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菲爾莊園是宋家的祖業,也是發跡之地。


    所以黑金城裏至今保留了這座存在了幾百年的古老城堡。


    不過這幾年兵災戰亂,宋家也舉家遷移去了西部荒原新世界機械城。莊園幾次易主,遭到了不小破壞,修補後有了一些變化。


    季尋穿著一身筆直的白色西服,緩步走入了莊園裏。


    清風拂麵,在翠綠草皮上掀起微微波瀾,鳥兒在枝頭嘰嘰喳喳的鳴叫。


    莊園大致還是一百年前的布局,高高的白色城牆,噴泉和精致修建的花園,一切都很熟悉。


    不同的是,遠處那哥特風的尖頂大房子上現在掛著的是銀月教派的教會標識。


    這裏現在是銀月教會的一個大教堂,莊園裏不時能看到的穿著黑白袍子的修女來來往往,還有虔誠的信徒。


    季尋沒走主路,而是沿著鋪著碎石板一直朝著莊園後麵走了過去。


    一步一步,記憶裏的一切都那麽清晰。


    拐過一片樹林,就看到那座記憶中那座有白色屋頂和彩色玻璃的小禮堂。


    不過沒人打理,這裏已經荒廢。


    禮堂的玻璃已經被砸得七七八八,牆壁上的白漆到處都是斑駁的痕跡。


    季尋看著雙眼微微迷離,駐足間,空氣中飄來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這個時節正值花期。


    這一看,禮堂外的牆壁上,正掛滿了花開正豔的各色薔薇。


    繁茂的綠葉間,一朵朵薔薇花綻放正盛,粉紅、淺紫、潔白.交織在一起。


    眼前斑斕的色彩一時間也清晰了起來。


    微風吹拂,薔薇花輕輕搖曳,輕盈而柔美。


    和記憶中的場景一模一樣。


    季尋看著,眼裏倒映著的畫麵,和記憶裏的痕跡重疊在了一起。


    他嘴角突然揚起了一抹弧度,喃喃自語:“好久沒迴來了啊”


    就這樣駐足了許久,季尋仿佛想起了什麽,拿出了那張黑白照片,舉在了眼前,比劃了一下位置。


    不多時,照片上的畫麵和背景的小禮堂重疊在了一起。


    刹那間,仿佛把百年前的那一瞬間的美妙時光,在眼前浮現。


    相片中,那個青年嘴角微微揚起,英氣逼人;


    而那個穿著碎花裙的姑娘正牽著裙擺姑娘,麵向鏡頭的俏臉上洋溢著幸福而燦爛的微笑。


    青春爛漫,正是最美的年紀。


    薔薇花兀自開著,他們也把最美的笑容定格在了這張相片裏。


    季尋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眸光裏卻閃爍著萬千惆悵,自言自語道:“漁小姐我迴來了。”


    自己依舊如當年。


    但那個姑娘卻不已經再了。


    看著照片上那兩張燦爛笑臉,季尋腦子裏瞬間浮現出了宋漁說的那句話。


    死亡並不是失去了生命,她隻是被定格在了時間裏。


    這一刻,仿佛心中有所感悟。


    不覺中,時空起了微微波瀾。


    小禮堂已經破敗不堪,白牆上茂盛的薔薇花開一季又一季,卻再也找不到百年前影子。


    季尋的在薔薇花下走了一圈,沒多停留,一路走向了莊園後的林區,這裏有一片高達百米的黑杉樹林。


    百年過去,這裏的杉樹比記憶中粗壯了很多,有腐敗枯死的老樹樁,也有一些新長出的小樹。


    沒人打理,這裏比百年前更幽靜了。


    季尋走了進去,很快就在密林深處找到了那顆比記憶中粗壯了一整圈的巨大黑杉。


    抬頭一看,杉樹的樹冠裏,正有一個鳥巢一樣的樹屋。


    宋漁離世前的最後幾年一直都住在這樹屋裏,外型倒是和記憶中沒什麽變化。


    季尋一躍而起,輕鬆就落在了幾十米高的樹屋平台上。


    大概是許久沒人清理,模板上濕漉漉的,樹幹上苔蘚已經蔓延了上來。


    季尋看到眼前的房門,想起了當年第一次來樹屋的場景,恍惚間,聽到了耳旁一個熱情的聲音招唿道:“歡迎季尋先生.請進~”


    仿佛那個姑娘一直在這樹屋裏等他。


    知道有一天,他一定會迴來。


    季尋不知為何,眉心莫名舒展開來,對著空空的小屋迴應了一聲:“嗯,我迴來了。”


    推開門,一股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


    剛才進來的時候就發現窗戶玻璃都打碎了,這裏已經被人小偷洗劫過了。


    進入屋子裏一看,果然如此。


    昏暗中,可見的樹屋裏一片破敗雜亂。


    能見的任何值錢的東西都已經被搬走,連牆壁上的管道都被拆卸淩亂不堪。


    空空蕩蕩。


    好在是記憶裏屋子,還是那間屋子。


    像是時光的墓碑,終究隻留了個念想。


    季尋已經覺得很知足了。


    他走入了房間裏,用手輕輕撫摸著牆壁,心中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記憶中,樹屋中央原本應該懸掛著一盞很美的水晶吊燈、牆上有幾幅精美的油畫、角落擺放著一架黑色的三角鋼琴、還有一座小巧的壁爐


    現在東西不在了。


    記憶還在。


    這裏留下了太多太多美好的迴憶。


    屋子不大,季尋卻看了很久,一寸寸摩挲著屋子裏的一切。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才順著樓梯上了二樓閣樓。


    這裏曾經是樹林的最高處,視野很開闊,站在窗邊能俯瞰整個莊園。


    但現在樹木又長高了很多,視野被茂密的樹冠遮蔽。


    沒了人,露台成了雲雀的家。


    一個人類的到來並沒有驚動鳥巢裏的雲雀。


    季尋看著莫名眼熟,也不知道是不是百年前自己見過的那隻雲雀的後代。


    想到了什麽,他翻出了一遝信件,抽出了其中一封。


    上麵寫著:「今天發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呢,你記得樹屋窗台外的鳥窩嗎?哈哈,今天我發現去年我投喂過的那隻雲雀迴來了,還帶了它的伴侶呢」


    季尋看著,嘴角微微揚起了弧度。


    他席地而坐,把那些信件翻出來了看了一遍。


    「朝陽先生,明明知道我們可能要很久很久後才會再見麵。但我還是怕你哪一天突然迴來了,我又不在,錯過了.所以這些日子時常都一直在樹屋裏。萬一開門看見你,會很驚喜的」


    宋漁就是在這書屋裏,度過了漫長的一百年。


    一年又一年的等待,一封又一封信的寫著。


    沒等到迴信,那個姑娘依舊傻傻地等待。


    「朝陽,你知道嗎,每年薔薇花盛開的時候,我都會迴莊園,然後站在小禮堂花牆下,想著我們曾經在這裏照過相呢.」


    「十年了,朝陽,你到底在哪裏啊.」


    「.」


    「今年是我們分別的第十五年。噢,雖然不想給你說,但我最近生了一場大病,很糟糕,我怕見不到你了」


    「朝陽,時間過得好快,我已經等了五十年了,依舊沒等到你的任何消息。時光的流逝讓我遺忘了太多的東西.我很怕哪天把你也忘了可我舍不得。即便忘記一切,我也不願意忘記你」


    「明明才覺得我們分別不久,但不知不覺,已經六十年了.人生的後半程像是時光的倒影,它會讓我時常迴想起年輕時候的。哪怕歲月變遷,我依舊覺得那是我這一生最幸福快樂的日子.」


    「.」


    看著看著,季尋雙眼微潤,不覺字跡都模糊了起來。


    仿佛看到了一個姑娘,伏在桌子上,拿著筆,一點點記下了自己這些年的點點滴滴,想要寄給那個不知道是否能收到信的“朝陽先生”。


    明明已經看過很多次的信件,


    但季尋卻依舊非常期待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讀著。


    讀著讀著,嘴裏不時嘀咕一句“傻姑娘”。


    文字裏的委屈、心酸、思念還有炙熱的愛意,在季尋如今的眼裏,化作了一幅幅真實的畫麵。


    時光沒有讓那些美好的畫麵在記憶中失去,而是沉澱得越發醇香。


    一封封信讀完,仿佛陪著那傻傻等待的漁小姐度過了那漫長的百年時光。


    季尋柔和的目光中,有著春風般的和煦,又閃爍著濃濃的相思。


    看著看著,手邊已經堆起了一疊厚厚的信件。


    他自己都沒察覺,屋子裏的時光法則已經濃鬱的像是水波一樣粘稠。


    季尋打開最後一封,讀到了宋漁在人生盡頭寫給自己的最後一封告別信。


    「留下這些信,不是想讓你難過呢。而是想讓知道,我這一生因為你的出現,已經很幸福,也沒有遺憾了。更是想告訴你,寫信的時候我會時常覺得你就在我身邊。而讀到這些信,你是不是也感覺到我在你身邊呢?哈哈哈,那樣我們也算陪伴了彼此一生了?不過從此以後,隻有你一個人了,要好好的。」


    季尋看著信紙上那秀娟的字跡,眸光裏一直含著溫柔,化作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仿佛看著那個姑娘,朝著自己燦爛的笑。


    時光真的很奇妙,哪怕是錯位了百年,讀著這些信件,也好像真的陪她度過了漫長而短暫的一生。


    人生漫漫,百年的相思等了一年又一年;


    人生短短,好像一輩子用這一疊信件就已經能寫完。


    不知不覺,季尋已經從當初那個小小三階卡師,轉眼已經觸碰到了人類超凡的巔峰的九階。


    再一迴頭,自己記憶中無數的畫麵,也快得像是一念閃過。


    季尋觸碰到了超凡的終極秘密,此刻他眼裏的宇宙法則也無比清晰,“這就是時光的奧秘嗎真的很奇妙啊”


    這一刻時光在一封封信件上具現了出來。


    信是時光的載體,也是存在過的證據。


    他處在了一種難以描述的意境中。


    記憶像是潮水般湧出,那些畫麵漸漸從虛幻,變成了一種仿佛身臨夢境,無法分出現實與夢幻的場景。


    絲毫不覺啟迪頻頻閃爍了起來:「你在頓悟中觸碰到了時光法則的奧秘,熟練度+」


    “時間是相對的嗎”


    沉浸在那種漫遊時光長河的狀態中,季尋腦子裏本能地想起了魔女蘭陵斯特說過的話。


    曾經不能準確理解,此刻卻像是刺破氣球桎梏的針,給了思緒潰堤般的頓悟靈光。


    這一瞬間,他仿佛處在了一種沒有時間流動的狀態中。


    他就坐在地板上,枯坐的身影像是那些銘刻在了信紙上的字跡,仿佛昨日剛寫下,又像是已經過了百年。


    仿佛自己的記憶變成了一本書,而他第一次,以“觀察者”的身份去翻看了那本書。


    時間的奧秘在他麵前展示了出來。


    季尋也沒注意到,在信封上貼著的那張【超時空郵票】正熠熠發光。


    想著想著,突然聽到小屋窗外“嗚嗚嗚”地響起了火車的鳴笛聲。


    季尋這才驚醒。


    偏頭一看,那輛曾經在夏牧城遺跡中搭乘過的【巴茲克斯的幽冥列車】從虛空中駛來,停靠在了了小屋旁,仿佛等待著乘客上車。


    季尋一時明白了什麽。


    他收起信件,起身走了過去。


    他明白了,郵票也是車票。


    列車員守候在了車邊。


    季尋走了過去,拿出了郵票,順利登車。


    車門關閉,鳴笛聲響起,又緩緩行駛了起來。


    車廂裏燈光是橘黃色的,給人一種溫溫暖暖的感覺。


    一如既往的熟悉場景。


    車廂裏除了季尋,沒有其他乘客。


    而隨著幽冥列車行駛得越來越快,車窗外的風景也急速閃過,最後變成了一片時空扭曲的模糊。


    不多時,列車員走進了車廂。


    之前一直看不清模樣的列車員,這一刻麵貌終於清晰了起來,變成了戴著綠油油大簷帽的郵差。


    像是夏牧城那次乘車一樣,列車員掏出了一個碩大的琺琅彩茶壺,然後又掏出了一個杯子,倒了一杯清香滿溢的淡黃色茶水。


    季尋看著那張平平無奇的大胡子中年人的臉龐,點點頭示意,“謝謝。”


    列車員點頭迴應,問了一句:“先生,你要到哪裏去?”


    去哪兒?


    季尋還真沒想過,剛才一念起就上車了。


    沉吟了一瞬,他才迴應道:“我去.這照片上的地方。”


    他想去時光中,看看那個姑娘。


    列車員瞥了一眼,“嗯。到站我會叫你。”


    上次乘坐這【巴茲克斯的幽冥列車】的時候,季尋還是二階。


    那時候的他,看著列車的一切都充滿了神秘。


    而現在,季尋再看著列車,已然明白,原來這是時光法則具現的樣子。


    這時候他也更深切地明白,有些東西,真就是到了一定境界才能看懂。


    窗外的風景已經徹底模糊,那是時光扭曲的形態。


    那種感覺像是書頁翻動的速度快到了在眼裏一片重疊幻影的程度。


    當時光快到了一定程度,好像又慢了下來,然後開始詭異地倒流。


    季尋依舊在那種“觀測者”的視角上,看著時光這本書,被迴溯翻了迴去。


    這是一趟不知道要乘坐多久的列車。


    季尋也不知道自己在車上待了多久了。


    這裏仿佛已經失去了時間的概念。


    哪怕是季尋如今的境界,都有意識種隱隱要在時光中迷失的感覺。


    他知道這種思緒不受控製的狀態是畸變的跡象。


    便沒有在繼續窺探窗外那他目前的境界依舊無法看清楚的景象。


    站起了身子,季尋在車廂裏走了幾步,仔細地觀察車廂每一個角落。


    剛才上車的時候沒看錯,這是002號車廂。


    季尋朝著車頭方向走了過去,來到了有隔斷的車廂間隔門前。


    透過玻璃,他看到了001號車廂裏,擺著一口漆黑入墨的棺材。


    “果然嘛”


    季尋心中並不意外。


    之前在【霓虹】列車上他也看到過這樣的棺材。


    這是第四口了,關於時間奧秘的棺材。


    蘭陵斯特大帝在石碑上刻下的,說是和【joker】序列晉升的關鍵之物。


    血肉、靈魂、時間、空間.四口棺材分別有四種作用。


    季尋不知道這四口棺到底怎麽用,看著看著一時神遊了起來。


    而且他有種很神奇的感覺,自己的境界還遠遠沒到能領悟時間法則奧秘的高度。


    然而「我心即宇宙」這門修神秘法,卻像是能包容一切,思緒像是比時光更快更無邊際。


    不知不覺。


    幽冥列車變得緩慢,然後停了下來。


    那列車員提醒了一句:“先生,到站了。”


    季尋拿起了桌上的禮帽,“謝謝。”


    說著,他下了車。


    “還是在莊園裏嗎?”


    季尋也覺得很神奇。


    下車的地方,依舊是自己上車的樹屋。


    不過時候書屋已經不是之前破敗的景象。


    而是記憶中那溫馨爛漫的少女閨房。


    屋子裏的一切都和記憶中一模一樣,鋼琴、壁畫、水晶燈、還有素白的大床


    閣樓上俯瞰,正好可以看到燈火璀璨的賽菲爾莊園,還有大半座黑金城。


    “我又穿越迴一百年前了?”


    季尋有些不確定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麽狀態。


    好像和上次不太一樣,他沒有感覺到那種被時空排斥的感覺。


    但看樹屋裏的裝飾,這就是一百年前的場景。


    黑杉樹的高度,也是一百年前的樣子。


    “到底是哪一年呢?那時候‘我’來了沒有?難道會碰到另外一個‘我’?”


    季尋腦子裏閃過了無數念頭,時間法則這一刻複雜得讓人思緒都如亂麻般理不順。


    他沒多想,在樹屋裏轉悠了一圈之後,跳下了黑杉。


    沿著碎石小路,走著走著就來到那個有彩色玻璃的小禮堂。


    正是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白色的牆壁上,薔薇花爭相鬥豔。


    正想著,“哢嚓”一聲,鎂光的白光閃過。


    一隊穿著禮服的新人從禮堂裏走了出來,他們身後的攝像師正拿著照相機拍照。


    季尋看到那對記憶中出現過的新人,突然知道時間線是什麽時候了,眼神莫名期待了起來。


    果不其然。


    沒等多久,就看著一個穿著白色西裝的青年,還有一個穿著碎花裙的開朗姑娘手挽著手,朝著禮堂走了過來。


    “我小時候覺得這花園的草垛太高太高,像是迷宮一樣,走進去走是會迷路”


    “這天鵝噴泉是不是很醜?哈哈哈,又肥又笨的樣子.”


    “走,我們去小禮堂,那是我覺得莊園最漂亮的地方。”


    “這莊園曾經是奧蘭王朝一位公爵的府邸,原來有個好聽名字,叫“賽菲爾莊園”。賽菲爾就是薔薇花的意思。”


    “莊園裏原本有多薔薇花的不過大人們說薔薇不夠名貴,這些年就鏟掉了不少,種上了一些其他的名貴品種”


    那姑娘像是很健談,一邊走,一邊開心地聊著。


    突然,碎花裙姑娘一聲驚唿:“哇~有人在拍照也~”


    說著,她滿臉期待地看著身邊的男子,問道:“季尋,我們要不要一起拍個照?”


    西裝青年欣然應允:“好啊。”


    說著兩人走到了小禮堂前,看著鏡頭。


    那少女挽著青年的手,笑著露出了兩排整齊的白牙。


    “哢嚓!”


    快門按下,畫麵定格在了那裏。


    季尋看著眼前的畫麵,看著那個記憶中的傻姑娘又出現在了眼前,他不覺眼角微潤,呢喃自語:“我來看你了,漁小姐”


    上一次,他靠著郵票穿越來,像是有人在書本裏塗塗改改,修改了原本的內容。


    而這一次,季尋是以一種觀測者的角度,去翻看那本叫做時光的本書。


    他在時光中看到了那個姑娘,同時也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兩個“自己”同時存在,某些東西好像矛盾了。


    這一刻,季尋深刻地理解了魔女格裏菲斯的那句話:時光是相對。


    禮堂前的幾人並沒察覺這裏還多了一個人的存在,季尋也沒想打破那份美好。


    曾經有無數次季尋想過,如果去時光中看到了漁小姐,他會做些什麽。


    但現在真來了,卻猶豫了。


    他想給漁小姐一點驚喜,告訴他自己來了。


    但不知道為什麽,好像麵對這一段美好的故事,修改一個字都會破壞那份原本的美好。


    什麽都不做,就已經對待是那段美好時光最完美的態度了。


    季尋就在禮堂前久久駐足。


    直到眼前的人已經離開,他都沒有做任何動作。


    仿佛看著宋漁臉上此刻臉上的美好和幸福,就已經十分滿足了。


    耳旁仿佛傳來了宋漁臨終前的美好期許:未來某天,你會不會也能迴到過去,去看看我呢?不是現在的我,而是十八歲的我。


    季尋如約而來。


    在時光中,看到了最美她。


    不知不覺,四周的花木像是時間飛逝,草長花落。


    季尋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黑杉樹林中,抬頭看見了那小屋。


    他聽到了傷心的抽泣。


    季尋心中一酸,一躍而上。


    這才看到窗邊,那個哭紅眼的姑娘,正伏在桌子前,用筆寫信。


    她努力擦幹眼角的淚水,不讓淚水打濕了信紙,但眼中的晶瑩還是不爭氣地順著漂亮的臉蛋流下。


    季尋看到了信紙上,宋漁正在一筆筆寫下的內容:「6月11日,今天是朝陽先生你離開的第三天。抱歉,我很不爭氣地哭了很久很久。你不要笑我啦。然後,我才想起我還有神奇的【郵票】呀~想著你能收到信,我就好期待的」


    一邊寫,一邊哭成了淚人。


    季尋看著眼前因為思念而傷心的漁小姐,忍不住想擦拭她眼角流下的淚水。


    伸出手去,完全沒察覺四周環境飛速變化,春去秋來,視野枯黃又成長。


    時間已經飛速流逝。


    季尋猛然意識到這感覺是什麽。


    他改變曆史,時光之力正在強烈的排斥這種行為。


    眼前的宋漁,也隨著他的舉動肉眼可見地成熟了起來。從十八歲的少女,變成了那個眉宇間已經有了幾分幹練和沉穩的成熟女性了。


    她現在成了宋家的掌舵人。


    而信紙上的內容也變化了:「十年了,朝陽,你到底在哪裏啊。我今天很難過,照鏡子的時候我發現眼角竟然有一絲皺紋了。你再不來看我,我怕你要不認識我了。即便認識,也是一個老姑娘了(* ̄︿ ̄)」


    眼前的姑娘已經能從容淡定地寫完這些內容。


    字裏行間依舊是滿滿的思念。


    宋漁寫完,滿懷愛意地貼上了郵票,呢喃自語:“也不知道你收到我的信了沒有朝陽先生,我好想你啊”


    這聲自語,終於是讓窗外看著季尋動容。


    他想伸出手去擁抱那個已經苦苦等了自己十年的漁小姐。


    然而又一停滯,心怕自己時光流逝,讓他再見不到眼前的傻姑娘。


    季尋就這麽看著。


    看著窗邊的宋漁看著信紙默默發呆,時而溫柔地笑,時而傻傻地呢喃自語。滿懷愛意的期待和思念這一刻在那張已經略顯熟韻的臉上浮現了出來。


    就是這一幕,讓季尋腦海裏那些信件上字跡的濃濃情愫具現在眼前。


    他感受到了那種苦苦等待的委屈和思念。


    看著宋漁沉浸在美好期許中的表情,季尋心中湧起了一股澎湃的念頭,他想想要告訴宋漁,自己來了。


    然而他開不了口。


    話在喉嚨裏像是被一股無法言明的力量阻擋。


    時光法則像是水中的明月,當你去抓的時候,它就會溜走。


    兩人就隔著一麵玻璃,季尋眼中飽含愛慕地看著她,萬千思緒最終隻化作了一聲呢喃:“漁小姐,我來看你了”


    然而就是這話一出,仿佛是冥冥之中有所察覺。


    宋漁猛然一驚,抬頭看著窗外,驚喜道:“朝陽.”


    但轉眼,看著空蕩蕩的窗外,臉上剛浮現的激動瞬間就消散了下去。


    她的麵貌再次衰老了一大截,耳鬢已經出現了銀霜。


    信紙上的內容再次變化,宋漁已經寫了不知道多少封沒有等到迴信的信了:「時間過得越來越快了啊。雖然我不想承認,但事實是,衰老已經在我臉上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跡。出一趟遠門總覺得會很虛弱.如果你看到了,記得要盡快來看我喲,我怕我等不到你了.」


    季尋知道,她真剛才真的聽到了!


    他曾經在某本典籍中看到過,那是領悟了時間法則的人留下的警言:人生中很多時候覺得的幻聽,其實都是未來的自己和愛人來迴看你了。


    原來是真的!


    這一刻,季尋看著眼前的宋漁,萬千思緒都想述說出來。


    但他怕自己連這為數不多的美好都要從指間失去。


    季尋就這麽默默地看著,看著窗戶前的宋漁,心中湧起了一種從未有過複雜情愫。


    然而那股念頭強烈到了極致,眼前的漁小姐仿佛是察覺了什麽。


    她再一次.


    像是曾經幾十年無數次那樣驚喜地抬起頭看向了窗外.


    然後,看著空蕩蕩的窗戶,再次變成失落。


    就是看著這落寞的神情,季尋心中從未有過的強烈,想要迴應她。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宋漁仿佛若有所感,再次抬頭看向了窗戶。她沒有猛然的期待,隻有時光給她沉澱的淡然。那張依舊美麗臉上的表情從失望漸漸換成了淺笑。她自言自語道:“我知道你來過了。你答應過我會來看我,就一定會來.”


    季尋聽著目光劇烈一震!


    沒等他想表達什麽,宋漁繼續道:“我想給你說,謝謝你來時光中看我。你應該看到了,我現在過得已經很幸福了。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情”


    她講述著自己的幸福,像是自我安慰。


    也是像是安慰就在玻璃窗外那“未知的聽眾”。


    季尋默默地聽著。


    宋漁說很多,很多都是信紙上寫不下的。她說自己很幸福,但字裏行間,都隻有思念。


    末了,她像是說累了,停了下來。


    她將信紙封在了信封裏,以吻封緘,就像是曾經自己少女時那般的語氣,說了一句:“期待收到迴信喲~”


    此刻季尋已然說不出話來,“漁小姐”


    宋漁溫柔地看著眼前窗前,這一刹那,仿佛兩人隔著時空對望,真看到了:“嗯如果我是說如果你來看我了,而我沒看到你,一定是像是上次那樣,不能說吧?嗯.我不會介意的啦。你來了,我就很開心了,非常非常開心。但但如果你你真聽到了,那麽就請讓我們早點重逢吧。”


    末了,這在漫長歲月中苦苦等待的姑娘,柔情默默地說了一句:“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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