皚皚的白霜鋪滿街道和屋瓦,在鍾樓的晨鍾聲中,大明京城迎來了亂局之後的第一個平靜的清晨。


    陽光灑在街市的時候,京城百姓們也得到了楊廷和被活捉的消息。當各大街口告示牌上張貼出了以大明靖海王,大都督府大都督張延齡的名義頒布的告示,證實了楊廷和被擒獲的消息之後,整個京城很快陷入了沸騰之中。


    百姓們的沸騰是因為終於這場亂局已經過去了,從皇上駕崩,到京城大亂,兩個月的時間裏,百姓們過的提心吊膽,備受煎熬和塗炭。


    最後這幾日,京城百姓蒙受了巨大的損失和損害,許多人家家破人亡,被禍害的很慘。楊廷和被抓,意味著這一切終於結束了。


    街市上有人放起了爆竹,有人敲起了鑼鼓。慶賀這一時刻的到來。


    其實百姓們並分不清事情的原委,很多人也不知道楊廷和和張延齡之間誰對誰錯。看書喇


    他們隻是以自己樸素的感受來站隊。楊廷和禍害他們,他們自然痛恨楊廷和。往往這種站隊正是正確的選擇。


    京城百姓沸騰起來,朝廷裏也一樣沸騰起來。


    從清晨開始,水軍衙門中,各級衙門官員便絡繹不絕,在京勳貴皇族也紛紛趕來。


    不光是今日張延齡要召集眾人會商亂後事宜,而且,這也是秋後算賬的開始。這種時候,倘若再不積極,那可太蠢了。


    以刑部尚書劉璟,工部尚書李遂,禦史台左都禦史洪鍾等朝中眾臣為首,六部侍郎各層級官員紛紛抵達,並且紛紛向張延齡呈遞揭露楊廷和罪行的揭露狀。衙門大堂裏,熱鬧的像是一堂水鴨子。張延齡水軍衙門的公案上,揭露楊廷和罪狀的文書堆成了小山一般。


    張延齡清晨時分便坐在了衙門大堂裏,命人準備了最好的茶水,派出數十名雜役伺候這些朝廷官員。他一直笑嗬嗬的聽著眾人義憤填膺聲淚俱下的控訴,遞上來的揭露狀他也沒有去翻看,隻是看著這些人在麵前表演。


    這種情形,張延齡是早就料到的。一旦楊廷和倒台,他們便會和楊廷和劃清界限,立刻切割。而且為了表明自己的正義,他們會爭先恐後的揭露楊廷和的罪行。一些人是為了撇清自己,一些人是為了洗白自己,一些人是為了做政治上的投機,趁此機會踩人上位。


    這些事情若是在十年前,張延齡或許會覺得驚訝。但現在的張延齡,已經處變不驚了。所有的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其實也是在情理之中。人性如此,利益所向,自然會發生這樣的情形。


    或許,在麵前這些官員的心目中,他們並不覺得這麽做有什麽羞愧和不當。他們善於為自己找到心理上的寬慰的依據。比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種話。


    \"大都督,我等要求嚴懲楊廷和及其同黨,深挖餘孽,清除流毒,還我大明清平之世。此事當即刻進行。下官建議,三日後對楊廷和及其家眷族人進行公開處斬,以昭天下。”


    “靖海王,下官認為,當清肅朝廷內外官員,重塑我大明吏治,提拔有為之人。借此機會,不破不立,破而後立。下官願意為此事進言獻策,覓求良方。”


    “王爺,卑職認為。清肅楊逆餘孽,當從軍中開始。此次若無叛軍將領協助,楊賊豈能造成如此大的危害?清肅整軍,勢在必行。”


    “靖海王爺,此次勳貴之中有人從楊逆作亂,下官認為,勳戚之家也要進行整肅。


    徹底清查那些對朝廷不忠,對王爺不誠之人,奪爵抄家,將他們清除出勳戚之外。”


    .\"


    麵對這些人七嘴八舌的言語,張延齡隻微笑著保持沉默。每個人說的話,張延齡都知道他的目的何在。有的人很想立刻殺了楊廷和,以便滅口。免得楊廷和攀咬出自己來。有的人想利用這次機會將上麵的官員一舉推翻,以便自己尚未。有人專門挑著自己愛聽得話說,來博得自己的好感。當然,也有人是發自內心的希望能夠盡快恢複秩序,清除楊廷和黨羽和餘孽。


    其實,此次楊廷和造成的紛亂,外廷官員乃至除了外廷的許多人都脫不開幹係。並非積極參與者才是楊黨,那些明知楊廷和不軌企圖,卻三緘其口,保持觀望,準備做政治投機的人也一樣是可惡的。


    如果說要進行徹底的清肅,怕是將大半個外廷官員都抓起來,罷官問罪抄家殺頭也是不會錯殺幾個的。但是,張延齡知道自己不能這麽做。


    朝廷需要盡快平息局麵,自己不能搞大清洗,雖然自己很想這麽做。一旦沒有了退路,便會有人鋌而走險,再次生亂。


    朝廷官員之間盤根錯節,相互聯係。京城內外,各地州府勢力糾結,相互依存。這不是一朝一夕所能解決的問題。自己當然不能搞什麽不破不立,大破大立。現在要做的其實隻能是縫縫補補。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隻懲辦部分首惡楊黨,給予大多數人機會,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當然,朝廷主要職位官員的任免是必須要做的。而且在未來,是必須要從根子上抓起,進行逐漸的替換,溫水煮青蛙,逐漸完成全麵的替換。


    張延齡其實已經想好了。這一批國子監太學的士人是沒指望了,這幫人之前便有惡跡,為楊廷和等人口舌。搞上書,靜坐,宣講等手段,蠱惑人心。這幫人要統統黜退迴鄉,讓他們失去話語權。


    一切要從根子上抓起,便要從科舉入仕的事情上抓起。下一次的科舉,自己要親自出題,親自監考,親自錄取。提拔一些真正有才幹和能力,價值觀上也不狹隘的人員上來,逐漸培養成朝中骨幹,進行替換。


    現在這幫人,張延齡對他們沒有太大的指望,隻希望他們能夠繼續做事,保持朝廷的運轉便可,而不必弄得朝廷內外一片混亂。


    大明朝再也不能經曆亂局了,如今的大明朝其實已經是千瘡百孔,人心思定了。


    一群官員七嘴八舌說了半天,見張延齡一言不發隻是笑嗬嗬的看著他們,心中都有些犯嘀咕。這位靖海王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看上去似乎不好糊弄的樣子。也不知道接下來他會做些什麽。


    張延齡不給迴應,官員們也都慢慢的閉了嘴。


    左都禦史洪鍾忍不住上前拱手道:“大都督,眼下之事如何動作,大都督當給予一些指示,眾官員也好遵照執行。大都督一言不發,我等惶恐不知所為啊。”


    張延齡起身還禮,沉聲道:“洪大人,稍候片刻。定國公、成國公兩位國公馬上就到,之後我們再會商具體事宜。還請諸位稍安勿躁。”


    眾人聞言,隻得坐下喝茶等待。兩盞茶喝罷,便聽衙門外車馬喧嘩之聲響起。


    有人大聲稟報:“定國公,成國公二位國公到!”


    張延齡忙起身來走到衙門口迎接,眾官員也都站起身來看向衙門外廣場。外邊數十名騎兵簇擁著兩架馬車抵達衙門口,兵士拉開車門,定國公徐光祚,成國公朱輔兩人分別從馬車上下來。


    徐光祚一直在西山莊園野狗嶺,朱輔則是在亂起之時去其京南莊園避難。朱麟留在北征軍中作戰,他和張侖的家眷自然是要安排好。張侖的家眷都在野狗嶺,朱輔則自有京外莊園居住。況且朱輔長了個心眼,畢竟他成國公府不是焦點,倘若去西山莊園的話,反倒危險,所以便去了自家莊園避禍。


    昨日傍晚,張延齡派人分別通知了兩位,請他們迴京來主持大局。說是主持大局,自然是因為二位都是國公之家,這種時候,決策的事情自然不能沒有他們在場。


    “延齡見過嶽父大人。見過成國公。二位一路辛苦了。淩晨便起身了吧。\"張延齡上前施禮,笑盈盈的道。


    徐光祚嗬嗬而笑,看著張延齡撫須道:“延齡,辛苦的是你啊。平息大亂,撥亂反正,居功至偉啊。\"


    朱輔在旁躬身道:“是啊,了不起啊。定國公跟我說了京城這十多天的情形,本人真是佩服之極啊。我大明何其有幸,有靖海王這樣的人物,當真是我大明國祚之幸,社稷之幸啊。定國公,後浪推前浪,我們這些老家夥,看來得退位讓賢了。”


    徐光祚笑道:\"老朱,新一輩已經能頂起大梁了,我等還屍位素餐作甚?我是打算在家養老了。難道你還不甘心麽?”


    朱輔笑道:“那是,那是。\"


    張延齡笑道:“二位國公說哪裏話來?朝廷大事,還得你們做主決斷。豈能當甩手掌櫃?那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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