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京城中發生了好幾件大事,弄得人心惶惶,不過定遠侯府的大夫人近幾日心情卻極好。

    入了春天氣迴暖,山道上的雪也化得差不多了,大夫人便約上幾位侯府夫人,一起去城南的萬佛寺燒香還願。

    萬佛寺在城南的天麓山上,是京城中香火最旺盛的寺院,不管是求子,求姻緣,求前程,人們都愛來這裏燒上一炷香,祈求神佛保佑。

    這日大雪初霽暖陽高照,萬佛寺裏擠滿了前來燒香求願的人,隻可惜他們隻能擠在一旁的偏殿裏禮拜,而主殿卻被侍衛層層圈起來,專門給那些侯爵夫人們使用。

    大夫人和幾個穿金戴銀的侯爵夫人一起跪在大殿下,雙手合十,看上去虔誠無比。

    說來也奇怪,像她們這種心狠手辣做盡惡事的人卻偏偏對神佛格外虔誠,這可真是可笑至極,若是神佛真的有靈,又豈會讓她們這些雙手沾滿了鮮血的人進入寺廟參拜呢?

    正當大夫人跪在佛前念念有詞地訴說自己的心願時,大殿內外突然暗了下來,原本是晴空萬裏的天氣卻在一瞬間變得黑雲密布,鋪天蓋地的黑暗越來越濃,很快就什麽都看不清了,可殿外那麽多人卻沒有一人發出驚叫,似乎他們根本就不懼怕這股黑暗,又似乎他們都已被這股黑暗吞沒殆盡。

    大夫人慌亂得叫了一聲,爬起身就去拉拽身旁的人,可她的手在四周摸了一圈卻什麽都沒有摸到,這時她才覺得毛骨悚然,她用手死死捂住嘴不停往身後退,周圍一片死寂,連一絲唿吸的聲音都沒有,她被裹在這團詭異的黑暗裏,進出無門。

    她發出一陣驚唿,聲音裏已經帶上了哭腔:“誰?!快出來!別搞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我可不怕你,我乃堂堂定遠侯府的……”

    “知道你是定遠侯府的大夫人,我找的就是你。”

    無邊的黑暗中突然升起一團淡青色的光暈,小青就站在光暈中間,神情冷漠地看著大夫人,“死到臨頭了還不忘耀武揚威,你這個女人可真是惡毒至極。”

    “是你!!你這個賤人,我早知道你不是什麽好東西,跟那顧遠山一樣都是下賤的狗東西!”大夫人看到小青之後竟直接忘了害怕,一臉歹毒得衝到小青身前破口大罵。

    “你還敢罵他!!”小青的眼睛突然變成詭異的青色,他飄在半空中,雙手合十默念口訣,刹那間無數條竹枝從他的後脊裏蔓延出來,那些竹枝就像是活的一樣,扭動著身軀慢慢伸向大夫人,它們一觸碰到大夫

    人的身體便如遊蛇一般爬遍大夫人全身,大夫人瞬時被無數條竹枝捆綁著升到空中。

    這副景象太過詭異,大夫人終於被嚇得大叫起來:“啊啊啊,妖怪,妖怪啊,救命啊!!你……你放開我!!”

    小青轉瞬移動到她身邊,右手輕輕一揮,爬在她胸口處的竹枝便如尖刀一樣緩緩刺進她的胸膛,刺入之後那根竹枝便在她的皮肉裏不停攪弄撕扯,鑽心的疼意直接逼出了大夫人的眼淚:“放開我……啊啊……饒了我吧……太疼了……求求你饒了我吧……”

    “饒了你?這怎麽可能呢?”小青淡青色的瞳仁在黑暗中散發著瘮人的光,“在你殺害他母親的時候,在你辱罵毆打他的時候,在你掘出已逝之人的屍骨挫骨揚灰的時候,你就已經注定是這個結局。”

    “你......你現在殺了我......全京城的人都會知道是顧遠山幹的......到時候他也得下獄陪我一起死......”大夫人痛極了反而露出喪心病狂的笑容,“你想讓他陪我一起死嗎?小賤人!”

    小青眼中青光炸閃,抬手間又一根竹枝從大夫人的後心刺了進去,大夫人額上滲出大把冷汗,她惡狠狠地盯著小青,忽然大笑起來,“你不敢,哈哈哈哈,兩個小賤人!”

    “我不敢?”小青唇角扯出一抹冷笑,“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妖,我有何不敢?我自然有我的法子讓人懷疑不到公子身上,現在嘛,讓我想想要怎麽折磨你才好呢?”

    大夫人臉上的笑意戛然而止,她看著小青那雙詭異冰冷的眼睛突然明白過來自己今日無論如何都是活不成了,她這一生機關算盡,手上的人命多得數都數不過來,事到如今她反而豁出去了,睜大眼睛怒罵道:“小賤人你以為我怕你們嗎?老娘誰也不怕!十三年前我就應該把顧遠山那個娼妓之子和他那下賤的母親一起扔到水井裏淹死,我千不該萬不該留他一條狗命!他顧遠山有什麽好?不過就是個有娘生沒娘養的賤貨!”

    小青倏然升至高空,雙手緩緩匯聚到胸前,青色的眸子裏金光炸閃,隨著他的動作越來越多的竹枝從四麵八方鑽進大夫人的身體裏,原本纖細的竹枝在大夫人的體內快速膨脹,如利刃一樣將大夫人的五髒六腑統統攪爛,鮮紅的血液順著竹枝的枝幹緩緩地向小青的指間匯聚,大夫人的身體漸漸萎縮幹癟,她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喊叫,而後便失去了所有生息,如泄氣的皮筏一樣倒在地上。

    小青麵無表情地看了她的皮囊一眼,淡淡說道:

    “沒人疼他,我來疼,沒人愛他,我來愛,誰若是阻攔,誰就得死。”

    突然間彌漫整個山巔的黑暗盡數散去,眾人皆從昏昏沉沉中蘇醒過來,然後還沒等他們迴過神來就見大殿之中,金黃色的佛像上突然劈出一道青色的閃電,一聲震耳欲聾的劇響之後,人們這才發現原本跪在佛像下的定遠侯府大夫人已經被劈成了一團焦灰。

    人群突然發出狂亂的尖叫,眾人紛紛向廟外逃去,根本無人再去問津那個已經成為一團灰燼的侯爵夫人。

    繁鬧的山寺終於陷入死寂,小青落在大殿中抬頭仰望著莊嚴的佛像,突然間外麵電閃雷鳴,金色佛像發出一聲低沉的怒吼。

    天地變色,神佛震怒,小青知道,他的時間不多了。

    ……

    顧遠山近日非常忙碌,在江有汜和小青的勸導下他耐著性子去向顧兆和大夫人賠了罪,顧兆雖然心裏不痛快,但他知道以顧遠山如今在朝中的地位,顧氏一族若想崛起必須得借助顧遠山,因此便坦然接受了顧遠山的賠罪,選了個好日子將侯府世子之位傳給了他。

    朝堂上更是風起雲湧,明眼人都看出來長公主有意提攜顧遠山,不僅多方麵幫他打點關係,更是多次在皇帝麵前說他的好話,一些明白人都知道京中這是要變天了。

    而為了能順利拿到兵部尚書的位子,顧遠山和江有汜近日更是四處走動,疲累不堪。

    這日,夕陽西沉之時他才忙完公務迴到侯府,他最近心情煩悶,公事又分外繁忙,已經多日未與小青親近,剛迴到後院他便脫下外袍進到臥房,“青兒,我迴來了。”

    然而他巡遍了臥房和後院也沒有找到小青的身影,他轉身便要跑出院門尋找,突然間反應過來書房他還沒進去看看。

    因著小青平日裏不愛看書也很少來書房,他便忘了,他走到書房前伸手推開房門,然而裏麵依舊空無一人,但書桌上卻放了一封信,他急匆匆走過去拿起信讀了起來。

    是小青的字跡,這一手清秀的小楷還是他手把手教的,他不會認錯,然而信上的內容卻讓他沉下了臉。

    小青在信上說,他離開招搖山太久靈力不足,近幾日覺得身上有些不適,要迴招搖山休養半個月,半個月之後他就會迴來,讓顧遠山不要擔心。

    靈力不足,身體不適……

    小青離開招搖山以後靈力受限之事顧遠山是知道的,然而身體不適又是怎麽迴事?顧遠山突然有

    些懊惱,他這幾日太忙了,的確沒有太多關注小青的身體狀況,隻是小妖精不舒服為什麽不和他說呢?這樣一聲不吭就走了叫他如何能放心?!

    顧遠山急忙走出後院叫來海樓,讓他立刻快馬加鞭趕去蜀中招搖山,務必要找到小青,找到以後即刻修書告訴他,海樓領了命便告退了。

    顧遠山一個人迴到臥房,坐在昏黃的燭光下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內心突然一陣戚然,原來沒有了小妖精的房間是這般荒涼。

    次日清晨他早早便起身上朝,今日皇帝便會任命新的兵部尚書,他和江有汜忙碌了半個月今日終於能知道結果了。

    然而他人剛走到太和殿外的石階上,就聽見江有汜在後麵慌慌張張地叫自己的名字,他便在原地停下來等了片刻。

    江有汜一路小跑到他身邊,在他耳邊低語:“大夫人死了!”

    “你說什麽?!”顧遠山聲音突然大了起來。

    江有汜拉了拉他的衣袖,急道:“小點聲!!你不知道?我還以為是你背著我偷偷幹的。”

    “不是我……她怎麽死的?”顧遠山沉聲問道。

    “不是你就好,不過這事也沒人會懷疑到你頭上,她的死法太過離奇了,聽說是佛祖顯靈,一道天雷直接將她劈成灰燼,在場有很多人都親眼看見了,我還以為是你找什麽奇人異士幹的呢!”

    “佛祖顯靈?哼,你相信?”顧遠山扭過頭看了一眼江有汜,冷笑一聲。

    江有汜壓低了聲音迴道:“我自然不信,但別人信就行,好了,晚點再與你詳談,我還有點事要交代給翰林院的張大人,你先進殿吧,我稍後就來。”

    “嗯。”顧遠山點了點頭走了。

    江有汜與張大人約好了今日在朝會之前碰個頭,關於兵部尚書一事江有汜還有些事要交代給他,然後江有汜在石階旁等了半晌,沒等到張大人,卻等來了烏蘭。

    江有汜一見到烏蘭轉身便想走,烏蘭從他身後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將他拖到旁邊的長廊裏,“江大人躲什麽?莫非是做了什麽虧心事?”

    “滾開!”江有汜胳膊用力狠狠甩開烏蘭的手,烏蘭眼神暗了暗,好一會兒才低聲道:“身子好利索了?今日天氣冷,怎麽不多穿點。”

    “與你無關!寧王殿下,沒什麽事下官便告退了。”江有汜說完便轉身欲走。

    烏蘭突然說:“你想輔佐顧遠山和我爭皇位,對嗎?”

    江有汜的身體突然僵住,“沒有的事,你多想了。”

    烏蘭慢慢踱到他身前,俯下身盯著他的眼睛:“最近你們搞了這麽多小動作你當我不知道?先是兵部尚書,然後是駙馬,再然後便是皇位,我猜得沒錯吧?”

    “是又怎麽樣?你能阻止得了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現如今還被關著禁閉吧?你就這樣跑出來不怕皇上再罰你?”江有汜往後退了兩步,口氣冰冷。

    烏蘭步步緊逼,將他堵在木欄杆和自己的胸膛間,“你是在關心我?”

    “你想多了,我巴不得你被關一輩子禁閉!”

    “江有汜,有時候我真的懷疑你把我帶迴中原就是一場騙局,而在草原的那些日子隻不過是你精心拋出的誘餌罷了,你對我有真心嗎?”烏蘭低頭凝著他,神色早已不複往日的張狂,“不過不要緊,不管你是真心還是假意,做了我的人,你這輩子都逃不了,你不是說丟不下這個國家麽?那我便來做這個國家的王,到時候我會敞開國門讓大炎的鐵騎踏平這片國土,然後我就把你擄走,囚禁在我的帳篷裏,我會把你雙手雙腳都捆住扔到床上,然後日日夜夜地,幹你!”

    “你!!你瘋了嗎?你到底想幹什麽?!”江有汜怒目瞪著他,一雙紅唇氣得發抖。

    烏蘭埋在他耳邊輕聲吐息危險至極:“我不是說了嘛,我想日日夜夜幹你。”說完便扭過了身走了,走了沒幾步突然又背對著他大聲喊道:“江大人可不要想著逃啊,你逃不掉的。”

    “畜生!!小畜生!!”江有汜看著他的背影憤憤說道。

    朝會上顧遠山果然不負眾望被永初帝任命為新任兵部尚書,短短半個月他先是得了世子之位,今日又被破格提拔為兵部尚書,這本該是令人欣喜之事,可顧遠山卻有些魂不守舍。

    耳邊那些恭賀之音喧囂不停,顧遠山隻機械地應承著,心裏卻總是忽上忽下跳個不停,江有汜的話在他腦海中不斷迴蕩,大夫人詭異的死法,小青的突然失蹤,種種跡象都讓他心神不寧。

    好不容易撐到朝會結束,他急匆匆趕迴家中書房又將小青那封信拿出來一字一字地讀了一遍,一直到他確信看不出任何端倪,這才起身迴了臥房,然而又是徹夜不眠。

    第二日清晨雲生駕著車送顧遠山去上朝,行至半道卻因修路轉而改道至城南的小道,此時入春已有月餘,天氣漸漸迴暖,城南小陌上的春梅開得十分旺盛,聞到梅香顧遠山掀開窗簾往外

    看了看,隻見道路兩旁滿樹紅梅怒放,爛漫似海,他突然就想起去年冬日和小青一起踏雪尋梅的情景,那時候小妖精就站在怒放的梅樹下,冰肌玉骨,笑靨如花,而如今,花仍在,人卻蹤跡全無。

    顧遠山突然感到一陣沒由來的心慌,蝕骨的思念頃刻間湧進他的四肢百骸,明明隻有兩日,他卻覺得已經失去了他的小妖精百年之久。

    他猛地掀開車簾對雲生大喊:“停車!停車!!不去上朝了,送我去招搖山!!”

    備注:我知道小顧晉升的太快了,有點不合常理,但是為了加快節奏我就不細寫他的晉升之路了,大家隨意看看,不要較真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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