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明護國公張延齡在中南半島為了打造大明航海第一個中南半島貿易基地,為掌控當地貨物貿易權而奔走的時候,遠在兩千多裏外的一處佛郎機人的總督府中,一隻渡鴉千裏迢迢將一封信送達這裏。


    這裏是滿剌加總督臥亞大人的總督府。


    滿剌加是古稱,便是後世的馬來西亞。滿剌加海峽便是後世的馬六甲海峽。這條海峽是貫通東西方的要衝之地。從大明以及東方各國前來的船隻必須從滿刺加海峽經過,才能將航程通向南亞大陸和非洲歐洲等番國。否則,便要繞行萬裏,深入茫茫大洋之中,那是極為危險的事情。


    但凡海船貿易,都是靠近海岸和陸地而行,以得到更多的補給和交易的機會。深入茫茫大洋,那叫冒險,不叫貿易。所以滿剌加海峽的重要性堪稱無可替代。


    佛郎機人自然明白這一點。當初他們東來,從非洲大陸的好望角東進。在攻下錫蘭國古裏港口等古印度所在之地後,第一時間便往東攻戰了滿剌加。在發現此處海峽的重要性之後,他們在滿剌加建造了東方艦隊的大本營,以東方艦隊的主力戰船鎮守此處,扼守住這一極為重要的水道。


    所有從東方掠奪的財富和勞動力,所有貨物船隻都必須從滿刺加海峽才能運迴國內。丟失了這裏,一切冒險便失去了意義。


    滿剌加海峽南側,一片繁華富饒的港口城市在十幾年時間裏因為佛郎機人的到來而變得繁榮之極。各國商賈在此雲集,這裏是當今世上最為繁忙的航道,也是各種商品交易的最大的集散之地。


    臥亞總督坐在他寬大的辦公桌後翻看著一些紙張。快到年底了,他在翻看今年滿剌加港口的船隻航行記錄和貨物交易的記錄。每年這個時候,他是最開心的,因為這些數據直觀的證明了他的價值。不久後,一份匯總著收益的清單會有專人送迴佛郎機國,送到曼努埃爾國王陛下手中。


    今年的收益很是可觀,那些委派他們前來的貴族皇親們定然很滿意今年的收益。今年,自己應該要得到國王陛下頒的勳章了吧。自己也應該要被授予公爵爵位了吧。


    腳步聲急促的響起,一名勤務兵的靴子上的鐵片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哢哢作響,隻是甚為刺耳。臥亞總督被擾亂了思緒,皺眉抬起頭來。


    “總督大人,有一封從新港送來的信。是一封加急鵝毛信。請總督大人過目。”那勤務兵站在門口手捧一封皮囊大聲道。


    臥亞總督皺眉道:“進來,放桌上。這個亞新,又出什麽幺蛾子?難不成又要提增派戰船攻打東方大明帝國的事情?真是瘋了。”


    勤務兵快步進來,將皮囊放在鋥亮的紅木辦公桌上,轉身離開。


    臥亞總督沒有急著瞧那皮囊裏的信,而是繼續看那些讓他欣喜的數字和清單。濃密卷曲的胡須一抖一抖的笑了起來。心情甚是愉快。


    外邊陽光明媚。靠近赤道的陽光透過五彩斑駁的琉璃窗戶照射進來。熱烘烘的光線讓臥亞總督的眼睛有些不舒服。他起身去拉起半扇窗簾。走迴辦公桌旁時,隨手拿起那千裏之外送來的髒兮兮的沾著鳥糞和灰塵的皮囊,檢查了一下蠟封之後扯開。


    一張黃皮紙在他粗大的手掌中展開,臥亞總督表情淡漠的掃了幾眼上麵的文字,突然間,他臉色劇變大叫了起來。


    “什麽?怎麽可能?我的上帝啊。”


    門外衛兵聽到叫喊聲,忙探頭進來。隻見總督大人在胸前劃著十字,正大聲的咒罵著。


    “總督大人,發生什麽事了?”


    臥亞從震驚之中恢複過來,大聲揮手道:“快備馬車,去見阿爾梅達先生,快。”


    ……


    滿剌加海港南側,一座巨大的私人莊園矗立在那裏。城堡高聳,外圍是一望無際的青翠的樹林和草坪湖泊。荷槍實彈身材挺拔的衛隊在外圍遊蕩警戒著,高大的柵欄將這裏和外界隔絕開來,成為一個安寧大氣的巨大城堡莊園。


    東側山坡平坦的草坪上,白色的柵欄圍成的馬場上,一名頭戴禮帽,身穿黑色袍服,手持一根手杖的男子正站在馬場旁邊的樹蔭裏。


    他年紀應該不小了,一篷卷曲花白的胡須打理的整整齊齊。臉上溝壑縱橫,全是歲月的風霜。但他的腰背是挺直的,身姿還是挺拔的。


    此刻,他正麵帶笑容看著馬場圍欄裏一個騎著馬的少女。


    那少女一身騎士服騎在馬上,一頭金黃的頭發用花布條隨意紮在腦後,身材茁壯而挺拔,腿長膚白,金發碧眼,美的像個天使一般。


    少女正跟胯下騎著的一匹白色的駿馬較勁。那匹馬兒顯然脾氣不小,不願意受背上的少女約束,一邊齜牙咧嘴的叫喚,一邊不停的搖頭擺尾,還不時的跳腳。


    “混賬東西,我今天非要馴服了你。瞧是你脾氣倔,還是我的脾氣倔。駕!駕!”少女的額頭全是汗珠,咬著嘴唇控製著馬兒在馬場裏飛奔。


    “海倫娜,我看差不多了。這是從阿拉伯運來的駿馬,沒那麽容易馴服的。一次是沒法完成的。別傷著自己,也別傷著馬兒。”在旁邊觀看的禮帽男子嗬嗬笑道。


    “我不。我今天偏要馴服它。我就不信,作為您,偉大的阿爾梅達總司令的女兒,連一匹馬兒都馴服不了。那也太丟您的臉了。迴國之後,母親問起來,我豈不是要羞愧死了。駕,駕!”少女嬌聲叫道。


    圍欄旁的男子便是佛郎機國東方艦隊總司令阿爾梅達。確切的說,阿爾梅達是他的姓,他的全名叫佛朗西斯科.德.阿爾梅達。


    這是個在佛郎機國如雷貫耳的名字。十年前,阿爾梅達率領三十餘艘船隻組成的東方艦隊前往東方冒險。沿途開疆拓土,征服了東非城邦基爾瓦國,洗劫了蒙巴薩城。之後抵達錫蘭,占領了南亞大陸的古裏港口,擊敗了迦羅帝國的船隊,在迦羅帝國建立了殖民地和港口。為此,受封為印度總督之職。


    其後他的東方艦隊所向披靡,不但打敗了各番國地方兵馬,占領了多處港口基地,壟斷了當地的貿易,掠奪了大量的土地和財富。而且還擊敗了來自歐洲的競爭者。擊敗了海上的大批海盜。


    可以這麽說,阿爾梅達之名無論在佛朗機國內,還是在這片大海航道上。無論是在海盜心目中,還是各地番國國王和臣民們的心目中,都是一個令人恐怖的存在。


    他手下的東方艦隊,如今擁有戰艦近兩百艘,分布在十幾處海港。滿剌加港口之中,停泊有近五十艘主力戰船。其中便包括佛郎機國國王曼努埃爾親自為他命名的‘海洋之花’號旗艦。


    那是一艘令人聞風喪膽的鐵甲戰艦。是最新打造的一批新式戰船之一。


    騎馬的少女是阿爾梅達的女兒,名叫海倫娜。這位就讀於佛郎機皇家學院的少女今年才十七歲。此次跟隨一艘商船來滿剌加看望父親,同時在這裏小住幾個月,等到新年之後迴國上學。


    阿爾梅達送給海倫娜的禮物是一匹大洋馬。西域阿拉伯地區的一種純血駿馬。


    海倫娜很是喜歡,所以今日便要馴服這匹馬兒。


    但越是名貴的馬兒,越是不容易馴服,何況海倫娜的騎術並不佳。那匹馬兒其實已經很不耐煩了。它還沒有真正的反抗,直到它被海倫娜尖尖的皮靴在肚子上磕了兩下,頓時狂性大發。


    那匹馬兒跳了起來,像是發了瘋一般蹦跳,竄起跳躍的高度足有丈許之高。落地又是人立又是倒立,花樣百出。這一下,馬上的少女可招架不住了,嚇得大聲尖叫了起來。


    圍欄外的阿爾梅達見狀不妙,縱身翻過圍欄朝著發瘋的馬兒飛奔而去,口中大聲嗬斥著。


    馬兒奮力一甩,海倫娜高高飛起,驚叫著落往地麵。頭下腳上的落下來,這要是落在地上,怕是要把鼻梁給摔斷。好在阿爾梅達及時趕到,伸手接住了女兒。慣性將父女兩人都帶的摔倒在地上。


    “哎呦,海倫娜,我這把老骨頭可經受不住你這麽摔。快起來,你壓著我喘不過氣來。”阿爾梅達躺在地上叫道。


    少女海倫娜紅著臉撐起身子,連聲向父親道歉。看著站在不遠處看著自己的那匹馬兒,似乎帶著嘲諷的眼神看著自己,海倫娜氣的要命,起身便又要上馬。


    “海倫娜,聽話,明日再馴也不遲。現在馴是不成的,你剛剛被它摔下來,今天一天都不能再馴了。這種馬兒性子高傲倔強的很。就跟你有些像。”阿爾梅達笑道。


    少女海倫娜噘著嘴整理著滿頭金發,氣唿唿的道:“氣人的很,我竟然征服不了一匹馬兒。父親卻要征服世界了。”


    阿爾梅達撿起禮帽正要說話,忽然見一輛馬車飛馳進了莊園城堡門前停下,車裏下來了一個人。


    “臥亞總督來了。應該是有事找我。走,陪我迴去見他。今日給我長長臉,臥亞總督總是誇他家的女兒漂亮。今天我讓他看看,誰家的女兒才是這世上最美的女子。”阿爾梅達笑道。


    海倫娜笑了起來,湛藍的雙眸如大海一般深邃,紅唇嬌豔,美的令人窒息。她愛聽爹爹的恭維話,上前來挽著阿爾梅達的胳膊,父女兩人一路說話一路走向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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