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季尋通常會整夜冥想替代休息。


    但昨夜也難得有了一夜安眠。


    清晨的時候,賽菲爾莊園的建築準點亮了燈,遠處黑金城的各處燈塔也逐漸亮了起來。


    這座礦業城市也開始了嶄新的一天。


    燈光透過從窗戶的玻璃上照入了木屋。


    屋子裏擺件也從黑影朦朧中也漸漸有了些光彩。


    季尋的生物鍾很準時,這時也睜開了眼。


    剛一醒來,就發現胸膛一大片溫潤的柔軟觸感。


    季尋微微一笑。


    折騰了一宿的宋漁此刻正依偎在他懷中安眠。


    不知道夢到了什麽,那張俏臉的嘴角還掛著微微笑容。


    她像是貓咪一般很親昵地把頭埋在了季尋的肩側,微微卷曲的發絲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季尋看著目光久久不能挪開,真就美的發光一樣。


    這時,一縷發絲落在了她的鼻尖,癢癢的,懷中宋漁輕輕動了動。


    季尋手指輕落,為她撩開了鬢側這縷發絲。


    就是這一下,他突然就發現緊貼的心跳從那種平穩狀態,“噔噔”劇烈跳動了幾下。


    季尋知道這姑娘醒了,笑著早安:“早啊,漁小姐。”


    卻沒得到迴應。


    宋漁睫毛微微眨動,眼珠已然轉動了起來,裝作沒有醒的意思。


    因為她很清楚地感覺到了,被子隻蓋到了腰間,自己大片的春光在空氣中。


    此刻天明,已然看得通透,羞意難以。


    季尋覺得有趣,眉角一揚,輕撫美背,卻也沒揭穿。


    然而宋漁還是沒能裝睡下去,仿佛是閉著眼就沒人看見她的小動作,那雙纖手偷偷拉扯被子,然後瞬間蒙著頭,把自己整個人都蓋在了裏麵,甕聲甕氣道:“啊嗯。早啊,季尋先生。”


    突然就客氣了。


    這些日子相處,季尋也熟悉了她的性格。


    喊自己名字的時候,就最放鬆的時候。


    後麵多加了一個“先生”,一定就是內心小忐忑。


    昨夜的大膽行為用光了這位漁小姐的所有勇氣,就像是失去了魔法的午夜灰姑娘,突然就變迴了那個柔美恬靜的淑女了。


    終歸是臉皮薄。


    但幾息後,被窩裏藏著的宋漁像是想明白了,怎麽都要麵對的。


    她把頭悄悄露出了被子,一雙靈動的大眼看著季尋眨啊眨,仔細看了又看。


    季尋投去了疑惑的目光:“嗯???”


    宋漁燦爛一笑:“我看看是不是做夢。”


    兩人相視一下,這姑娘突然就開朗了。


    畢竟兩人是坦誠相觸,那種體溫交流的親密感很快就衝淡了那種羞澀。


    宋漁挪動了一下身體,一臉幸福地躺在了季尋身邊。


    這姿勢正好摟著,季尋的手也方便。


    他有意無意輕輕摩挲她的肌膚。


    真就像是羽毛般的觸感,柔滑而酥軟。


    宋漁自然是察覺了那微妙的歡愉興致,悄然迎合。


    她臉上掛著盈盈笑容,眸若純水,突然問道:“季尋先生體驗感如何呀?”


    說著總歸是覺得這問題太露骨了,她又結結巴巴道:“那個.那個我是想說我沒有試過.也不太懂。”


    季尋如實道:“漁小姐棒極了。”


    這種真誠是相互的,宋漁聽著嗤笑一聲,認可道:“嗯!我也覺得是這樣。”


    昨夜那旖旎的畫麵曆曆在目。


    然後這姑娘說了一句在別處,她一定會麵紅耳赤的話來:“季尋先生也棒極了~”


    這話滿溢了一股曖昧的氣息。


    季尋聽著表情自嘲似的浮現了一抹古怪。


    「空月神想」附帶的歡愉秘術越發精湛,這種極致愉悅的體驗之後非但不疲倦,反而精神奕奕。


    宋漁大半個人都貼在他身上,怎麽可能發現不了?


    她卻沒有迴避這種親密接觸,反而笑臉盈盈打趣道:“哇”


    季尋無奈地目光看了她一眼,


    宋漁目光毫不退縮,略帶迷離地一瞥。


    四目相觸的瞬間,氣氛曖昧彌漫了整個樹屋。


    又是一個春色無邊的清晨。


    一晃數日。


    季尋沒興趣去和宋家其他人接觸。


    宋漁就陪著他,兩人就待在了木屋裏。


    每天除了親密的日常,就是看看書、修行,然後聊天。


    他們會交流一些文學、哲學、商業、藝術.各種問題。


    兩人讀書都很多,仿佛有太多太多可以聊的東西。


    怎麽聊都聊不完。


    季尋說想聽聽音樂,宋漁每天也都會彈彈鋼琴。


    悠揚的琴音飄蕩在樹叢中,別有一番空穀幽響的韻味。


    兩人偶爾也會偷偷去黑金城逛逛,嚐一嚐宋漁從小喜歡的那些糕點鋪子,看看舞台劇,又或者去酒館喝喝酒。


    他們也非常享受這種安閑的時光。


    但美好的時光,也過得很快。


    這一日。


    木屋窗外的晨露滴在綠葉上,聲音清新而寧靜。


    穿著輕薄睡裙的宋漁正在搗鼓著窗台花盆裏的小花。


    燈光透過睡裙,婀娜的身段忽隱忽現。


    季尋盤腿坐在沙發上,和往常一樣翻看著典籍,冥想吐納。


    這些日子心緒無比安寧,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靈魂安撫。


    兩人就這樣相處,哪怕不說話也十分美好。


    可突然間,變故來的毫無預兆。


    季尋心中猛然感知到了什麽,眉頭微微擰川:“時間要到了嗎.”


    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要離開了。


    之前一直不明白自己麵板上那“虛弱狀態”到底是怎麽迴事兒。


    現在已然明白。


    那“虛弱狀態”是【x-077-超時空郵票】給他加持的時光之力,讓他能待在這個時空裏。


    就像是給不會遊泳的人套上了一個遊泳圈,讓他擁有了漂浮在時光裏的能力。


    待得那股浮力消失殆盡,他也將會重新沉入海底。


    現在,虛弱狀態現在已經恢複到了九成以上。


    但這並不是好事兒。


    正是因為如此,季尋才越發清楚感知到了一種被時空“排斥”的感覺。


    他從來沒忘記,自己並不屬於這個時代。


    就這時,宋漁搗鼓好了花朵,轉身嬉笑著問道:“季尋先生,晚上想吃什麽呢?要不我們去西城”


    話還沒說完,正好看到了季尋表情凝重的一幕。


    她很聰明,敏銳地就猜到了什麽,嘴裏卻小心翼翼地問道:“怎麽了?”


    季尋看了她一眼,如實道:“我可能要離開了。”


    宋漁聽著眼中神采瞬間一暗。


    沉吟了片刻,她用最輕描淡寫的語氣,平靜地問道:“噢~所以,我們是要道別了嗎?”


    她看得出季尋並不開心,第一次在他那張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


    她想著,自己如果再不開心,那兩人就更不開心了。


    宋漁想要兩人最後相處時光,也像是往日一樣快樂。


    一瞬後,那張俏臉上就重新掛上了笑容。


    她走了過來,像是往常一般,親昵地掛著在了季尋的胸前。


    溫潤的肌膚相觸此刻不再是曖昧溫存,而是讓她覺得,自己真真實實地擁有著這份美好。


    她想留住這份美好。


    兩人沒都沒說話,相擁了片刻。


    終究還是要打破這份沉寂。


    宋漁嘴角掛著淺淺的梨渦,她看著那柄擺放在屋子顯眼位置的鐵疙瘩,終於是能問出那個一直想問的問題了:“那把大劍是留給我的吧?”


    “你早猜到了?”


    季尋也不奇怪。


    這姑娘雖然單純,但內心非常敏銳聰慧。


    “嗯呐。”


    宋漁點點頭,露出了一口整齊的白牙:“因為季尋先生看那把劍的時候會‘走神’。那和偶爾看到我的時候,一樣的表情呢。”


    季尋:“哦。”


    原來她早就猜到了。


    宋漁又眨了眨眼:“所以,大劍是你留下的.信物嗎?”


    她真的很聰明,沒等季尋說,就已經猜到了大劍的用途。


    她用開玩笑的語氣,晶眸裏滿懷期待,說道:“我拿著它,我們會憑借信物再次相認?嗯.就像是那枚神奇的【郵票】一樣,它會以一種魔幻的方式,把我送到你那裏去?”


    宋漁猜到了那個看似荒誕的結果。


    但她卻沒猜到時間。


    下次重逢,已是百年之後了。


    “.”


    季尋聽到這話,心中突然覺得一股比死亡更沉重的情緒湧起來。


    他無法描述那種感覺是什麽。


    那好像是一種全新的情緒,完全陌生的情緒。


    那是理智、暴戾、歡愉、病態.無數的自己,都無法壓製的情緒。


    眼前的宋漁看出了他的難受,卻主動安慰道:“季尋先生,不用這麽難過呀~之前就說過了,遇到伱,我已經非常非常開心了。”


    她笑著說著,也笑著問道:“你呢?遇到我,有沒有很開心啦?”


    季尋看著眼前的俏臉:“嗯。遇到你,是我的幸運。”


    她那清澈的眼眸掩飾不住任何情緒。


    這姑娘眼裏深處,已然一片流淌的星河。


    聽到這話,宋漁笑的眼角彎彎:“嗯、嗯!”


    但她終究是忍不住問出了那個期待又怕失望的問題:“我們.我們以後還會再見嗎?”


    季尋看著那雙期待的晶眸,如何說得出半個不字。


    但想說什麽,時光法則的排斥已經越發明顯。


    沉吟了一瞬,他仿佛耗盡了大半力氣,才艱難地吐出了一個字:“會。”


    “真的呀?”


    聽到這話,宋漁那張臉瞬間就亮起了光芒。


    仿佛隻要能再相遇,分別就顯得不那麽讓人悲傷了。


    她滿懷期待地追問道:“那是什麽時候呢?”


    季尋聽著陷入了沉默。


    那句‘一百年後’怎麽都說不出口。


    之前不明白為什麽,現在他已經很清楚地感認知到了,談及時間的話題,體內那股時光之力就會快速消散。


    他說不出來。


    宋漁卻像是從他的表情中明白了什麽,喃喃道:“噢,早該想到的。能讓季尋先生這麽為難,一定是很久了。”


    每個在風中轉身的人,都曾經矗立在風中思考過良久;


    當她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其實已經猜到了結局。


    但她還是期待。


    突然,這位眼裏已經閃動著晶瑩的姑娘,抬頭看著自己的愛人,柔聲細語道:“如果是很久的話那別忘了我喲,季尋先生。”


    沒等季尋迴應,她歪著腦袋想想,又道:“嗯其實我覺得‘朝陽’這個名字也和你很合適呢。總感覺這個名字有一種向著光明而去的開朗,給人帶來希望。就像是你突然來到了我的生命中一樣.我超級開心的!”


    “.”


    季尋聽著已經默不作聲。


    剛才那句“會”,已然耗盡了他體內殘存的時光之力。


    他想壓下體內那股被時空排斥的感覺。


    但越是努力,那種即將失去的無力感,越是強烈。


    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他想記清楚眼前這張臉,卻越來越模糊。


    “.”


    宋漁看著季尋額頭暴起的青筋,已然預感到了什麽。


    即將到來的分離讓她心中空落落的,喃喃自語:“其實命運已經對我很照顧了.”


    這些話更像是在寬慰自己。


    “其實我很開心,你能和我道別呢~也很慶幸,我能有和你道別說些話的時間。”


    宋漁想要繼續保持微笑。


    但“道別”一出口,心頭那股悲傷情緒就像是潰堤一般。


    她再也忍不住眼眸中一直打轉的波光,終是從眼角滾滾溢出,泣不成聲:“明明.明明早就有想過。等季尋先生和我道別的時候,我一定不能哭的。要讓你記得我最美好的樣子.但我但我”


    但她還是忍不住。


    宋漁的臉上掛著依舊燦爛的笑容,但晶瑩的淚珠已經順著臉頰流淌而下。


    季尋輕撫著她的臉頰,溫柔地幫她擦拭淚水,寬慰道:“你已經很棒了。”


    但此時此刻,他的身體已經慢慢變得虛幻起來。


    他不再像是實體,而更像是靈魂。


    輕飄飄地,像是氣球一樣飛走的感覺。


    季尋努力保持意識清醒,他想摟住宋漁,手中卻依然傳不迴來半點觸碰的感覺。


    像是流沙在指縫間溜走,美好也被時光從生命中抽離。


    越來越縹緲。


    宋漁也想抱住眼前的人,卻發現同樣無能為力。


    她知道自己即將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便用出了這輩子最大的力氣,大聲喊道:“季尋先生,我喜歡你!遇到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嗯。我也是。”


    季尋聽到這炙熱卻又無比溫柔的情話,靈魂仿佛得到了安撫。


    他知道自己留不住,那猙獰的表情反而就平和了。


    好無力的感覺啊.


    嘴角反而漸漸揚起。


    臨別之時。


    季尋朝著眼前已淚眼朦朧的姑娘,咧口一笑。


    他想留給了心愛的姑娘自己最帥氣的容顏。


    同時也說出了他在這個時代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漁小姐,我也喜歡你。”


    鄭重而柔情。


    “嗯!嗯!嗯!”


    聽到這話,宋漁俏臉已經繃不住那強忍的最後一抹笑顏。


    她緊咬著嘴唇仿佛都要滲出血來,“哇哇”哭出聲來。


    沒來得及悲傷,季尋的身體漸漸從虛幻變成了透明,最終像是夢幻泡影,轟然消失。


    恍惚間,仿佛聽到了那聲嘶力竭的唿喊:“季尋,無論你在哪裏,無論是多久以後,我都一定會找到你!”


    這句話迴蕩在木屋。


    又仿佛有一股穿破時空的魔力,在失控另外一頭的季尋耳旁,縈繞不絕。


    話音剛落。


    木屋裏,一枚古樸的戒指落在了地板上,“叮咚咚”滾在了那柄大劍旁。


    那個從來都像是薔薇花一樣堅韌開朗的姑娘,早已哭成了淚人。


    時光有種讓人無法抵抗的力量,它能讓人遺忘一切。


    宋漁哭著歇斯底裏:“季尋先生,我才不要忘記你啊”


    新開業的洪樓。


    一間奢華的臥室裏,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香氣。


    老人仰躺在椅子上,慈祥地和旁邊的一個體態婀娜的鬥篷人聊著些什麽。


    “我還記得和他當年去看舞台劇,他總會覺得豐腴演員才最好看使得那時候我好不自信的.”


    “啊還真是沒禮貌的家夥呢。”


    “哈哈哈有時候他是悶了點,但也很有趣的。”


    “.”


    正說著,仿佛一股神奇的力量縈繞進了房間。


    老人似乎早就等著這一刻:“時間到了啊”


    她看著手裏的相框,渾濁的雙眼霧氣般朦朧。


    黑白照片上,那是一個穿著碎花長裙笑靨如花的姑娘。


    她站在一棟漂亮的小禮堂前,身後是白牆、尖頂,還有這如瀑般滿牆的薔薇花。


    雖然是黑白照片,卻仿佛讓人看到了那色彩繽紛的盛放花朵,也嗅到了淡淡的花香。


    老人摸索著相框,應約有什麽預感,感慨自語:“漫長的時光能讓人淡忘一切.但在生命盡頭,那遺忘缺失記憶卻又無比清晰。”


    就這時,神奇的一幕出現了。


    那張黑白照片上,緩緩凝聚出了另外一個人影。


    一個穿著西裝的帥氣年輕人出現在了那個碎花長裙姑娘的身邊。


    仿佛他本就應該在照片上一樣。


    但直到百年後的現在,才出現。


    老人看到眼裏漸漸清晰的相片,全然不意外。


    她用手溫柔地撫摸著相片上那個男子,喃喃道:“那時候的他,真的像是會發光英雄一樣,突然出現在了我的生命裏.”


    說著,她像是意有所指,補充了一句:“時光真的很奇妙呢。”


    生命走到盡頭,漫長的歲月也讓她摸到了一些時光的奧秘。


    她也明白了一切。


    “.”


    一旁的鬥篷人聽著若有所思。


    走到人生盡頭,老人此刻清清楚楚地記起了自己那青春爛漫的最美時光。


    那些畫麵就像是昨日一樣清晰。


    老人也才明白,原來當時他是多麽不舍地想留下來,但時光卻不允許。


    就像是生命盡頭的自己。


    但老人知道自己不一樣。


    “我的人生已經很美滿了。”


    老人看著照片上多出的那個年輕人,臉上滿是溫柔的笑容。


    她轉眼又看著身邊的鬥篷人,道:“如果當年我沒有那麽有勇氣的話,現在走到人生盡頭的我,一定會遺憾一輩子的。好在那時候的我鼓足了勇氣,留下了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記憶。”


    “宋奶奶”


    鬥篷人聽著久久不語。


    她仿佛也被這話語中那極致爛漫的愛情感染。


    老人笑道:“所以,小秦啊.年輕的時候,像是你現在這麽美的時候,遇到喜歡的人,就轟轟烈烈地去愛,坦坦蕩蕩的去接受否則當你到盡頭迴望的,會發現人生其實並不長。有時候覺得短的像是一場夢一樣,一下子就走到了盡頭。那些年輕時的炙熱記憶,就像是相框的釘子,釘在牆上,支撐著你這一生的記憶,越炙熱越牢固.有了那些美好的記憶,這一生才覺得有了意義。”


    鬥篷人認真的聽著,也輕聲應道:“嗯。”


    “總感覺記憶中那段美好時光是不久前的事情,迴首卻突然發現,那已經是一百年前了。”


    老人突然變得惆悵,緩緩道:“我至今記得那位老先生給我的占卜。那句卜詞伴我了一生:時光漫漫,山花爛漫,終有花開花落;這煙火人間,事事遺憾,事事也值得。”


    說著,那張蒼老的臉,滿足而祥和。


    她看著照片,眼裏流露出歲月風霜的痕跡:“我這一生,已經很美滿了。隻是最後還有一個念頭放不下。再想見他一麵呢。”


    “.”


    秦如是聽著,眼眶微潤。


    她已經感知到,燈火將滅了。


    與此同時,無罪城地底,梅林大師的實驗室裏。


    渾身插著各種管的老頭正在浸泡在一罐子綠油油的液體裏,像是配合著某種神秘研究。


    哪怕是看著年紀很大了,這老頭精氣還很充足,嚷嚷道:“梅林老頭,你弄好了沒有啊?”


    眼前,穿著白大褂梅林毫不客氣地迴懟道:“你這老家夥,讓你待著就待著,安靜點!”


    “啊梅林老頭,我給你說啊,這可不是請求的態度啊.”


    剛說出口,宮武腦子裏突然閃過了一抹靈光,打斷了他原本要吐槽的話。


    “咦”


    像是已經埋葬墳墓中的記憶突然爬出來,創了他一下。


    那被時光淡忘的記憶瞬間就清晰了。


    宮武腦子裏突然就清楚記起了,百年前那一場在賽菲爾莊園的決鬥的所有細節。


    腦子裏突然就浮現出了一張鼻孔瞪著他的年輕臉龐,


    這老頭眼角猛地一抽,瞪大眼忍不住道:“啊原來真是那小子啊!我就說怎麽看到他就想揍”


    “嗬嗬嗬嗬.‘這道疤,我留的’?我說誰那麽狂原來是那臭小子!”


    這腹黑老頭可是記仇得很。


    他活這麽久,沒一個仇家。


    除了實力強,最重要的原因就:記仇!


    打得過的,當場就殺了。


    打不過的,記下了,修煉好了,然後無論敵人逃到哪裏去,統統幹掉了。


    記憶越來越清晰,想著那家夥臭屁的說出“這道疤,我留的”這句話時的可惡表情,宮武表情越發古怪。


    難怪自己打不過。


    原來是學了自己的【霸拳】,穿越時空迴去把自己給揍了?


    但一想,某個心結也終於釋然:“我就說,哪裏來這麽多怪胎。有一個就夠了,還來一個.”


    老頭也沒忘記自己當年說的:我記下了!無論你在何方,我都會再來找你。


    既然你小子這麽臭屁欠揍,那就必須得揍一頓了。


    宮武這個境界和年紀,想找到點樂子可不容易。


    但偏偏這個心結是過不去了。


    想到這裏,他幽幽道:“老夫一輩子言出必行,行出必果。不把你小子揍得滿頭是包,老夫還真就白活了!”


    季尋覺得天旋地轉。


    但已經經曆過一次,他很熟悉這種感覺。


    而且這次輕鬆太多。


    目光漸漸聚焦,他看著四周的環境,自語道:“已經迴來了嗎。”


    這就是之前洪樓的那個小包間。


    儲物戒、小醜麵具、咒文陶罐.


    所有東西都在身邊。


    自己仿佛從來沒有離開過,隻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但看了看,【竊神者之戒】沒帶過來,而【血瘟疫】依舊在麵板上掛著。


    這也提醒他,自己真的穿越過時空。


    心頭的思緒也潰堤般湧出。


    分別的畫麵對季尋來說,就在剛才。


    可對於那姑娘來說,已經是一百年前了。


    時光法則的奧秘此刻仿佛就展現在了眼前,那對於卡師來說,能觸碰至高法則是何其難得的大機遇。


    但季尋此刻看著手裏的幾封泛黃信件,卻微微閉上了眼,沒去體悟什麽法則之力,而是忍不住長歎一聲:“傻姑娘啊.”


    原來真的會有人為了一個念想,等了一輩子。


    他知道,那個姑娘終於等到。


    來見他了。


    看了看懷表,季尋清楚地記得時間,隻過了一瞬。


    季尋收拾了那些信件,起身剛一出門,就看著門口一個白發蒼蒼但精氣神十足的老管家靜候門旁。


    像是等候多時。


    正是之前送信來的“鳩先生”。


    看到這個老人,季尋的記憶也非常清晰,正是那個百年前在波頓鎮救過自己的小男孩。


    畢竟對他來說,那些記憶也就隻是幾天前。


    看到季尋走出來,鳩先生也完全迴憶起了兒時的那些已然模糊記憶。


    這位白發老人感慨不已,主動招唿道:“季尋先生,好久不見。”


    語氣裏依舊帶著敬意。


    他可不會忘記這個改變了他一生命運的恩人。


    季尋也覺得很親切,“鳩”


    剛想開口,鳩先生很爽朗地說道:“您還是叫我‘小斑鳩’就好。年齡空長百歲,在我眼裏,你和小姐依舊是我這輩子最敬重的人。”


    季尋聽著那聲“小姐”,心緒突然一黯。


    他沒多說,轉而問道:“她來無罪城了?”


    “嗯。小姐.”


    說道這裏,鳩先生那幹練的語氣也露出了一抹遲疑。


    歎息了一聲,他終究是說了出來:“小姐來見你最後一麵了。”


    “.”


    季尋聽著那“最後一麵”的字眼,仿若重錘錘擊胸口,有一股難以唿出的悶氣。


    緩了兩息,他才沉聲道:“麻煩你帶我去見她。”


    鳩先生點點頭。


    兩人走出了房間,一路乘坐升降梯去往了洪樓的高層。


    “哐哐!”


    “哐哐!”


    “.”


    升降梯裏,蒸汽機拉動的升降梯總會有一些聲響。


    季尋看著眼前一層又一層略過的光景,這種空間變換的感覺,讓他腦子裏浮現了太多記憶。


    哪怕是知道即將再看到那個姑娘,季尋也忍不住先問道:“她這些年.過得怎麽樣?”


    鳩先生:“小姐知道您一定會問,她讓我給您說:她這一生,正應了那占卜老先生的話。”


    “哦”


    季尋想到了徐老頭的占卜詞:【女皇接見】,潑天富貴。


    也微微鬆了一口氣。


    過得還不錯就好。


    就怕那傻丫頭心裏過得不好,生活也過得不好。


    說著,鳩先生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又道:“其實真要從物質來說,小姐的一生過得非常不錯的。她的商業能力很強,經營起了一個旁人無法想象的龐大金融帝國這些後麵會給您交代。”


    “隻是.小姐一直在找您,找了很多很多年旁人不知道她找誰,我因為您的關係,一直被小姐栽培留在身邊當商會管事,所以知道一些事情.小姐她有一段時間,其實心中挺苦的,我常聽到她的呢喃自語‘如果朝陽先生在就好了’.每年薔薇盛開的時候,她會時常在莊園小禮堂那邊發呆心情不好了,又或者商業上有了巨大成功,她也會經常自己一個人獨自在木屋住上好多天哪怕是這幾年,她也一直都住在樹屋裏。”


    “嗯小姐終身未嫁。現在的宋家本家是小姐兄長一脈的後人。”


    “.”


    季尋聽著,眼前仿佛看到了那個傻姑娘在樹屋裏,枯等一年又一年的光景。


    她不知道要等的人在哪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相遇,甚至記憶中那張臉都已經模糊.


    杳無音訊。


    隻記得那句自己曾經問了一句“我們還能見麵嗎”,季尋迴了一句“會”。


    她就傻傻等了一輩子。


    真傻啊。


    宋漁!


    你個傻姑娘!


    終於,升降梯在頂層停了下來。


    鳩先生把季尋領到了那扇紅木大門前,仿佛知道了什麽,神色難掩黯然:“季尋先生,我就送您到這裏了。小姐在裏麵等著裏。”


    “嗯。”


    季尋點點頭,懷著沉重的心情推開了木門。


    一刹那,仿佛相差百年的時空因果連接上了。


    季尋還從未有此刻一般,覺得心緒繁雜。


    他走了進去,聞道了空氣中的淡淡香氣。


    偌大的房間裏,隻有一個人影在窗邊的椅子上躺著。


    她背對著大門,手裏摩挲著一個相框。


    隻聽著有那蒼老的聲音喃喃自語:“我本來不想讓你看到我蒼老的樣子,但又舍不得所以就來了一趟,想這輩子離開的時候,再見你最後一麵。”


    “.”


    季尋聽著這話,一股熟悉而親切的感覺瞬間湧上心頭:就是那傻姑娘!


    但同時心中那股悶意也更難平息。


    沉吟了一瞬安撫思緒,他看著窗邊的人,這才能應了一聲:“漁小姐我來看你了。”


    這一刹那,


    他仿佛也體會到了當年自己離開的時候,


    那傻丫頭是多麽的不舍,


    多麽的難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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