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港城井川島。


    這裏住著缽闌村村民127戶,左鄰右舍都是沾親帶故的閔姓人家,村中男女老幼的名姓都記入了祠堂的族譜,以傳後世。


    沐浴、齋戒、淨手、焚香、祭拜種種儀式走完後,缽闌村第36任村長閔元泓戴上老花鏡,提狼毫,在神聖的族譜上用朱砂紅工工整整寫下了一個名字——花沫,批注:閩大岡之妻,閔正之母。


    閔鄭芳氏在一旁看著,眉開眼笑。年過半百的女人體態微胖,五官端正大氣,高興起來大眼睛周邊滿是褶子,看著憨態可掬:“多謝村長,多謝村長,咱小花終於進族譜了!趕明兒,我一定請大夥吃頓好的,熱鬧熱鬧!”


    閔元泓一邊低頭用嘴吹幹了紙上濕潤的朱砂,一邊笑道:“大妹子不必客氣了,閔聲在世的時候,幫襯鄰裏鄉親的還少嗎?如果不是族規在那裏擺著,嫁入缽闌村五年後外姓人才能入族譜,小花三年前就可以寫進你們家了!”


    想起早早過世的丈夫,閔鄭芳氏眼眶有些微濕:“這些年,我和大岡孤兒寡母的,多虧了村裏人照顧。這份恩情,我鄭芳會一直記著的!”


    “嗨!說這些幹什麽……”閔元泓的雙手鄭重其事托著修正好的族譜,把它放進了祭台的木龕裏鎖起來。“你真要感謝我呀,就讓小花多來我家裏邊坐坐,陪他元泓大叔喝杯小酒,打打麻將。村裏活動的時候,給大夥露兩手,就行了……她比你前麵那個,可強多了!”老村長嗬嗬笑著,後麵的話語音量自然放低。


    閔鄭芳氏忙向他做了個拜托的動作:“咱叔,這事兒可千萬不能讓小花聽了去,我可就這麽一個寶貝媳婦兒,如果她出點岔子,我家大岡和阿正非厥過去。你不知道,他們父子倆有多喜歡小花……那個女人跑了便跑了,她在外麵就算找到金山銀山我也不稀罕,最好一輩子都別迴來!”


    “大岡那麽老實本分的人,怎就碰上這種水性楊花的東西?”閔元泓歎了一聲:“大妹子,阿正也快七歲了……小兩口沒打算添一個娃?”


    “我倒是盼星星盼月亮!”鄭芳苦著一張臉,指了指自己的頭:“可你也知道,小花這裏受了傷,記不住以前的事兒,心裏邊總是有點疙瘩,不肯和大岡……偏生我那兒子也是個傻的,對她千依百順、言聽計從,花言巧語更是半點不會,兩人到現在還分著房呢!”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慢慢來吧!”老村長隻能安慰道:“你想想看,幸虧小花記不住,才肯留在這裏待了這些年。如果她想起以前的事兒,說不定就走了……你我都知道,這些年外麵一直有人在四處尋她,如果不是村裏邊的鄰裏可憐你們孤兒寡母,嘴風緊,大家都幫忙遮掩著。那些城裏的,早就找過來了!”


    鄭芳抿著唇,有些愧疚:“瞞了丫頭這麽久,心裏覺著怪對不起她的。可是,大岡和阿正……哎!”以後隻能加倍對她好,才能夠彌補這個錯誤了。


    兩人正聊著,閔元泓的老婆柳玉珠風風火火從外麵跑過來,尚未進門兒,炮嗓子就叫開了:“老頭子、鄭芳,你們還在這裏弄那勞什子的族譜呢?閔二驢子在村東頭跟賈老鬼都快打成武俠片兒了,再擱一會兒,非上棺材不可!”


    一聽這話,鄭芳都快氣炸了,撈起牆角的一支笤帚就往外跑。隻因那閔二驢子原名閔鬆,不巧正是他老公的親弟弟。自家裏麵的老人和丈夫去世後,就留下這麽一個長不大的活閻王,都四十好幾的人了,至今還單著。平日裏好吃懶做、油嘴滑舌的,也沒個正經的營生,就靠著閔大岡的小飯店混到現在。偏生這人還好賭,一旦進入狀態,輕傷不下火線,在十裏八鄉都留下了一個諢名“二驢子”,是個人見人躲的醜角兒,連村長閔元泓出麵都沒用!


    可惜,村裏並非各個都是息事寧人的,也有不買賬的硬漢。在村東頭經營一家小賭場的賈老鬼就是那種遇強則強、遇橫更橫的主,眼裏容不得半點沙子。所以,兩人時有矛盾,隻不過還從未像今天這樣,直接打起來的。


    柳玉珠一見鄭芳的樣子,就知道閔鬆少不了一頓收拾。可是,笤帚對“二驢子”和賈老鬼都是沒用的,隻會火上澆油。“老頭子,要不我去找小花?”她匆匆解下了身上的圍裙,擔憂道:“那丫頭聰明機靈,嘴甜又會做人,說不定她去了,這恩怨還能消停。”


    閔元泓也沒其他法子,點頭應了:“那我去找大岡!”


    “大岡老實過頭了,勸不了!”柳玉珠搖搖頭。


    老村長歎氣:“勸不了總能護著他媳婦兒唄!”


    兩人遂分頭行事,各自忙開了。


    ……


    這邊,鄭芳抓著笤帚,不出十分鍾就趕到了村東頭。隻見,偌大的晾曬場上塵土飛揚,包穀籽灑落了一地,兩個男人抱作一團,正打得難解難分。曬場四周,村民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議論紛紛,但誰也不敢勸架,因為賈老鬼的胖媳婦閔鶯鶯正提著一把菜刀站在邊上鎮場子,她的老公此刻占著上風,她自然不會讓人過來插一腳。


    “大家可瞧見了,閔二驢子在我家場子出老千,褲子口袋裏麵藏牌,被我家老鬼發現了,他惱羞成怒還要動手打人,這還有沒有王法了?”閔鶯鶯嗓門兒大,叉著腰把一番話說得氣壯山河。


    那賈老鬼牛高馬大、壯如鐵塔,閔鬆卻是一支又高又瘦的竹簽子,怎會是他的對手。一來二去,竹簽子被揍得抱頭鼠竄,嗷嗷直叫。


    雖然痛恨小叔子好逸惡勞、濫賭成性,但夫家終究隻剩了這麽一個親人,而且也沒什麽壞心腸。看著閔鬆吃了大虧,鄭芳又氣又急,提著笤帚站在一邊,兩隻眼睛死死瞪著拿菜刀的閔鶯鶯,一時也不知該進去痛打小叔子一頓息事寧人,還是過去幫忙……如果這事兒沒處理好,真把兩家關係弄僵了,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終歸不妙!


    這邊,她正在晃神,手中的笤帚卻被人一把抽走了。隻見一個身子纖細,穿著體恤衫、背帶褲,戴著棒球帽的女孩子已經衝進了晾曬場,拿起笤帚直接對著地上的包穀籽就是一陣狂掃。所到之處,塵灰漫天,烏煙瘴氣,但凡站得近的,連眼睛都睜不開了。閔鶯鶯右手拿著菜刀,左手使勁捂著口鼻,一時也顧不得幫架的事兒了。


    “哎喲!老鬼叔……”女孩子手腳麻利,動作不見停,聲音卻又軟又糯:“您和我小叔鍛煉身體怎麽也不挑個好地方呀?瞧這處又髒又曬的……我馬上幫你們掃掃,掃幹淨了繼續鍛煉!”


    被塵灰禍害得灰頭土臉的兩人瞬間停了手,一邊咳嗽,一邊跑別處撣灰去了。


    閔鶯鶯揉了揉眼,一見來人,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小花,你跑來湊什麽熱鬧呀?大人的事兒,小孩少管!”這小丫頭活潑聰明,漂亮極了,是村裏麵的寶,家家戶戶幾乎都喜歡她。再加上大夥一起隱瞞的那個秘密,總覺對人有愧……但是,她家那個不學無術的小叔,真是討厭!


    “鶯鶯嬸兒!”花沫提著笤帚,笑嘻嘻地望著賈老鬼兩夫妻:“剛才我去村口買東西,聽那邊的遊客說港城政府最近正在掃黑,黃賭毒都在打,特別是引發打架鬥毆事件的,警察總署下令要嚴判……我想著咱老鬼叔素來仗義,總是給鄰裏鄉親提供免費活動的場地,無論如何這事兒都要第一個告訴你們,早做準備,免得被上頭誤會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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