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42年二月初二,距離胤褆要求代替胤祥征戰西北剛過了三天,紫禁城裏三宮六院喜迎龍抬頭。北方的初春忽冷忽熱,這天晨起有些薄涼,卻也擋不住紫禁城裏逢年過節的熱鬧,各宮娘娘籍貫不同家鄉習俗各異,為了迎接二月二,包餃子的,捏糖麵兒窩窩的,舞文弄墨的,皆是為了在皇帝麵前討個好彩頭各盡所能,大放異彩。


    這天早上,康熙帝下了早朝,循例在李德全的陪同下,到幾個位分較高的娘娘那裏坐上一坐,各宮各院轉下來,左右嚐了一肚子小吃茶點,到了中午頭,肚裏非但沒有饑餓感,反倒是覺得撐的難受,隨即叫了李德全跟隨著到禦花園散步消食。


    到了禦花園,天陰蒙蒙像是要下雨般,李德全轉身命令身後跟著的小太監去給皇上拿厚衣服,不曾想那小太監剛一轉身,迎頭碰上匆匆跑來覲見的長樂宮主事麽麽茶花,兩人皆一個趔趄,差點抱一起滾倒地上。


    “大膽!如此莽撞驚了皇駕,你有幾個腦袋夠砍的!”李德全搶在皇帝前麵吼道,那名字喚做茶花的宮女哆哆嗦嗦站起身來,大氣不敢出一聲,一時間竟愣在了原地。


    “何時如此驚慌?但說無妨。”康熙皇帝恰巧心情不錯,沒有深究的意思,那宮女得了不罰的聖旨,這才小心翼翼的開口言道:?“萬歲爺,奴婢是長樂宮主事宮女茶花,昨夜起,宮裏一口廢棄的水井忽然奔湧出像是人血樣的鏽色井水,且今日清晨,貴妃娘娘原來居住的長樂殿殿門洞開,不時發出吱呀吱呀反複開門的聲響。如今留守長樂宮的太監宮女們都說是……”茶花說了一半不敢再往下說,而是警覺的看了看臉色鐵青的皇帝,以及一旁側立不安的李德全,頓時便沒了動靜。


    長樂宮乃胤祥生母敬敏皇貴妃章佳氏生前居住的地方,章佳氏乃鑲黃旗包衣宮女出身,因出身不高,即便是先後誕下十三皇子胤祥及兩個公主,在世時仍舊沒有封號,隻以庶妃相稱。直到康熙三十八年病故,才被追封貴妃得以厚葬。


    章佳氏生性恬淡行事低調,雖貴為一宮之主,宮中伺候的宮女太監人數並不多,且這些宮女太監與章佳氏相處多年,拋開主仆名分,彼此間感情十分親切。章佳氏故去之後,這些宮人也因年紀偏大,除極少數早有安排的選擇被放出宮去,絕大多數選擇了留在章佳氏的故宮長樂宮,如往日一般,安靜的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宮人們都說什麽?”康熙臉上表情陰晴不定,他對章佳氏是有感情的,否則也不會與她共同孕育三個孩子,但康熙皇帝同時又是一位博古通今甚至貫通中外的皇帝,他的閱曆、他的修為又讓他不同於一般的帝王,對鬼神懸說似信非疑。然而縱是康熙皇帝學富五車、才高八鬥,他的認知並不能跳出當時的社會壞境,於是當聽到長樂宮疑似鬧鬼的消息,他心裏頗為忐忑,又或者,他對章佳氏死後才得到厚待的往事,再次覺得內心過意不去。


    “迴萬歲爺,宮女太監們都說……是貴妃娘娘放心不下十三爺,所以,所以迴來了。”


    “胡說!”皇帝聽完勃然大怒。“貴妃娘娘有什麽放心不下的?溫恪公主、敦恪公主前些年都晉封了和碩公主嫁了好人家,十三阿哥如今在朝中擔任要職,皇貴妃前些年也遷葬景陵妃園,你們說說,敏妃還有什麽心事未了?”皇帝如數家珍般將這些年或許是因為內心有愧而一件件、一樁樁刻意為之的恩賜說盡,說完,皇帝仰起頭閉上眼睛,眼角分明有些紅潤。


    “行了行了,下去吧,以後再來萬歲爺這裏搬弄是非說這些有的沒的,小心你們的腦袋!”李德全會來事,二話不說趕走了茶花,小心攙扶著康熙皇帝迴養心殿去了。


    卻說皇帝迴到養心殿,反複思考茶花說的話,一時間茶飯不思坐立不寧,他先是背著手在西暖閣中來迴徘徊,繼而抱著湯婆子杵在窗戶根兒上久久凝望不語。李德全也是焦灼不安,幾次想湊上前去勸兩句,但接觸到皇帝清冷的眼神,心裏又不由自主的打起了退堂鼓。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過,終於李德全鼓足勇氣,剛喊了句皇上,誰知康熙皇帝迴過頭,先搶過了話鋒:“李德全,你看那天邊的雲彩,是不是紅的有些奇怪?”


    被皇帝沒來由的一問,李德全趕緊順著康熙所指望向天邊。北方的冬末初春,天氣沒來由的好到出奇,夕陽西下,一片火燒雲染紅了天際。在李德全看來,這天的雲彩與以往並沒有什麽區別,隻是此時此刻康熙皇帝的心情,總會被剛才長樂宮鬧鬼一事所影響,這會兒竟也有些疑神疑鬼起來。


    李德全不知道該怎麽迴答,腦海正快速思索著,皇帝忽然又開口:“李德全,傳欽天監。”


    一盞茶的功夫,欽天監副使郎爾德被喚了來,郎爾德跪地上等候皇帝問話,康熙沉默了半晌,徐徐說道:“近日朕聞訊長樂宮頻現魑魅鬼影,傍晚又見火燒紅雲,可是天象有所異常?”


    郎爾德早前已與胤褆串通一氣,哪知還沒等到有所行動,皇帝竟自己問到了點子上。隻是郎爾德並不知道,之所以長樂宮會鬧鬼,之所以茶花會麵聖,都是黃敬買通了長樂宮的一班宮女太監集體搞的鬼。


    “迴聖上。紅雲影照西北乃大喜大兇之兆。”


    “何謂大喜大兇之兆?”皇帝問。


    “大喜指的是將有迎親、蓋瓦之喜,而大兇指的是如不能如期完成嫁娶,將不利西北。”郎爾德心裏戰戰兢兢,而嘴上卻流利的說出他所謂的見解。


    “不利西北……”皇上反複琢磨著不利西北四個字,一時間又陷入了沉默,郎爾德登時緊張到豆大的汗水順著臉頰流淌,皇帝看到他臉上留下的汗水,忽然間一笑,隻說了句“朕知道了”,便讓郎爾德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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