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的流逝從來都悄無聲息。


    窗外黑杉樹的樹葉枯黃了又新綠了,不覺多少歲月已過,草木越來越繁盛。


    季尋就隔著閣樓的玻璃,看著那個伏案寫信的姑娘,也一點點在眼前變老。


    從那個滿臉燦爛笑顏的少女,漸漸變成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


    宋漁把思念化作了一封封信件,述說著自己在最美的年紀遇到的那場浪漫的相遇。


    她還會時常對著窗前自言自語,對著窗外那個她篤定會來時光長河裏看自己的愛人,傾述著自己的思念。


    命運就像是小醜,給他們開了一個玩笑。


    送給了兩人命運驚喜的同時,也帶去了無盡的思念和遺憾。


    漫漫人生路,季尋陪宋漁走了一程;


    而那位漁小姐,念了他一生。


    時光就像是指間的流沙一溜煙就消失了。


    漫長的一百年,又是轉眼的一瞬間。


    季尋就默默地站在窗前,陪伴她走了過了很長很長,迴頭卻又像是一晃而過的一生。


    季尋看著窗前已經白發蒼蒼的宋漁,眸光越發溫柔。


    最終,眼前的那個姑娘身影漸漸潰散開來。


    樹屋裏的光突然就熄滅了下去。


    把一切美好留在了時光長河裏。


    她一直在那裏,


    從來沒離去。


    季尋看著眼前昏暗破敗的樹屋,在林間微風中駐足了許久。


    萬千思緒最終化作了一聲溫柔的歎息:“漁小姐”


    許久。


    許久。


    渙散目光才漸漸聚焦。


    季尋看了看手裏的信件,還有那張光芒已經完全散去的【超時空郵票】,臉上已然多了幾分釋然。


    再次穿越迴了百年前見證了漁小姐的一生,依舊是靠著這張郵票的超凡功效。


    但這一次和上次不同。


    他不是以“修改”的方式參與那段曆史,而是以“觀測者”的視角去見證了那段曆史。


    第二次奇妙的時光之旅,讓他觸碰到了時光的真正奧秘。


    也就是說,未來等他把心中的那些對時光法則的感悟穩定下來,他可以隨時迴去看宋漁。


    那個姑娘依舊會在那裏,等著他。


    時間是相對的。


    站在足夠高的高度,時光像是一本書,可以翻開過去和未來。


    “原來如此.”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季尋呢喃了一句。


    沒懂。


    但已經觸碰到了時光的奧秘。


    正好感知到樹屋下來人了,季尋的思緒也完全收起。


    那個人來了一會兒了,就一直站在樹屋下,像是等候著什麽。


    季尋也很好奇,到底是誰。


    按理說沒人知道他來了,也沒發現他在這裏,怎麽會有人來


    迴頭看了一眼這藏了太多美好記憶的樹屋,季尋眼裏也掠過一抹感慨,此生怕是最後一次來這裏了。


    未來再來,就是時光長河裏重找尋這段記憶的時候了。


    “漁小姐,下次再來看你。”


    季尋呢喃了一聲,沒多想,一躍而下。


    樹屋下,那是一個拄著拐杖,體態佝僂的老者。


    季尋一眼就認出了,正是宋家的老管家“鳩先生”。


    上次洪樓一別之後,這位一百年前的認識的“小斑鳩”老了太多太多。


    季尋看出來了,他已經走到了自己人生的盡頭。


    這個忠誠了宋家一輩子的老仆人,在東荒的大戰結束後,撐著最後一口氣,迴到了這個待了大半輩子的莊園。


    像是枯落的樹葉,最終想要落在養育自己的樹根旁。


    這個老人像是曾經無數年那樣,自家小姐在樹屋裏休憩。


    他就在樹下靜靜地等待。


    像是等著等著,就能等到小姐下來。


    季尋從樹屋上下來,老人像是感覺到了什麽。


    他抬頭看了過去,那雙渾濁的雙眸中閃現了一抹期待,自言自語道:“小姐,您在喚我嗎”


    百年時光,這是印刻在了骨子裏的忠誠記憶。


    然而眼裏的那一抹光澤一瞬又淡然了下去,他自言自語道:“噢,小姐已經不在了”


    這一聲歎息,流露著無盡的落寞。


    正喃喃自語,突然就看著眼前漸漸浮現了一個人人影。


    老人看著先是一驚,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沒等眼裏的期待再次暗淡,就聽著眼前那人招唿了一聲:“鳩先生。”


    老人不覺老淚縱橫,立刻認了出來,顫顫巍巍地舉起手招唿,“季尋先生.你.你來看小姐了嗎.”


    “嗯。”


    季尋點點頭,語氣中是一種剛從時光長河中走出來的縹緲。


    他看著眼前的老人,又說了一聲:“鳩先生,好久不見了。”


    “您”


    鳩先生聽著那蒼老的臉上滿是欣慰,忍不住眼角就濕潤了起來。


    仿佛迴到了一百年前,在難民營裏第一次見麵的場景。


    他從這一聲招唿裏,聽出了道別。


    大概是這輩子最後一次見麵了。


    鳩先生心中感慨萬千。


    他不再是宋家那個殺伐果斷地鐵腕管家,而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垂暮老人,絮絮叨叨著心中最後的那點牽掛:“您還是和一百年前一樣年輕。可惜,小姐不在了。我也老了。這怕是我最後一次見季尋先生了.”


    “.”


    季尋看著他,沉默著沒說話。


    時光和命運此刻在他眼裏,再次清晰具現了出來。


    人這一生起初完全不覺時光如河,開始感悟到歲月流逝,好像就是在一次次道別中,才後知後覺。


    老人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語氣越發微弱:“這輩子遇到了季尋先生您和小姐,是‘小斑鳩’最大的幸運。能再見您一麵,也無憾了”


    季尋看著那張蒼老的臉,萬千話語隻說出了一句:“小斑鳩,我也榮幸,在生命中認識你。”


    “.”


    老人聽到這話,已然老淚縱橫。


    他的嘴角,卻揚起了坦然的笑容。


    像是人世間沒了掛念,人就能坦然走向生命的盡頭。


    鳩先生這些話,是在和百年前的恩人道別,也是在和這煙火人間道別。


    生命最後一刻,腦中飛速閃爍著這一生畫麵。


    這才恍然,有記憶的故事的起點,就是認識“季尋先生”開始的啊.


    想著想著,雙目裏最後一絲光明暗淡了下去,原本拄著手杖還顫顫巍巍的手,也漸漸安定了下來。


    老人站在那裏,緩緩閉上了雙眼,麵容安詳而幸福。


    這一生,無憾了。


    季尋清晰地感受到了生命像是一縷青煙一般在眼前消散。


    一條命運線在這裏,到達了終點。


    再次見證一個老朋友的離世,季尋眼裏浮現著一種難以描述的深邃。


    時光和生命像是宇宙中相互糾纏的絲線,清晰了起來。


    莊園依舊,故人已去。


    不知道什麽時候,衝衝的腳步聲從樹林外疾走而來,焦急而擔憂地喚著。


    “爺爺!爺爺!”


    那個穿著長衫的青年看著靜立當場的老人,泣不成聲。


    季尋離開了賽菲爾莊園。


    街道的路燈下,一個蘑菇頭少年正在捧著一本封麵寫著【無限劇本意誌與表象的世界】的書,專注地看著。


    像是這本典籍非常深奧,他看得時而皺眉,時而努嘴。


    正這時,蘑菇頭抬頭看到從莊園走出來的季尋,連忙把書收起放在了隨身的布包裏,恭敬地招唿了一聲:“老師!”


    季尋點點頭,“走吧。”


    “哦。”


    蘑菇頭乖巧地點點頭,但他像是發現了什麽,眨了眨眼又問道:“老師,我怎麽覺得你和剛才不一樣了”


    季尋偏頭看了他一眼,“哪裏不一樣”


    “嗯我也說不上來”


    蘑菇頭托著腮幫琢磨了片刻,這才用有些少年老成的語氣說道:“您身上,我好像看到了時間流逝的痕跡,看到了因果終結的腐朽氣息,還看到了愛情。”


    話一出口,他才像是迴過神來,在自己的老師麵前說連自己都不懂的‘愛情’是一種很不嚴謹的行為,連忙又補救了一句:“我也是看書上這麽寫的.”


    “.”


    季尋聽著嗬嗬一笑,讚揚了一句:“嗯。不錯。”


    “嘻嘻.”


    蘑菇頭眨了眨眼,被老師誇獎他也覺得很開心。


    想了想,他多問了一句:“對了老師,我之前看您給的筆記扉頁上有一古塔倫語記錄的話,好像很重要。您知道那記錄的到底是什麽”


    一聽到這話,季尋立刻知道少年說的什麽,道:“那句話寫的是,宇宙規律數五十,有序四九,而無序占其一。”


    蘑菇頭一臉茫然,“啊”


    季尋沒多解釋道:“你現在理解不了,等你能理解了,自然就能看到了。”


    “哦。”


    蘑菇頭摸了摸腦袋,似懂非懂,又問到“老師,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季尋沉吟了一瞬,說了一句:“去舊大陸。”


    來一趟賽菲爾莊園,就是給那段時光道別。


    東荒的局麵現在已經穩定了下來,已經沒有留下的必要。


    最重要的是,進階九階之後,他也發現在東荒正常的吐納已經很難吸收法則元素了。


    而法則上限更高的舊大陸的和南大陸,自然是要去的。


    半個月後。


    舊大陸,原來的掘金碼頭。


    現在的“百戰城”。


    這是鳶尾花軍團的大本營,也是安德烈家族建立的領地。


    曾經繁榮的無罪城和掘金碼頭雖然都毀掉了,但那條橫貫世界裂隙的鐵鏈卻重新連接了起來。


    季尋的帶著一個蘑菇頭少年,從鐵索上走過。


    兩人腳剛一落地,城主府裏那個魁梧中年人立刻感知到了什麽,瞬移出現在了碼頭。


    達西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中年人也嚇了一條。


    尤其是那恐怖的龍威,讓剛進階三階的他震懾的靈魂都仿佛僵直了。


    季尋卻務必淡然地看著眼前的大胡子,招唿道:“安德烈閣下,好久不見。”


    安德烈眯著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季尋,說了一句:“你進階九階了恭喜啊.”


    其實之前東荒那場大決戰的時候,他就看出了眼前這家夥的特殊,成功進階九階的概率很大。


    但這位大元帥意外的是,這個新進的九階,好像強的有點離譜了。


    “僥幸進階。”


    季尋自謙了一句,然後介紹道:“這是我的弟子達西。這位是安德烈元帥。”


    蘑菇頭雖然震驚,卻也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禮:“元帥大人。”


    安德烈看了一眼,砸了咂嘴:“東荒倒是好苗子不少.”


    季尋不置可否笑笑。


    終究是來客,安德烈招唿道:“走吧,去我府邸坐坐。”


    曾經可以蔑視的家夥已經是和自己同階的頂級強者,一瞬間,作為大元帥的安德烈心中除了感慨,也改變了很多原本的計劃。


    季尋來舊大陸先造訪了一趟百戰城市,是因為卡特琳娜說,現在他們這個盟友,有些“不太安分”。


    倒不是安德烈元帥想毀棄盟約,而是想盡可能地占有更多利益。


    畢竟從實力來說,鳶尾花軍團比東荒任何勢力都強大,強者和弱者的盟約,本來就是弱勢一方需要割讓一些利益的。


    如果能把勢頭正盛的“聯盟軍”納入麾下,那就再好不過。


    再晚幾年就不好說了。


    要做就趁早。


    而季尋這次來,就是要重新談一些合作條件。


    他之前就已經清楚了解了一下情報。


    舊大陸如今的局麵非常混亂。


    南大陸兩大龍神的混戰還在繼續,大量開荒領主裹挾這無數流民和戰爭難民來了舊大陸,各自圈地新建領地。


    原本這都沒什麽。


    畢竟貴族都是龍裔,等南大陸兩大龍神分出個勝負,這些人還是會效忠龍神的。


    相當於龍族白白多出了舊大陸這麽大一塊新領土。


    然而意外就在於那些突然出現在黑市裏的【基因錨定藥劑】。


    那是一種能讓龍裔擺脫巨龍血脈壓製的神奇藥劑。


    這就讓來舊大陸的龍裔們起了別的心思了。


    原本來舊大陸開荒的,就是一些邊緣貴族,他們對艾雷爾帝國的歸附心本就沒那麽強烈。


    更多的是血脈層麵的不得已。


    現在基因藥劑給了他們選擇的權利。


    如果可以,沒人願意當奴隸。


    除了那些本就是依靠純血龍族成就的高等貴族,其他龍裔領主幾乎都在暗中打聽【基因錨定藥劑】的情況。


    當然,這裏麵就有鳶尾花軍團的暗中推波助瀾。


    畢竟他們雖然已經決定要脫離龍族控製了,可明麵上鳶尾花軍團還是紅龍三大軍團。


    基因藥劑他們也不敢隻自己用。


    而如果來舊大陸的大部分人都背叛了龍族的統治,那就不是問題了。


    所以【基因錨定藥劑】通過舊大陸的黑市急速傳播開來。


    還有一點就是,機械科技!


    聯盟軍上次在東荒雖然損失了一些精銳,但得到的迴報也非常大!


    如今聯盟軍的機械軍團已經基本成型。


    現在盟軍裏有四尊泰坦機甲和無數獵神級機甲,而東荒那邊穩定了下來,新世界機械城還在源源不斷地製造新的戰甲送過來。


    萬一遇到強敵,新世界那邊正在研究的天使戰甲和另外兩具泰坦戰甲也可以來舊大陸支援。


    就這戰力,現在舊大陸幾乎沒有任何領主能單獨啃下聯盟軍那塊硬骨頭了。


    還有至關重要的一點就是,作為盟軍總司令的卡特琳娜融合了【梅花q-月光女皇】之後,成了月神的載體,銀月教派信仰神力的匯聚之處,實力每天都在暴漲。


    可以說,想斬首也沒有可能了。


    所以聯盟軍現在也不用像是以前一樣藏著掖著,苟發育。而是非常強硬地讓南大陸那些老古董們見識了鋼鐵洪流的恐怖之處。


    再有盧恩高地附近原本叛龍軍控製的勢力相互照應,和鳶尾花軍團的聯盟,這個鐵三角已然是舊大陸目前最穩固的聯盟。


    而見識了機械科技力量的南大陸龍裔們,也開始琢磨機械科技了。


    原本機械在南大陸是神聖教廷視作禁忌的存在,現在神聖教廷掌控力日漸衰弱,在舊大陸根形同虛設。


    領主們當然不會放棄買點裝備就能輕易裝備一個強大軍團的東西。


    而正巧了,黑市裏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各種機械裝備、機械圖紙都豐富了起來。


    這當然也鳶尾花那邊在暗中推波助瀾的。


    安德烈明麵上還是紅龍王國的三大元帥,當然不可能明目張膽地宣布支持機械科技。


    但其實暗中已經扶持了好幾股新勢力在發展機械科技。


    會客廳選在了百戰城城主府的書房裏。


    武將的書房沒那麽多花裏胡哨的東西,大都是一些盔甲兵器。


    書架上為數不多的燙金典籍都是幾十年沒翻過的裝飾物。


    雖然沒幾個人,但這卻是一次規格極高,且保密程度極高的會麵。


    季尋悠閑地坐在椅子上,像是老朋友普通閑聊一樣,問道:“所以,安德烈閣下的意思是”


    安德烈看了季尋一眼,說出了兩個字:“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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