站在商行門口,在陽光半眯著眼。

    嶺江的暑氣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麽,反之還更舒服暖和些,沒有了朱玉的庇護,四周又有精怪圍了上來。

    作者閑話:感謝對我的支持,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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