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晚意從小受過良好的教育,雖然之前確實是不知百姓疾苦的千金大小姐,生活在空中樓閣之中,做著一些不切實際的夢。但是,在嫁入張家之後,已然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丈夫張延齡給予她的影響巨大。張延齡對待西山莊園百姓的寬容,主動放棄大量莊園土地的做法一開始令她費解,但在不斷的交流和觀察之中,便也明白了大明朝的症結所在,知道張延齡在試圖改變這一切。


    嫁入張家之後,和普通百姓接觸很多,所以徐晚意對普通百姓的陌生和偏見其實已經消除了不少。特別是像阿秀這樣的佃戶的女兒身上的良好品質,讓徐晚意對普通百姓其實觀感已經很好了,對他們也充滿了同情。


    但是,徐晚意並不知道,百姓雖然淳樸,但也愚昧自私的很。眼光的局限和階層的差異終究難以彌合。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大無語事件。


    徐晚意還是希望能夠耐心勸解他們。於是微笑說道:“各位鄉親,你們難道沒看到麽?幾個莊子都被他們燒了。那幫人是造反的壞人,見人就殺的。咱們西山莊園的人他們是不會饒了的。你們此刻出去,他們真的會殺了你們的。相信我們。我們還能害你們不成?”


    “哎呦,我們可謝謝您了。他們可不是衝著咱們來的。你們這哪裏是對我們好?把我們困在這裏才是害我們呢。我們平頭老百姓跟他們無冤無仇的,他們幹什麽要殺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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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要不是你們來這裏了,怎麽會招致這麽多兵馬前來?莊子也不至於被燒毀。”


    “我們不想死在這裏。放我們出去,我們死在外邊也不怪你們。”


    一群百姓們七嘴八舌的反駁著。對方的態度約好,他們便斷定對方越是心虛。


    徐晚意氣的胸口起伏,麵色發白。皺著眉頭怔怔無語。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決斷。若是任由他們離開,他們一定會死。若是不讓他們離開,怕是又要吵鬧。真是難以決斷。


    阿秀看不下去了,緩步上前來輕聲對徐晚意道:“郡主,這事兒交給阿秀處置吧,你不要管了。”


    徐晚意低聲道:“你要如何處置?”


    阿秀道:“跟他們講道理是講不通的,交給我便是了。”


    徐晚意點點頭,輕歎一聲道:“好吧。”


    阿秀緩步上前,來到那群叫叫嚷嚷的百姓麵前,俏臉含威盯著他們。百姓們被她目光看著不自在,慢慢的閉了嘴。


    “諸位鄉親,你們要離開這裏是吧?好的很。走了也好,省的我們還要為你們的性命擔憂。但是,我阿秀把話說在頭裏。你們但凡踏出野狗嶺圍牆一步,生死便和我張家無關。別到時候說是我張家趕你們走的,說我張家絕情絕義。我們可不背這個名譽。你們被那些人追殺的時候,哪怕就是逃迴圍牆下,也休想我張家再接納你們。你們在山野裏凍得哀嚎哭泣的時候,也別怪我張家人沒有保護好你們。因為這是你們自己作的。好言難勸該死的鬼。要走的表個態,畫個押,我即刻命人開西邊的小門讓你們離開。”阿秀沉聲道。


    讀者身份證-伍陸彡74彡陸7伍


    眾百姓麵麵相覷,一時無人敢當這個出頭鳥。這幫人就是如此,你若不讓他們走,他們會覺得其中有貓膩。你若真讓他們走了,他們又會覺得有些忐忑不安。


    阿秀繼續道:“諸位鄉親,你們自己好好想一想,我張家這麽多年來待你們如何?可曾害過你們?十年前,你們過的什麽日子?吃了上頓沒下頓,溫飽難繼,租子都交不上,孩子都養不活。現在你?你們家家分地,月月有做工的銀子入賬,孩兒讀書不要銀子,個個衣食無憂。你們過的日子,是多少老百姓夢想過的日子。每年你們都有親眷來投,你們難道沒聽到他們說的話?我西山莊園的鄉親,應該是全大明日子過的最舒坦的人了。你們也不想想,這一切都是從何而來?我張家虧待過你們麽?會有害你們之心麽?”


    眾人有些羞愧,有人低下頭來不敢看著阿秀。阿秀這些話可一點不假。


    阿秀冷聲繼續道:“別的不說,我就算養隻貓兒狗兒,遇到危難之時,它們也不會朝著自己的主人吠叫吵鬧。更何況是人?你們在大敵當前的情形下來吵鬧,對著郡主大喊大叫,這是何等涼薄,何等的令人寒心?人呐,要懂得感恩,我們不求你們迴報,我們隻是想要你們過上好日子,但是,你們太讓人失望了。更不要說,我張家這麽多年來從未對你們有任何的惡意,我們知道你們出去會死,所以才不讓你們出去。在你們眼中,反倒成了要害你們了。這是何等的可笑?”


    眾百姓鴉雀無聲,有些人羞愧的恨不得找條地縫鑽下去。


    “好好想想吧。你們看看山下,士兵們麵對敵人正在準備迎戰,準備赴死。郡主和如青夫人以及我們這些人,也是要去下邊空地上搭建救治傷員的臨時救治之處。我正準備去為將士們燒水煮飯,還有許多人也都要去為戰鬥盡一份綿薄之力。我們這些人可沒吵著要跑。我們要跑,比你們可方便的多,騎著馬坐著車我們即刻便走了。因為我們要保護你們,保護我們的家,我們不能走。你們怕死,誰不怕死?我阿秀說句你們不愛聽的話,你們誰的命比郡主金貴?比我張家眾人金貴?我們不怕,你們倒是怕了,真是可笑的很。”阿秀大聲說道。


    阿秀本就是潑辣性子,她也最了解這些人是怎樣的人。這一番話其實一點也不留情麵,像是狂風暴雨一般劈頭蓋臉的數落出來,效果卻比好好講道理要好了不知多少倍。


    一杆百姓們麵色羞愧之極。是啊,張家這麽多年來施恩於自己,許多人家以前過的是什麽日子?若不是張家恩惠,他們怎有今日?人家郡主和張家的眾夫人都出來做事,同仇敵愾。自己這些人卻在這裏胡鬧,當真是羞愧不已。


    百姓們雖然沒見識,膽小自私怕死,但是淳樸的道德底線還是有的。隻是之前見到大批兵馬湧來,驚恐激動之下便顧不得許多了。畢竟想活命是人之常情,危險來臨,想要逃走也是本能。


    “罷了,我也不跟你們磨嘴皮子了,你們要走,我張家不攔著。李嬸,你適才不是吵著要走麽?來,表個態,告訴大夥,死活跟我張家無關,你便可以走了。”


    適才那名吵鬧最兇的婦人羞愧掩麵,縮進人堆裏。


    阿秀冷笑一聲,對趙元成道:“大哥,帶人去開了西邊小門,所有想走的,表個態畫個押就讓他們走,一個也別攔著。咱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還要和敵人作戰,可沒時間跟他們囉嗦了。對薄情寡恩,不知感恩,不知好歹之人。不聽勸告非要去作死的人,我張家不必管他們。讓他們自生自滅便是。”


    趙元成大聲答應了,轉頭對眾百姓道:“都聽到了麽?想要走的也不要吵鬧了,這便放你們走。要走的趕快,別耽誤我們時間。快些快些。”


    眾百姓滿臉疑惑驚惶,站著不動。


    趙元成叫道:“幹什麽?不是要走麽?快些來啊。”


    眾百姓哪裏肯走,低著頭不說話。就在這時,便聽到拐杖篤篤響,一個蒼老的聲音一邊咳嗽一邊大聲叫道:“咳咳,咱們不能忘本,不能忘了東家的恩啊。做人呐,不能這麽忘恩負義啊。你們這些人,丟了咱們西站莊園老百姓的臉啊。咳咳。”


    阿秀叫道:“爹,您怎麽來了?怎不歇著?”


    來者正是被老伴攙扶著從病床上下來的趙老吉。趙老吉從去年至今,一直病痛纏身甚至虛弱,一直纏綿床榻。適才聽說百姓們吵鬧要走,便執意要老伴扶著他前來。


    阿秀迎過去要攙扶,趙老吉卻徑自來到人群前,狠狠的瞪了眾人一眼,然後轉身向著徐晚意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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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老伯,你這是作甚?快起來。”徐晚意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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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老吉咚咚磕頭,沉聲道:“請郡主原諒,山村百姓,不知好歹,忘恩負義。我趙老吉替他們向您賠不是。您大人大量,不要計較。留下他們吧。求求你了。”


    一群鬧騰的百姓此刻那裏還不明白過來了,都紛紛跪倒在地磕頭,開口自責。


    徐晚意忙命人將趙老吉扶起來,看了一眼阿秀,輕聲道:“阿秀,算了。鄉裏鄉親的,怎能驅逐?咱們還是趕緊做事去吧。這事兒,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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