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齡見二人神態,便知道自己所說的這些話已經嚇到他們了。


    於是忙笑道:“二位國公不要驚慌,延齡知道你們此刻心中所想,但二位放心便是,延齡絕不會成為你們所想的那種人。我今日所說的這一切,都是出於公心,而無私念。如果二位覺得延齡有不軌之心,延齡在此做個保證,我張延齡既不當丞相,也不當大都督。我什麽緊要官職也不要,我隻一心做我水軍提督,管我的市舶司,發展海貿之事便可。這總成了吧?”


    徐光祚連忙擺手道:“不不不,延齡,老夫可不是這個意思。老夫可沒亂想。你說這樣的話,叫老夫如此自處?”


    朱輔也忙道:“是啊,靖海王不掌大局,誰人能當此重任?誰能服眾?我們可並沒有亂想。隻是覺得..這麽做的話,似乎會招致許多非議。我等能明白你的公心,別人未必能夠理解。我們隻是擔心這樣一來,恐生事端,恐怕要出亂子啊。”


    張延齡點頭道:“我明白,這一步邁的有些大。然而,為了大明國祚長久,為了大局著想,這件事,卻勢在必行。”


    徐光祚想了想,沉聲道:“延齡,老夫覺得可以一步步的來。既然皇上在世的時候同意恢複丞相和大都督府,那麽這一次可先恢複舊製。想必沒人反對。至於你說的後續的那些事,則再等一等,一步步的進行。這樣,也可以不激起太大誤會,鬧出太大的事端。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造成聲勢來汙蔑你,怕是不明真相之人會被蠱惑鬧事。這也不是你願意看到的。”


    張延齡緩緩點頭,他明白徐光祚的擔憂。


    徐光祚的擔心不無道理,這年頭,可莫要小看了那些皇權的維護者的力量。一旦這件事被人利用,被造謠成自己欲奪皇帝之權,架空帝位,那便一定會有人出來搞事。一些人會打著維護皇權的名義起兵早飯,這幫皇權的維護者必是會不分青紅皂白的起來響應的。這確實是不得不考慮的事情。


    但張延齡當然不是愣頭青,他早就考慮過這些問題,他也明白不可操之過急的道理張延齡要做的事,其實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某種程度上,這相當於一場革命。即便是君主立憲的製度改革,也是要付出代價的。除非是暴力推行,以血與火的代價完成洗禮,否則必然麵臨極大的阻力和反撲。


    張延齡並不想造成大亂,他需要的是用更為平緩的方式去進行。或許徐徐圖之,日拱一卒,溫水煮青蛙是最佳的辦法。在自己掌控的局勢之下,花上三年五年,甚至十年的時間,逐步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或許這樣的手段不能稱之為革命,而是一種相對溫和改良。張延齡希望這條改良之路是可以走通的。


    在這三年五年甚至十年的時間裏,自己掌握絕對權力,反而可以利用皇權為自己所用。逐步推行思想上的改造以及鏟除那些頑固的勢力,為改良掃清障礙。


    隨著海貿的開通,幾年後大明的情形一定會有所改觀。百姓安居樂業,日子過的好了,有些事便更容易推行了。因為到那時,自己的聲望更高,得到的支持的力量會更大張延齡甚至做過更多的思索,比如人事的任命,搭配班子的協調一致上。自己需要的是一個和自己能夠保持團結一致的班子。特別是在丞相這個人選上,要選擇有能力且誌同道合的人選。這樣才能配合自己緩步推進的措施,不至於從中掣肘。


    除此之外,作為最大的保障。領軍之權勢需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裏的,這是一切的保障。這方麵的人選倒是並不擔心,自己嫡係將領都可任命,他們也絕對會聽自己的指揮。


    而在新皇的人選上,也必須好好的斟酌。絕不能選擇一個權力欲望膨脹,妄圖掌控一切的強勢人選。最好,是一個傀儡。


    張延齡並不以自己有這種想法而覺得羞愧。雖然自己已經高度融入大明朝之中,和這個時代已經完全捆綁。但本質上張延齡是個後世穿越之人,他在意的是大明朝的人,願意為這個土地上的人奮鬥,而不是為了寶座上的皇帝。這其實一直都是他做事的底層邏輯。


    張延齡可不像這個朝代的大多數人,被忠君的思想所束縛。張延齡希望改變大明朝的現狀,更希望能夠從此刻起抓住整個世界變革的潮流,從而改變未來這片土地上的人的命運。


    這個目標早已超脫了一些當下的思想上的桎梏,跟那些站在地麵上的人相比,張延齡已經在雲端之上,豈會為他們所束縛。


    當然,不光要考慮未來,更需要考慮當下。急於求成若是會造成混亂的局麵,搞得狼煙四起,讓所有人都覺得不理解,不支持的話,那不但會導致失敗,也是張延齡絕不想看到的局麵。


    理想遠大固然不錯,但首先要接地氣,要照顧當下的實際情況。這其實和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是一個道理。


    “二位國公,你們放心便是。延齡不會急於求成的。延齡會聽從勸告,徐徐為之。


    延齡之所以和二位國公坦誠相告,便是因為延齡認為二位國公是開明之人,也是能理解和信任延齡的人。經曆了這麽多事,若還以為延齡是為了自己達到某些目的的話,那可真是小瞧我了。我若有非分之想,此刻難道不是我最好的機會麽?我大可趁勢而為,也根本不必去考慮其他了。“張延齡拱手向著兩人誠懇的道。


    徐光祚笑道:“延齡,老夫早就知道,你的眼光遠見非我等所能揣度。雖然你說的這件事,老夫並不理解。但既然你覺得是對的,那麽何妨為之便是。倒也不必跟我們解釋太多了,我們其實也聽不太懂。”


    朱輔也點頭笑道:“是啊,我們都是要入土的人了,還是好好的享幾年清福的好。


    張延齡微微點頭。他倒也沒奢望這兩人能夠理解自己,但隻要他們不掣肘,不反對,那便足夠了。他們的支持重要麽?似乎重要,但其實也並不重要。因為屬於他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自己要說服的反而是其他人。那些即將成長起來的青年一代,以及有著高智慧和眼光的站在這個時代頂尖上的那些人。他們才是自己真正的助力。


    既然兩位國公的態度已定,倒也免去了張延齡另外的口舌。張延齡本來打算繼續向兩位國公解釋,在限製皇權之後,如何限製丞相和大都督府的權力,確保權力不會濫用本想解釋一番以禦史台為基礎的監察係統的作用,以及設立不分軍政官員組成的政務會的最高決策權,來平衡丞相和大都督府的權力。


    等等等等這一切的設想,都無需再說了。很顯然,兩位國公聽不明白,也不感興趣。他們兩位現在感興趣的是想去看看被關押在水軍衙門後堂的楊廷和的現狀。


    但在去看楊廷和之前,張延齡向朱輔提出了一個令他意外的提議。


    張延齡告訴兩人,張侖的北征大軍正在趕迴京城的路上。京城在經曆大亂之後防務空虛,也不知道楊廷和收買了多少軍中將領,所以京籍並不安全,隨時有可能發生意外。北征大軍迴京也可確保京城穩定,接受京城防務,這之後對京營兵馬以及京畿兵馬才可以進行一次大的整頓,以清除楊黨餘孽。


    但鑒於河套之戰,邊軍損失巨大,加之河套收複之後,大明北方防線推進到了了河套以北以及漠南之地。需要大量築造寨堡,加強新的防線防禦體係。這需要有人去主持此事。


    所以,張延齡對朱輔道:“延齡想來想去,需要有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去主持大局。


    而這個人,非成國公莫屬。我想請成國公出任三邊總製之職,總領河套以北的寨堡建設和防務大任。”


    這個提議著實讓朱輔感到意外。這是個極為重要的職責,擁有極大的軍權。張延齡能讓自己去擔當此事,這讓朱輔覺得似乎有試探自己的嫌疑,所以一時有些猶豫。


    “不成不成,老夫怎敢擔此大任。老夫無寸功在身,若領此要職,怎能服眾?\"朱輔擺手道。


    張延齡給出了解釋:“實不相瞞,我本屬意朱麟兄擔任此職的,朱麟兄此番北征立下大功,援救河套邊軍的第一戰便是他打的。之後表現也可圈可點。但小公爺畢竟需要曆練,擔心他不能完全勝任此重任。畢竟幹係重大。所以,我想請成國公出馬,以朱麟輔之。成國公的威望能力,足以鎮住局麵。朱麟也可得到曆練,成國公言傳身教之下,將來可堪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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