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齡今日確實有一樁大事要辦。那便是被佛郎機人趕走的滿剌加一幹王公今日即將抵達滿剌加海港,張延齡要將去迎接這幫被趕走的落魄王公。


    數年前,滿剌加國王蘇端馬默在求救未果之後,率領王公貴族出逃。滿剌加從此落入佛郎機人之手。蘇端馬默逃往的便是北方的鄰國暹羅國,托庇於暹羅國流亡至今。


    暹羅國也曾為大明屬國,滿剌加遭襲時,暹羅國王也是嚇得要命。但幸而佛朗機人誌在占領滿剌加海峽和港口,對暹羅不太感興趣。暹羅國過望又很是識趣,派使者前來接洽,願意對佛郎機人示好,滿足他們的一些條件。所以,這幾年來,倒也相安無事。


    現在大明兵馬遠渡重洋而來,擊敗了佛郎機人,奪迴了滿剌加港口以及滿剌加方圓數百裏的國土。消息傳到暹羅國國都阿瑜陀耶城,蘇端馬默等一幹流亡王公涕淚橫流,激動不已。


    是以在接到張延齡派去通知他們歸來的信之後,他們當天便告別暹羅國國王,從阿瑜陀耶城星夜趕往滿剌加港。王公大臣們日夜兼程,已經於兩天前進入了滿剌加國境,今日便要抵達滿剌加海港。


    張延齡當然要去親自迎接。雖然說,這等藩屬小國的國王,又是亡國之王,在張延齡麵前根本不算什麽。但是為了能夠穩定此處的民心,讓一切恢複秩序,必須要依靠他們這些地方貴族來打理。長久來看,這是最好的辦法。比直接殖民,引發本地人的反感要好一萬倍。隻要支持這些本地王公穩住局麵,恢複統治。則滿剌加王國的一切便走在掌控之中。許多事做起來便也有了合法性。


    距離滿剌加海港以北三十裏外的山林道路上,率領眾將領和數百騎兵的張延齡看到了那群亡國落魄者。他們的人數不少,車馬綿延數裏,雖然喪國數年,但是車馬華麗,排場還不小。


    山道寬闊之處,一名身材矮胖的中年人,身著大明衣冠,帶著一群淚眼婆娑的同樣穿著明朝衣冠的王公貴族們快步而來。見到張延齡等人,遠遠的那中年人便大聲哭叫了起來。


    “前方……可是主國之天兵?大明護國公張公爺?”


    張延齡哈哈而笑,大聲道:“正是。敢問是滿剌加國王陛下一行麽?本人大明護國公張延齡,在此恭迎陛下和諸位王公歸國。”


    張延齡話音落下,那群人哭聲四起,涕淚橫流。以蘇端馬默為首,數十名王公朝臣,貴婦公主們撲倒在地麵上,叩頭大聲痛哭起來。


    “這幫家夥這是怎麽了?這麽開心麽?”陳式一低聲道。


    張隱在旁咂嘴道:“被佛郎機人趕出了國家,流亡在外。現在又能夠迴來當國王了,你說開心不開心?要是你,你怕是也開心的要命。”


    汪鋐笑道:“他們都著我大明衣冠,說的都是我大明言語,沒想到,對我大明崇敬若此。也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我看多少帶著些刻意。”


    張延齡沉聲喝道:“都胡說些什麽?他們心向我大明,這不是一件好事麽?國小力衰,便會是這種下場。各位身在我大明,當感到慶幸。易地而處,咱們或許比他們哭的還傷心,做的還過分。莫說了,迎接他們吧。”


    張延齡率眾上前,攙扶蘇端馬默等人。


    “陛下等不用悲傷,數年前我大明皇帝便下旨意,斥責佛郎機國之暴行。他們置若罔聞。今本人奉旨率軍前來,懲罰佛郎機國的無禮。這一切都過去了,陛下,接旨吧。”張延齡沉聲道。


    蘇端馬默等人忙再次跪地接旨。張延齡來時攜帶了朱厚照給各番國的旨意,此刻拿來照本宣科便可。聖旨內容無非是敘述兩國交好之往事,告訴他們大明解除海禁之策,今後大明兵馬將保護諸番國安全,告訴他們從此不用在擔心,安心治理國家,同大明攜手共進,加強修好等這些話。


    蘇端馬默等人高唿萬歲,叩謝接旨。


    “張公爺,我們朝思夜盼,就盼著這一天的到來。我們托庇於暹羅國時,他們說,上國不會派兵來救的,我滿剌加複國無望。我便告訴他們,這是不可能的。我相信上國不會忘了我們滿剌加。一定會派兵前來的。”


    “是啊,張公爺,您瞧我們的衣帽,這些都是大明朝廷當年賜予我們祖上之物。當年上國皇帝陛下,賜予我們衣冠袍帶冊書,我們都視若珍寶。即便亡命他鄉,我們也全都帶在身邊。雖然有的已經損壞破舊,但今日我們上下都穿著它們,感謝主國天兵來解救我們。”


    “正是,正是。記得當年我先王拜裏迷蘇前往大明朝拜上國之主,我先王言道:我滿剌加之地,慕中原上國,願同中國列郡,歲效職貢,請封其山為一國之鎮。從那時起,我們滿剌加國便相當於我大明一鎮之地。屬於大明的一部分。我們遭難,大明豈能坐視?”


    “是啊,那段往事我也記得。後來大明永樂皇帝便冊封我先王為滿剌加王,自此立國。當時永樂皇帝陛下還命人刻了一個詩文碑在我滿剌加港西山之上。詩句的內容我如今還記得清清楚楚。詩曰:西南巨海中國通,輸天灌地億載同。洗日浴月光景融,雨崖露石草木濃。金花寶鈿生青紅,有國於此民俗雍。王好善義思朝宗,願比內郡依華風。出入導從張蓋重,儀文裼襲禮虔恭。大書貞石表爾忠,爾國西山永鎮封。山君海伯翕扈從,皇考陟降在彼穹。後天監視久彌隆,爾眾子孫萬福崇。”


    “老相國好記性啊,確實是有這麽一首詩的。可惜佛郎機這幫強盜一來,砸爛了石碑,詩文無存了。這迴我們一定要重新刻碑立上。就請護國公墨寶,重立此碑。”


    “甚好,甚好。”


    “……”


    一群重新複國之人七嘴八舌,說的滔滔不絕。前塵往事,逸聞趣事說的是津津有味。這些事張延齡卻是聽也沒聽說過。


    看著這些人興奮的模樣,張延齡心下釋然。看來請他們迴來是請對了。這些人對大明朝是從骨子裏的崇拜和熱愛。這倒是類似於後世的精美精日那種人,談及大明,眼珠子放光。如此一來,後續的事情便好辦多了。


    當下在張延齡等人的護送下,蘇端馬默一行上了車馬前行。午後時分,抵達滿剌加海港。但見萬民空巷,男女老少紛紛在街道上迎接。他們跪地磕頭,哭聲震天。


    蘇端馬默等一幹人等自然又是觸景生情,哭成淚人一般。這場麵倒是讓人頗為感動。


    由此,張延齡也進一步的堅信以本地勢力治理本地人是極為正確的辦法。其實治理一地最大的難度便是認同感和歸屬感。有時候不管你帶給他們多少的福利和好處,但這認同歸屬感卻是帶不給他們的。那便容易出大問題。長治久安之道,便是讓他們形成一個穩定的社會結構。有時候,他們寧願在他們認同的貴族下邊當牛做馬,也不願在外人手下吃香喝辣。自己要拋棄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萬不可自作聰明。


    人流湧動,哭喊喧鬧之中,百姓們看著他們的國王帶著一群大臣們過了那條河,去往了西區。而他們,全部被擋在了東區橋頭。或許在這個時候,他們會意識到,他們的國王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王。而他們轉迴頭還要為柴米油鹽去忙碌。但或許,從今日之後,這種忙碌會更有積極性,會心裏更踏實吧。


    佛郎機人在西區留下了不少豪宅。城堡也有好幾座。蘇端馬默選擇了一處最大的城堡充當臨時皇宮,其餘眾人也都選擇了住處。當天下午,蘇端馬默不顧辛勞,便召開了禦前迴議,分封了文武官職,開始正式進入角色。


    張延齡列席於朝會之上,看著那些官員貴族們歡天喜地的樣子,心中頗為感慨。每個人在叩謝國王的同時,也要在張延齡麵前磕頭道謝。張延齡心裏倒是有了那麽一絲虛榮感。這一切都是自己賦予他們的,他們理當感謝自己。但願這幫人能夠一直這麽恭敬下去,否則,自己能讓他們為王,為官,也可以讓他們如喪家之犬。


    相關事務的會談要過兩日才進行,張延齡卻也不跟他們客氣。傍晚時分,離開‘王宮’的時候,張延齡丟給了蘇端馬默一個商談事務的清單。上麵列舉了十幾條的內容,都是對今後滿剌加王國的一些要求,以及自己希望達成的事務的。當然,並非全部是索取,也有給予和饋贈。張延齡當然盡量讓這份清單看起來是公平的。


    那便是大明帝國和佛郎機國在對待殖民地屬國的區別所在。


    ……


    天黑時分,張延齡迴到了住處。沐浴更衣之後,張延齡還在搭理自己濕漉漉的發髻的時候,海倫娜如一個幽靈一般冒了出來,嚇了張延齡一跳。


    “公爵大人!”


    “哎呦喂。嚇我一跳。你怎麽進來的?怎麽沒人通稟?誰這麽大膽?居然敢如此?”張延齡一連串的叫道。


    海倫娜上前一把抱住張延齡,緊緊貼在張延齡身上,帶著哭腔道:“公爵大人,你不要生我的氣了好麽?昨晚的事情,我不該如此。我是來找你賠罪的。我跟你的親衛說,你叫我來的。他們便沒有攔著我。我親愛的公爵大人。你別怪他好麽?”


    張延齡苦笑道:“你怎麽一會是人,一會是鬼?昨晚咬牙切齒的,今天卻來膩歪的很。”


    海倫娜膩聲道:“你今早跟我父親說了,我是你的女人。我很開心。我是你的女人,我當然可以膩歪你。不是麽?我今天一天,心裏都開心的要命。親愛的公爵大人,我……我等不及來見你了。”


    張延齡見她笑顏如花,柔聲撒嬌的樣子,心中大動。伸手摟住她豐滿的背臀,一口吻了下去。


    海倫娜生澀的迴應,表明她還是個新手。但很快她便熟練了。很快便渾身燥熱,在張延齡的懷中扭動起來。


    “走吧,去見你父親。我答應了教他如何應對迴去之後的事情的。我想,這也是你來的目的吧。”張延齡離開了海倫娜笑道。


    海倫娜整頓了衣衫,嗔道:“你盡把人往壞處想,我隻是想來見你罷了。當然了,你既答應的事情,自當兌現。我可不希望迴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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