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數次研討,張延齡初步確立了以三寶寶船為藍本,綜合福船廣船的一些特點設計出新一代戰船的構想。當然,這種想法被參與座談的行家們背地裏嗤之以鼻,認為是瞎折騰。


    曾鑒等人認為,大明現有的造船技術和大船的藍本足以堪用,根本沒有必要花心思去重新設計所謂‘集各家之所長’的新船。這也是不切實際的想法。


    很簡單,一艘成熟的大船,必是經過多次的航行驗證,保證各方麵的性能,在穩定性破浪性操作性和航速上都是有保證的。一艘大船能夠成型,必是經過多次的成功和失敗的驗證,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張延齡並非不知道這些。根據曾鑒所言,鄭和的寶船雖然損毀,但是工部藏有設計藍圖,是可以複製的。所以,複製大型的鄭和寶船是最為快捷且可以實現的辦法。


    張延齡其實也很喜歡鄭和寶船的雄偉和氣魄,但問題是,他要的不光是一艘雄偉高大氣勢恢宏的大船,而是一艘能夠戰鬥的戰艦。


    首先,這艘船要足夠大,因為大量的虎嘯炮和各種火器床弩需要上船。不但需要操作空間,而且需要大量的人手,攜帶大量的彈藥物資。承重能力更是要足夠。


    其次,船的操作靈活性要不錯。雖不能穿梭如飛魚,但是作戰中的靈活行動,追擊規避都是必須的。靠人力和風力操控行進的戰船,在這方麵是弱項。但是,與敵作戰可不管你的客觀限製,需要綜合考慮這些因素。


    要知道,這可是要航行於海外陌生之地,要進行一場大劫掠的行動。要是不能戰鬥,豈不是出去送菜當炮灰?和佛郎機人已經結下了梁子。一旦出海,爭奪海上商路,和他們作戰幾乎是不可避免的。


    再者便是船隻的防護性。傳統木船實在太脆弱,在火器作戰的情形下及其容易損毀。即便大明有水密艙技術,但在火炮轟擊之下其實作用也不大。故而,提高整個防護性,讓大船更耐揍,也是張延齡考慮的重點。


    這個想法也得到了徐杲的支持。張延齡的意思是,可否和人一樣,給船船上護駕。在造船的材質上進行改變。如能以精鋼鍛造薄鋼板,以鉚釘潛入船身之中,便相當於給木船穿上鐵甲。那才是真正的鐵甲戰艦。


    在冶煉的技術上,徐杲表示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在造船技藝上,則需要驗證。拍腦袋想出來的辦法,應用到實際上,是否堪用。後果如何?這些都不是靠著臆想便可以完成的。


    當然,一個指導思想是不變的。要打造一支強悍的戰船水軍,方可在海戰之中取得先機和優勢。多斟酌,多利用手頭的優勢,多嚐試,思維開闊一些,絕不是什麽壞事。


    正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工,這是絕對值得去花費時間準備的事情。


    鑒於此,張延齡決定派人出去考察。徐杲是最好的人選。張延齡請他去往南京龍江船坊去替自己考察造船的設施和場地,並且將當地造船的手藝人都請出來集思廣益。


    另外,張延齡派出霍世鑒和田東新二人迴廣東,遍訪當地造船工坊,重金請當地的老船工和造船老師傅出山,前往南京龍江船廠匯合。


    軍中有一名把總是福建人,張延齡也拜托他迴鄉請福建當地的技藝精湛的造船師傅去龍江船廠座談會商。


    與此同時,張延齡在戶部館閣之中將所有的大明朝各種大型船隻的製造設計圖都搜集起來,一並交給徐杲帶往南京龍江船廠,供一起會商研究之用。


    本來這件事張延齡是要親自前往的,但是因為朱清儀臨盆在即,張延齡不能離開,隻得留在京城。


    朱清儀的預產期已經到了,肚子大的嚇人。談如青天天來陪著,因為隨時會生產。肚子疼了好幾次,都是虛驚一場。搞得人神經兮兮的。


    一天又一天,直到十月初二傍晚,在預產之日推遲了十多天之後。朱清儀終於有了真正生產的跡象。談如青帶著小竹親自接生,屋子裏朱清儀撕心裂肺的哭叫,院子裏,張延齡也是如熱鍋上的螞蟻來迴踱步,唉聲歎氣的自責。


    漫長的煎熬之後,屋子裏傳來了孩兒的啼哭之聲,談如青驚喜的叫道:“生了生了,又是一位小公爺。我當幹娘了。”


    張延齡一個箭步衝上台階要進屋去瞧,卻被小竹給攔在門口。


    “還沒清理呢,公爺著急什麽?真是的。外邊呆著。”


    張延齡隻得退會院子裏,伸著脖子東張西望,心裏頗為感慨。


    本來這孩子來的意外。但是當孩兒的啼哭聲傳到院子裏的時候,張延齡還是激動的差點落淚。朱清儀雖然倔強,但是她終究是為自己生了個兒子的。這番苦自是不必說。


    一個女人,肯為一個男人生個孩兒,那絕對是真愛了。更何況是朱清儀這種身份和情形下,她付出了極大的犧牲。張延齡暗下決心,絕不能虧待了朱清儀,得想辦法給她個名分才是。


    得知消息的當晚,當日徐晚意阿秀幼棠等人齊齊去往正南坊看望。朱清儀滿臉疲倦又幸福的躺在床上,那小兒在旁熟睡,活脫脫便是一個小張延齡。


    談如青是幹娘,長命鎖金手鐲等物已經給孩兒掛在脖子上了。徐晚意送了鑲嵌美玉的虎頭鞋和虎頭帽子。阿秀和徐幼棠也都送了禮物。小家夥出生才幾個時辰,便已經穿金戴銀,富貴逼人了。活脫脫是個小財主了。


    當晚,張延齡留宿於正南坊。


    夜裏,疲憊之極的朱清儀睡醒之後,看到張延齡坐在孩兒旁邊看著那孩兒發呆,不覺笑了起來。


    “公爺看什麽呢?他們都說孩兒像你,你說像麽?”


    張延齡歎道:“像我有什麽好?他的娘為我付出這麽多,至今我卻沒有辦法娶她。這孩兒,還是個私生子的身份。我著實對不住你們娘兒倆。”


    朱清儀怒道:“胡說什麽。孩兒有爹有娘,什麽私生兒?你情我願,難道是私通偷人不成?不許你說這樣的話。”


    張延齡連忙道歉安撫。解釋道:“我隻是在自責,想著如何能夠讓你嫁到我身邊。否則,這孩兒姓朱還是姓張?你帶著這孩兒又怎麽拋頭露麵?”


    朱清儀楞了楞,輕聲道:“你有這份心便夠了。這事兒會有解決的辦法的。這孩兒是我要生下來的,以後要承受什麽,我自會承擔,我不怕。你要是怕被人知道,孩兒便跟我姓便是。”


    張延齡苦笑道:“你這麽一說,我更是無地自容了。孩兒的名字我想好了,叫做張弛。既寓張弛有度之意,又因為他來的遲。多折磨了她娘十多天。你覺得如何?”


    朱清儀喜道:“好名字。姓張麽?別人問起來他爹爹,我怎麽說?”


    張延齡咬牙道:“還用說?自是我張延齡的兒子。實在不成,我去跟皇上求個特旨,請皇上允許我娶你為妻。古代有一個大臣叫賈誼,便娶了左右夫人兩位正妻,我為何不可?”


    朱清儀笑道:“你當然可以。隻是眼下要做大事,何必鬧得沸沸揚揚,引人攻訐?這事兒以後再說。你有這份心,我便感激不盡了。其實於我而言,嫁不嫁給你都一樣,我並不在乎什麽名分。你心中有我們娘兒倆,便成了。”


    張延齡歎息無語,心想:“你可以無所謂,這孩兒可不成。這年頭沒身份的人將來是要被人瞧不起的。我張延齡的兒子,怎能沒頭沒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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