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風颯颯,秋意正濃。


    一場盛大的宴席在皇宮東華門外的南熏坊的慶豐樓進行。


    這慶豐樓大有來頭,之前隻是一個包子鋪。當年燕王微服遊京城,在慶豐包子鋪坐下喝茶,點了幾個包子吃。結果覺得滋味甚美,於是龍顏大悅,提筆為其題名。


    當時包子鋪的老板還不知道這是燕王朱棣,還嫌這客人酸氣,之後被人告知,竟然是燕王親臨吃了自家的包子,頓時驚喜交加。


    於是忙從垃圾桶裏翻找出了被自家妻子扔掉的題字,珍而重之的裱糊起來,掛在鋪子門口。這之後一傳十十傳百,慶豐包子鋪揚名天下,顧客盈門。


    之後,燕王登基為帝,慶豐包子鋪便更加的有名氣了。幾代人努力下來,包子鋪變成了京城數一數二的豪華酒樓,掌櫃一家人也是賺的盆滿缽滿,為一方富豪。


    所以說,一個小小的契機,便可以改變人生際遇。


    今日慶豐樓裏的這場宴席高朋滿座,前來赴宴的乃是大明朝的勳貴侯爺們。包括定國公徐光祚徐延德父子,已經繼承了英國公爵位的張侖,成國公府小公爺朱麟,以及在京的保國公朱暉等人。團營的領軍的陽武侯薛翰、永康侯朱震,恭順候吳浩,豐城侯李昱等侯爺們盡皆在列。


    可以說,今日這場宴會,是大明勳臣之家的一場大聚會。有份參與宴會的,都是大明朝頂級勳貴,個個家世不凡,皆為功臣之家。


    而且,這次宴會做東的是大明護國公張延齡。大明朝勳貴中公認的實力人物,紅得發紫的當今國舅。所以,接到他的邀約,那其實是一種榮幸。


    宴席也是極盡奢華。酒宴上上山珍海味無所不有,各色佳肴應有盡有。甚至還有一鍋毒龍肉燉的湯。那是宮裏清理毒龍譚裏的毒龍,聽說這些毒龍肉生力強體,於是抓上來的幾十條毒龍便被賞賜給了朝中的重臣嚐鮮。


    張延齡分了一條,今日特地帶來幹肉讓和豐樓的廚師們幫著燉了一鍋湯。


    酒菜可口,酒宴上又都是自己人,大夥兒都很放鬆。吃酒吃菜,劃拳行令,好不熱鬧。一個個吃的滿臉油汗,醉意熏熏。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張延齡站起身來,舉杯對眾人道:“各位國公侯爺,今日感謝諸位賞臉前來赴宴,我甚是高興。張延齡年輕後進,大夥兒這麽賞臉,真是受寵若驚。我敬諸位一杯,以表謝意。”


    眾人紛紛笑著客套。


    恭順侯吳浩道:“護國公恁般客氣,護國公乃是我勳臣之家的驕傲。您相邀,我等怎會不來。跌斷了腿爬也要爬來。”


    “就是就是,我等可是提前到的,到的比護國公還早。便是以示敬意。”陽武侯薛涵道。


    張延齡笑著點頭道謝,喝了杯中酒。


    眾人也紛紛喝了酒。朱麟笑道:“延齡老弟,你這是有什麽喜事啊?怎地突然叫大夥兒來赴宴喝酒?瞧這破費的,這一桌,怕不得幾百兩銀子吧。寧夏的黃河大鯉魚,那麽遠運來,貴的要命。長江口的秋刀魚,陽澄湖的大閘蟹。都是時令鮮菜,都是要及時從各地運來的活物啊。”


    張延齡挑起大指讚道:“還是朱麟兄識貨。事實上我數日前便和慶豐樓掌櫃的說了,要他們準備這些時令之物。都是從各地專門送來的。像這黃河大鯉魚,那是從寧夏黃河裏撈出來之後,連同一箱子黃河水養著,快馬跑了五天才到的京城。秋刀魚大閘蟹也是,都是出水便運來,到了京城還活蹦亂跳。本地的水養著,宴席前才殺魚煮蟹,原汁原味,就和當時出水撈上來的一般。不過,朱兄說幾百兩銀子。嗬嗬,你覺得這麽一折騰,幾百兩夠麽?”


    聽張延齡這麽一說,眾人驚愕咂舌。各地運來的食材,完全保鮮快馬送來,這一路上車馬費也不知花了多少。這一桌酒菜,怕是幾百兩擋不住了。


    “我知道了,護國公這是發了大財了。否則這般請客花銷的手筆,若不是家財巨萬可不敢這幹。護國公有什麽發大財的路子,怎不跟咱們兄弟介紹介紹?大夥兒也跟著沾沾光啊。”永康侯朱震笑道。


    張延齡用手指了指他,笑道:“哎,還是永康侯聰明,還真被你說著了。適才朱麟兄不是問我,為何要請大夥兒來這裏赴宴麽?便是因為,我有件大事要跟諸位商議,求得諸位的支持。也可以說,是帶著大夥兒發財。”


    眾人炸了鍋一般,嘰嘰喳喳的詢問起來。


    徐光祚瞪著張延齡心想:“有賺錢的好機會怎地不跟我們單獨說?跑來這裏大肆宣布?侯爺們雖然都是自己人,但總得先緊著家裏人不是麽?這小子是不是糊塗了?”


    張延齡嗬嗬笑著擺手道:“諸位莫吵鬧,聽我慢慢跟你們說。諸位應該知道朝廷要開海禁,通海貿,開市舶司的事情了吧?雖然沒有正式下旨,但是此事已經沒有什麽異議,上下也都不反對。皇上委以重任,要我負責此事,也將以振威營為班底,打造水軍兵馬。這事兒,你們想必也聽聞了吧。”


    眾人紛紛點頭,都是消息靈通之人,這種事怎會不知道。朝廷早朝上都議論了好幾次了。基本上達成了共識。


    “這件事跟賺錢有什麽幹係?叫我說,護國公你是自己找麻煩。搞什麽市舶司開海禁?安安心心的領著團營不好麽?折騰那些事情作甚?”豐城侯李昱說道。


    李昱的話其實代表了許多人的心聲。許多人都認為張延齡是瞎折騰。安安穩穩的享福不好,偏要去搞什麽市舶司,開海禁。將來事情多得是,海盜倭寇番國人在海上橫行,將來有船隻被襲擊,必是要找官府的。


    而且,一開海禁,倭寇必潛入進來,和地方上的流寇勾結,事情會很麻煩。


    在這件事上,許多人其實是不讚成的。但是楊廷和他們之所以不反對,便是看出此事不好辦。但既然是張延齡主持,出了事他得擔著,出了大紕漏他要倒黴,何樂而不為。


    張延齡笑著看著李昱道:“豐城侯,人生在世,可不止吃喝玩樂。瞧瞧您,都胖成什麽樣子了。便是不想不動導致的。咱們還是的幹些正事。大道理我也不多說了,總之我這麽做也是為了朝廷好,為了百姓好。具體的情形,我也不想掃諸位的酒興,也不說了。我要說的是,這裏邊有巨大的賺錢的門路。我不想獨享,想要和諸位一起分享。現在參與的,便是幹股股東。將來無論賺多少銀子,都可按照入股比例分成。好事大家有,這便是我今日請諸位來的來意。”


    眾人怔怔的看著他,一時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張延齡皺眉道:“我說的還不清楚麽?怎麽你們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我是說,大夥兒入股,一起賺銀子。聽不明白?”


    徐延德苦笑道:“你什麽也沒說啊。隻是入股賺銀子?如何賺銀子?迴報率多少,每家要入多少股?值不值得?這些你都沒說啊。”


    朱麟大聲道:“知道那麽多作甚?既是延齡老弟說的話,我信他。要多少銀子入股?我給。多的沒有,五萬八萬兩銀子還是拿得出來的。”


    張延齡笑著點頭,論對自己信任,朱麟還是第一位的。自己說什麽,他甚至都不經過思考。


    “是這樣的,有些事不必說的太明白。迴報率嘛,要看情形。能賺多少,我也說不清楚。總之事這樣。我將這事兒分為二十股。我自己占六股,也就是三成,其餘七成股份各位分。每股十萬兩銀子。”張延齡笑道。


    “什麽?”席上炸開來。


    “十萬兩銀子才一股?你這什麽生意?燒錢的生意麽?”


    “就是,又不知能賺多少,萬一賠了呢?”


    “我可不折騰這事兒。怕是不靠譜。”


    侯爺們紛紛咂嘴說道。


    張延齡微笑道:“各位,我話還沒說完。這十萬兩一股的認領,還不能是銀子。我要的是咱們封的田產。一畝良田市價八兩,我算你們十兩銀子一畝。兩萬畝上等莊田,算作一股。中等的田畝和最次的下等田畝也成,按照市價折算。荒山野地也是可以的,那便價格更低了。荒坡山地一兩一畝。都是可以的。”


    “……”


    眾人更是無語。不知道張延齡這是要幹什麽。要大夥兒的地作甚?這可真是奇怪的要求。


    “延齡,你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徐光祚皺眉問道。


    保國公朱暉也笑問道:“護國公,你要這麽多田產作甚?炒地皮麽?”


    張延齡沉聲道:“不瞞大夥兒說,我答應了皇上,從諸位國公侯爺手中收迴二十萬畝良田,歸於百姓。以勳貴之家帶頭,完成我大明新一輪的土地歸民的政策,為緩解朝廷財稅出力。”


    張延齡話音剛落,陽武侯薛涵便冷笑起來:“嗬嗬嗬,我當是怎麽迴事呢。原來是騙咱們交出田產出來,給他去向朝廷邀功。護國公,你這事兒做的不地道吧。你要邀功,也不能在咱們頭上榨油水啊。二十萬畝良田,嘿嘿,你也太過分了吧。咱們這些田產雖說都是朝廷賞賜的,但都是有地契的,是咱們私人的。你若花銀子買便也罷了,故弄玄虛弄個什麽破股份,要人認領。這不是拿大夥兒當傻子麽?”


    “說的是啊,這怕是不妥吧。”恭順侯吳浩也不恭順了,不滿的將酒杯頓在桌上。


    張延齡笑道:“隨便你們怎麽想,總之呢,自願原則。我也不強迫。相信我張延齡不讓大夥兒吃虧的呢,便聽我的安排。我不敢說給你們多少迴報,總之,以後你們便會知道一切都是值得的。我把話說在頭裏,今日不參股,以後便是哭著喊著參股也是不成的。發財的機會隻有一次,抓不住便溜了。”


    “嗬嗬嗬,感情這是鴻門宴啊。我說,怎麽突然請老夫來赴宴。定國公,您這女婿可了不得。老夫告辭了。”保國公朱暉站起身來,向著徐光祚拱了拱手,大踏步離去。


    徐光祚叫道:“保國公,保國公,哎,這話怎麽說的?怎會這樣?”


    張延齡神色不變,他算是明白朱暉為什麽同樣是國公,卻隻能去宣府當個總兵了。這個人沒什麽見地。


    “各位還有誰也覺得這是鴻門宴的話,可以自行離開。我絕不會因此怪罪你們。我說了,絕不強迫,絕不勉強,一切自願。我隻是提供這個機會。願意的便入股交田,不願意的便拉倒,但是以後莫要後悔。我也不需要諸位給我麵子,兄弟歸兄弟,生意歸生意。哪怕諸位一個不參股,我自己也會將全部田產交上去。還會買下莊田湊足二十萬畝良田上繳。這對我而言,並非什麽難事。我張家的田畝便差不了多少。完全沒必要故弄玄虛。”張延齡沉聲道。


    “對不住,護國公,不是我駁你麵子,這事兒我不幹。告辭。”陽武侯薛涵大聲道。


    張延齡拱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道:“陽武侯請。恕不遠送。”


    薛涵拱拱手舉步離開。場麵陷入了更難堪的尷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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