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和周家爭田之事在短短數日內便在勳戚內部傳開了,驚愕者有之,鄙夷者有之,拍手稱快者有之。


    有人認為,張家和周家一丘之貉,為了爭搶肥肉狗咬狗,誰贏誰輸都沒什麽大不了的。總之這種好事輪不到別人頭上,故而兩家都不待見。


    有人覺得,身為皇親國戚,相互間為了利益撕咬,著實有失體統。進而引申出對大明勳戚之家的鄙視,言語陰陽怪氣,酸氣十足。


    有人為周家打抱不平,認為皇上偏袒張家兄弟有些過分了。有人則不然,認為張家兄弟做了件讓人解氣的事。那周家貪得無厭,是他們先破壞朝廷的規定要來特權去收購百姓田產的,張家兄弟搶先得手,那是周家活該。


    總之,輿論沸沸揚揚,莫衷一是,造成了不小的轟動。


    而兩家當事人卻是三緘其口低調的很,對此事閉口不提,仿佛約好了一般。贏得人沒有得意忘形,輸的人似乎也並沒有咬牙切齒。這倒讓許多等著看後續更加激烈的爭鬥的人有些失望。


    但其實,在當事人心中,都明白一件事,兩家這個梁子算是結下了。


    張延齡自然不會忘記那天周家兄弟離開禦書房時投過來的那一道狠厲陰沉的目光。若不是痛恨無比,又怎會投來那樣的目光。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在利益至上的大名勳戚內部,自己和周家這仇算是結下了。


    當然,張延齡並不害怕。這個仇之所以結下,那可是周家先挑起來的。周瑛倘若不去自己的莊園裏打人,將阿秀打的重傷,事情也鬧不到這個地步。而且,周家跟外庭打的火熱,這其實也是勳戚的大忌。這樣的人遲早是靠不住的。張延齡早已給自己定下了規矩,不欺負弱小,不欺負自己人,別人欺負到頭上,將給予毫不留情的反擊。這件事便是踐行這個規矩。周家撞了上來,便是第一個遭到打擊的。


    消息傳開後的一天下午,朱麟親自前來拜訪,除了大加讚揚這件事幹得漂亮之外,同時也帶來了張侖和徐延德的問候。那兩位之前以為張延齡說的是大話,沒想到張延齡幹淨利落的橫刀奪愛,讓張侖和徐延德既驚訝又佩服,同時又讓他們對張延齡的認識更加深了一層。


    張延齡知道,從此刻起,那三位小公爺當會收迴他們心底裏的輕視和鄙夷,不會輕易的表露,不會拿自己不當迴事了。每個人都敬佩強者,之前他們輕視自己是覺得張家靠了裙帶關係上位,而此刻他們知道自己並非隻是靠那些。這幹淨利落的一役當可打破了他們固有的偏見,讓他們見識到了自己的能力和手段。從此刻起,在精神上,他們應該會平視自己。


    當然,張延齡並不想太過張揚此事,他還有好多事要忙,而這件事隻是一個插曲罷了。將來自己要麵對的人比周家可難纏百倍,這也沒什麽好沾沾自喜的,踏踏實實的做好眼前的事情,一步步的達到目標才是正經。


    除了派人將寶坻縣的莊園建立起來,教百姓除蟲害之外,張延齡將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水壩的建造上。從七月初八開始開工,到七月末,工期已經到了緊要關頭。七月十八側渠開通,河水引流下行,之後便是規模更為浩大些挖掘和修造堤壩的行動。西山莊園的建設大軍們日以繼夜的幹活,頂著烈日酷暑做事,著實辛苦。張延齡一直沒有再去工地,是從馬全口中得到工程的稟報的。七月的最後一天,張延齡決定親自去慰問一番,同時也去親眼看看工程的進度如何。


    當日上午,張延齡帶著滿滿一車的慰問品出發,前往西山莊園工地。


    晌午時分抵達了趙家莊,村子裏除了孩童和老人,幾乎所有人都在東邊的河壩工地上幹活。張延齡沒有耽擱,決定直接前往工地,於是讓仆役駕車直接走。在出村後通向工地的土路上,張延齡欣喜的見到了一個熟悉的挑著兩個大木桶的身影。


    “阿秀!”張延齡趕上前去大聲打著招唿。


    阿秀轉過頭來,見到張延齡,眼中瞬間充滿了驚喜。放下擔子擦著汗笑道:“東家?哎呀,你怎麽來了?”


    張延齡笑道:“怎麽?我的園子我不能來麽?”


    阿秀忙道:“不是,我是說東家好長時間沒來了。昨兒我爹爹還說起東家呢,說你一定很忙。堤壩要合攏了,你還不來瞧瞧。”


    張延齡笑道:“確實最近有些事,忙的很。不過我這不是來了麽?還帶來了輛大車的慰問品給鄉親們。雞鴨魚肉米麵小吃,好好的犒勞鄉親們。”


    阿秀喜道:“那可太好了。我爹爹和鄉親們見到東家定然很開心。”


    張延齡逗她道:“你呢?見到我開心不?”


    阿秀紅了臉,扭捏道:“阿秀自然也是開心的,走吧。咱們快去,爹爹他們等著呢。”


    阿秀挑起兩隻和她身材不相稱的大木桶便往前走。


    張延齡問道:“這桶裏是什麽?”


    “天太熱,都快八月了,還是這麽熱。有不少人都中暑了,這不,我爹叫我熬綠豆湯送去,給大夥兒解暑。”阿秀道。


    張延齡見她嬌小的身軀挑著兩隻大木桶,覺得應該幫她一把。於是笑道:“我來替你擔。”


    阿秀笑道:“你?東家,不是阿秀小瞧你,你恐怕擔不動。”


    張延齡感覺被輕視了,伸手拉住扁擔道:“我來,叫你瞧瞧我的厲害。”


    阿秀無奈,隻得將木桶再次放下,將扁擔遞到張延齡手裏。張延齡用扁擔兩頭的鐵鉤勾住木桶,扁擔放到肩膀上用力站起來。開始還覺得不重,但隻數息之後隻覺得肩頭疼痛火燙,身上像是壓著一座大山一般。他咬著牙邁了幾步,腳下如同喝醉酒一般踉蹌趔趄,兩隻大木桶裏邊的綠豆湯叮咣作響,裏邊的湯水蕩漾起來,還濺出來不少。


    “哎呀,快停下。你這麽擔著,到了地方綠豆湯豈非要灑掉一半了。東家,還是我來吧。”阿秀又是好笑又是擔心,伸手拉住了張延齡。


    張延齡麵紅耳赤,自己堂堂七尺漢子,居然連一擔湯水都擔不動,這可太丟人了。


    阿秀接過扁擔輕輕鬆鬆的挑起來往前走,見張延齡懊惱的樣子,笑著安慰道:“東家沒幹過重活,也是難怪。我們都是從小做活的,跟東家可不同。再說了,東家也不是幹這些重活的命啊。我們是沒法子。”


    張延齡心裏想的是:自己這身體得好好的練練了。手無縛雞之力可不成,起碼得有自保之力。除了練身體素質,還得抓進弄出好的火器防身。不然以後倘若遇到危險,可就徹底抓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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