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子裏黑洞洞的,前麵的士兵舉著火把,卻也隻能照亮巷子左近丈許範圍的麵積。兩側低矮的圍牆和頭頂黑魆魆的樹冠籠罩著,四處隻有眾士兵的腳步聲在迴蕩。


    巷子不深,不過百餘步便是另外一條街道。馬占寶在頭裏走著,眼看要穿過小巷抵達對麵的街道上的,四周卻還沒有動靜,不免心中打鼓。不自覺的轉頭朝兩邊看了兩眼。


    “快些走,磨蹭什麽?”莫大年就在他身後,沉聲喝道。


    “是是是。”馬占寶連忙道。


    莫大年冷哼一聲,手握在腰間刀柄上一直沒有離開。雖然他很想立功,但是他加著小心。小心駛得萬年船。這樣混亂的夜晚,要去抓細作,自然要格外的小心。


    立功固然很好,但是性命比立功可更重要。如果有任何風吹草動,他會立刻下令撤退。


    前麵便是街口的燈光,穿過幽暗的小巷之後看到前方的出口時,包括莫大年在內的所有人士兵們的心情放鬆了不少。混亂的黑夜之中,走過這樣的小巷子總是一件令人緊張的事情。


    然而,就在他們走過最後一排矮牆之側的時候,莫大年似有所感。他不自覺的轉頭朝著右側的幽暗處看去。然後他驚愕的瞪大眼睛。


    一個人影居高臨下像是一隻大鳥當空撲來。一點閃亮的寒芒正在眼前放大。那一點寒芒便是那人手中的兵刃的閃光。


    “有敵……”莫大年剛剛喊出半句話,手中的鋼刀剛剛拔出一半出鞘,聲音便戛然而止。空中撲來的那人隻一刀便溯穿了他的喉嚨。


    像莫大年這樣的普通士兵,在武藝高強的陳式一的淩空撲擊之下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就像是老鷹撲殺一隻小雞崽子那般輕鬆。莫大年捂著喉嚨噗通倒地。


    眾士兵尚未反應過來,旁邊矮牆上,十餘條黑影已然同時縱身跳下,二話不說手中兵刃便招唿了過來。


    襲擊來的毫無防備,又是在他們心情放鬆之時,襲擊之人又都是一個個身手淩厲無比。隻短短二三十息之間,襲擊已經幹淨利落的結束。十餘名叛軍士兵已經成了十餘具屍體。


    “換了他們的盔甲。”張延齡低聲喝道。


    其實不待張延齡提醒,眾人已經開始動手了。很快,盔甲全部穿戴完畢。美中不足的是,盔甲少了兩套,張延齡這邊連同馬占寶在內共有十三個人,而這一隊叛軍士兵隻有十一個人。


    陳式一急中生智,命一人隻著甲胄,一人隻著頭盔。這樣便騰出了一副盔甲給另外兩人。著頭盔的身上裹黑披風,便可蒙混過關。這倒也並不突兀,因為邊軍本就經常如此穿戴,盔甲兵刃也並非便是齊全的。


    穿著妥當之後,將屍體盡數丟盡矮牆之後。眾人舉著火把從巷子裏返迴。這一次,可以大搖大擺的從軍營旁邊經過了。


    路過軍營門前空地的時候,哨塔上有人大聲問道:“莫旗官,適才你們去哪裏了?怎地跑那邊巷子裏去了?”


    張延齡讓馬占寶給予迴應:“兄弟們尿泡尿也不成麽?管的真寬。”


    瞭望塔上的士兵不再多問,他們甚至沒有發現的巡邏的隊伍多了兩人。


    一行人穿過軍營前方的空地,抵達軍營西側。眾人徑自往西,脫離軍營的範圍一頭紮進了一條直通西城城牆的小街。沿著小街走到盡頭,前方便是高大的西城城牆了。


    城牆上,巡邏士兵的身影清晰可見。舉著火把的小隊沿著西城城牆上遊弋著,極為頻繁。前方城牆上,兩支巡邏隊交錯而過之時,似乎簡短的說了些什麽。便交錯離開。


    張延齡低聲道:“他們說的什麽?有人聽到麽?”


    “沒有。”陳式一等連連搖頭。距離較遠,他們聲音又小,確實沒聽清。


    張延齡咂咂嘴沉吟片刻,終於擺手低聲下令。一行人走出街口。城頭走來的那支巡邏隊立刻注意到了這一隊舉著火把靠近城牆的人。他們停在城頭看著張延齡等人。張延齡等人腳步不停,就在城頭那支巡邏隊的注視之下,沿著前方上城的石階緩緩上了城牆。


    “你們是哪裏來的?來這裏作甚?”一隻城頭巡邏隊緩緩走近,為首之人沉聲喝問道。


    “我等乃王府親衛,奉王爺之命,前來西城巡查城頭警戒。今日城中細作作亂,西城牆有無異常?”張延齡昂首向前,叉腰沉聲問道。


    那領隊的小旗官嚇了一跳,這夥人居然是王爺派來巡查的。心中有那麽一絲懷疑,他們不去城門,從這犄角旮旯冒出來,倒也奇怪。但看到麵前此人雙目淩厲,氣勢攝人,卻也不敢質疑。王府衛士可惹不得,不必去惹麻煩。


    “哦哦,原來如此。西城城牆目前一切正常。沒有什麽異樣。”那旗官忙道。


    張延齡擺手道:“很好。好生巡邏,不可偷懶。”


    “遵命!”那小旗官一揮手,忙帶著人轉身便走。


    陳式一等人籲了口氣,心中暗想:侯爺膽子忒大,居然冒充王府衛士。咱們這一身破爛盔甲,也不怕被識破。還好對方不夠聰明,總算蒙混過關了。


    然而,張延齡卻又把那小旗官叫住了。


    “站住,迴來。”張延齡喝道。


    “不知有何吩咐?”那小旗官忙道。


    “口令!”張延齡沉聲喝道。


    “天下一統!”那小旗官條件反射脫口而出。


    “天下一統是你說的麽?那是我問的。”張延齡皺眉道。


    那小旗官心道:“真他娘的多事。”


    “口令!天下一統!”張延齡喝道。


    “重整河山!”小旗官答道。


    張延齡滿意的點點頭,擺手道:“很好。可以走了。”


    那小旗官拱拱手轉身離去。


    陳式一等人這才明白,原來張延齡是要套問他們的口令。


    “侯爺高明啊。侯爺怎知他們有口令?”沿著城牆往城樓方向走的時候,陳式一低聲問道。


    張延齡微笑道:“適才他們兩支巡邏隊伍交錯之時說了些什麽,我懷疑便是對口令。果然不出我所料。”


    陳式一等人佩服之極。侯爺觀察入微,心細如發,令人不得不佩服。這要是不知口令,怕是很快就要被識破。


    很快,口令便得到了驗證。沿著城牆往城樓方向而去的時候,不久便迎麵來了一支巡邏隊伍。交錯而過之時,對方毫無征兆的發問。


    “江山一統!”


    “重整河山!”陳式一答道。


    隊伍交錯而過,沒有任何事發生。對方甚至都懶得多看他們一眼,便施施然走過。


    連續碰到了兩支巡邏隊之後,前方便是高大的城樓了,距離已經不到六七十步遠。張延齡低聲吩咐眾人做好準備。然而,往前行了二十幾步,前方有十餘名士兵橫在城牆上站著不動。


    陳式一還以為他們是巡邏隊,於是叫道:“江山一統!”


    對麵那人罵道:“糊塗東西,這裏是折返點。巡邏隊不許進入城樓,還不迴頭。”


    陳式一愕然。怪不得之前兩支小隊便在這裏折返迴頭的。原來這裏是折返點。此處距離城樓還有五十步,若是不能進入城樓之中,如何發動突襲?


    張延齡沉聲道:“兄弟們渴得很,能不能去城樓裏喝口水。”


    “你們傻了麽?水桶在城下,城樓上有什麽水喝?你們到底是什麽人?這都不知道?”對麵有人叫道。


    張延齡心中一凜,知道事情要糟糕。低聲吩咐眾人做好準備。眾親衛快速取出鳥銃,開始上彈藥。


    對麵再次發問:“你們是第幾巡邏隊?哪位百戶所屬?”


    張延齡手握著火銃往前走,口中道:“我們是趙百戶手下的巡邏隊。兄弟,有水麽?借我們喝兩口。”


    “趙百戶?西城哪來趙百戶?不對勁,你們是什麽人,說話怎地怪怪的。站住,不許靠近。”對麵大聲叫道。


    張延齡悶頭加快腳步,手中火銃冒出燧石摩擦的火光。


    “我們是閻王爺手下的人,來送你們上西天的。”張延齡喝道。


    話音落下,劇烈的轟鳴聲響起,火光刺目,煙塵彌漫。雙方相聚不過**步遠,霰彈威力極大,範圍殺傷的殺傷力也最高。數十顆霰彈轟出臉盆大小的麵積,直接將三名站在一起的叛軍轟的血肉橫飛。


    “轟轟轟。”鳥銃的轟鳴聲不絕於耳,其餘幾名敵人在近距離被鐵彈爆頭,慘叫著倒地。


    “殺!拿下城樓。”張延齡大聲吼道。


    “殺!”眾人齊聲大吼,朝著城樓方向猛衝而去。


    城樓上下的敵人,被突然爆發的轟鳴聲驚動了。城樓裏有五六十名兵士駐守。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循聲往城樓西邊的城牆湧上來。迎麵看到一群人呐喊著衝來,紛紛手忙腳亂的抽出兵刃,一臉蒙圈。


    “天下太平!”張延齡大吼。


    “不對,口令不對!”一名守城百戶兀自沒搞清楚狀況,大聲叫道。


    “轟!轟轟轟!”


    鳥銃的鐵彈和張延齡的霰彈火銃給了他迴答。親衛們早已練習了邊衝鋒邊裝彈的本事,一輪齊射,撂倒十幾個。


    “是敵人!敵襲!敵襲!”


    城樓上的敵人這才明白了過來,發出歇斯底裏的大叫,紛紛往城樓裏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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