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中央角鬥場兩條街的牲口街,這裏是巨靈城裏最大的肉畜交易市場,也是最大的奴隸市場。


    季尋過來的時候,奴隸市場人頭攢動。


    簡陋的棚戶是整條街區的主要建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屎尿惡臭氣息。


    自從死龍瑪洛迪斯從冥界歸來,引動了金屬龍和色彩龍的陣營戰爭,現在整個南大陸的奴隸市場突然就爆火了起來。


    這次“角鬥之王挑戰賽”也是奴隸主們的盛宴。


    賽事吸引了大量帝國各地的貴族領主來觀戰,他們也需要購買精壯的奴隸去參加戰爭。


    這也給奴隸生意添了一把火。


    海量的戰爭奴隸被運來了巨靈城裏,此刻牲口街兩旁的棚戶裏塞滿了各種膚色的奴隸。


    男性奴隸就隻穿著一片襠布,女性奴隸也大都裸著上半身,像是待售的牲口一樣供買主挑選。


    超凡奴隸戴著奴隸項圈,普通奴隸就是用一些鐵鏈和麻繩鎖著。


    季尋走在街道上,到處可以看到三三兩兩穿著華麗的貴族,他們一邊掩鼻嫌棄奴隸市場的糟糕氣味,一邊興致勃勃地挑選著中意的奴隸。


    街道上也有一些普通富貴家庭的買主,他們是來挑選給自己的農場幹活的勞力,又或仆人。


    普通純血人類奴隸最便宜,幾枚金幣就能買到一個姿色不錯的女奴。


    能幹體力活的男性奴隸價格的稍貴。


    而超凡奴隸價格昂貴,階位越高,價格越高。


    像是三階以上的高階奴隸,價格就上萬金幣起步。


    一場戰爭需要消耗的奴隸成千上萬,也是純純是金錢的消耗比拚。


    所以戰場上捕獲的俘虜,就是上等的戰爭奴隸。


    這也是最近最熱銷的商品。


    “老板,要買幾個奴隸嗎?這幾個小妞是西瑪斯郡小貴族家的女仆,識字,熟悉貴族禮儀,正值生育年齡,是很適合的女仆.”


    “這幾個是來自艾爾雷斯的見習騎士,噢,他們比公牛更強壯,幾個人就能幹一整個農場的活兒。當然,作為護衛也很不錯”


    “這是塞雷斯人,曾經古老的王族之後。他們是最好的‘配種貨’,有概率能誕下高純度的龍血子嗣”


    “.”


    季尋一路走,一路看,奴隸商人們也熱情推銷著他們的商品。


    展示出來的樣品都是上等貨,女奴模樣和身段都上佳,男性奴隸都壯碩高大。


    季尋在街道上逛了一圈,看到了很多明顯是戰場上俘虜的新奴隸。


    他們傷痕累累,眼裏還有騎士的驕傲和不甘,這和那種眸光麻木的老奴隸截然不同。


    季尋打聽過情報了,那個疑似兵災之主神降之軀的「藍騎士」科納玻斯,就是塞雷斯人,天生的戰鬥血脈,大名鼎鼎的藍十字軍團的大騎士長。後來因為軍團所忠誠的領主戰敗投降,整個軍團所有人都成了戰爭奴隸。


    據說這次商會那邊開出的價碼是,如果他能獲得這次角鬥之王的冠軍,他和他的老夥計們就能獲得赦免,重新獲得平民身份。


    但實際是,他那些藍十字軍團的夥伴們,早就被奴隸商賣了個好價錢,慘死殆盡。


    複仇的種子已經埋下了。


    正好對上了黑市裏,之前季尋得到的一些零碎情報,據說有人密謀巨靈城劫獄.


    在季尋眼裏,這次事件整條因果線都齊了。


    從很早之前就埋下,在很久之後的今天才漸漸顯露。


    而且塞雷斯人是十幾萬年前奧特蘭克文明時期的王族。現在他們曾經的帝王,龍神瑪洛迪斯迴歸。這已經有了暴動的足夠理由了。


    而且凡有暴動,必然有階級矛盾激化。


    南大陸這種殘酷的奴隸製,這種矛盾早已不可緩和。


    尤其是即將被送上戰場的那些戰爭奴隸,他們眼裏,都有著一種複雜而極致壓抑的情緒。


    季尋的小醜麵具能讓他敏銳地捕捉到各種負麵情緒。


    他隻是在奴隸市場裏走了一圈,就感受到了那種強烈的負麵情緒。


    像是火山爆發前蓄積的恐怖壓力,哪怕是還沒噴發,就已經讓人察覺到了毀天滅地的危險氣息。


    不過因為戰爭奴隸的脖子上都有爆炸項圈,奴隸市場上這數以萬計的奴隸才沒能鬧事兒。


    這種矛盾不僅僅是在巨靈城裏,幾乎在南大陸任何城池都有。


    真要有人能解開奴隸們脖子上的項圈,再有一點兵器,那麽必然會引發一場燎原般的大動亂。


    季尋走著走著,腦子裏也推演出了很多畫麵。


    他看到了一場早已蓄謀已久的暴亂,真正醞釀之中。


    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正街背後的小巷。


    這裏是奴隸商人們的“儲貨倉庫”,惡臭比正街更甚。


    季尋走了進去,就看著狹小的倉庫裏,堆滿了不著片縷的奴隸。


    房間之擁擠,奴隸們隻有剛好能坐下的空間,尿液和糞便都堆在倉庫裏。


    季尋藏在陰影裏,完全避開了巡邏人員的目光。


    走到了彩虹商會的奴隸倉庫,很快他就在一個千人倉號裏,看到了皮膚黝黑的大衛。


    找到人,季尋沒著急行動。


    他仔細觀察著。


    負責看管奴隸的主管就在不遠處的房間裏喝得伶仃大醉,能解開這幾個倉庫項圈的符文鑰匙,就那麽隨意的掛在腰間.


    倉庫裏還有一個裝滿了鎧甲和兵器的庫房,這裏原本是給巡邏人員準備的鎧甲。隻要破開房門,就能輕易拿到那些兵器,武裝出一支精銳隊伍.


    季尋看到這裏,嘴角微微揚起了弧度。


    像是有人已經寫好了劇本,就等著演員登場。


    季尋知道,這場暴動的主角從來都不是他們。


    他在等。


    等角鬥場那邊的動靜。


    而另一邊,中央決鬥場。


    今天角鬥比賽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城池裏換上了代表夜晚的昏黃燈光。


    監牢裏,宮武今天的一招敗敵的卓越表現,非但沒給他帶來奴隸主的另眼相看,反而身體上又多加了兩根粗壯的鐵鏈。


    送飯的仆人把一大桶流食用鐵索放到了麵前。


    宮武沒多看一眼。


    這點食物根本不可能滿足一個七階卡師的日常消耗,但這就是他這些日子的食物。


    一個吃不飽的角鬥士,在賽場上,很可能迎接他的就是死亡。


    那些家夥為了讓自己屈服,已經用盡了手段。


    而門口,那個管事語氣已經漸漸不耐煩了:“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後天的比賽,你如果答應合作,我之前說的條件照舊.”


    宮武聽著麵無表情,他心中隻默默數數,計算著時間。


    季尋之前來了一趟,說了這次角鬥比賽的問題。


    宮武也知道了,無論自己是否答應,主辦方都不會讓他贏得那場比賽。


    那個「藍騎士」科納玻斯必然會爆冷成為冠軍。


    宮武也第一次知道了‘兵災之主·蒙利歐德’這位外神,知道了自己未來的對手是神選之人。


    正這時,鐵門外的管事怒道:“你在聽我說話嗎?!”


    原本這家夥以為會像是往常一樣得不到任何迴應,然而沒想,那個老頭突然站了起來。


    不過不是迴應他。


    宮武自言自語了一句:“時間到了啊哎,本來還想好好和那家夥在賽場上打一場的”


    這場角鬥比賽,唯一讓他期待的就是決賽那場。


    可惜了,一場沒有公平可言的比賽,完全沒了興致。


    既然如此,那就現在去打一場吧!


    就是這念頭一起,宮武目光一凜,渾身罡氣如火焰般熊熊燃燒了起來。


    門外的管事被嚇得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瞪大雙目指指點點道:“你你幹什麽!”


    這種頂級奴隸項圈都是特製的,上麵銘刻有“禁魔符文”。除了比賽,平日根本不會給權限打開。


    現在宮武突然暴氣,當然把管事嚇了一跳。


    然而宮武卻沒理會外麵的家夥,隨手就解開了脖子上的奴隸項圈。


    暴氣之後,他渾身內斂的肌肉也瞬間充盈了起來。


    猛一發力,“蹦”的一聲就將束縛雙手的鐵鏈連繃斷。


    然後就聽著“蹦”“蹦”“蹦”.鋼鐵繃斷的聲音響起。


    宮武擺脫了束縛,一步步從監牢裏走了出來。


    每走一步,他的氣勢就拔高了一分。


    走到鐵門前,抬手蓄氣猛地的就是一拳衝出。


    “嘭!”


    拳勁兒如潰堤般噴射而出,扭曲變形的鐵門飛出了幾十米外,鑲嵌在了對麵牆壁中。


    漫天灰燼中,宮武宛如魔神般走了出來。


    此時此刻,他身上流出的氣勢,已然比之前比賽更恐怖。


    門口的管事已經嚇得癱軟在地,不覺褲襠下已經濕了一大片。


    宮武卻完全沒有理會,辨別了一下氣的方向,便徑直朝著七號艙室走了過去。


    聽到動靜趕來的守衛想要阻攔,但隻聽著拳風如敲山般悶響,守衛小隊便成片成片倒飛出去。


    宮武沒打算逃,也沒打算和這些小嘍囉多計較。


    不多時,他走到了隔了上一層樓七號艙室,走到了監牢的鐵柵欄前。


    監牢裏,那個雄獅一般強壯的男人也抬頭。


    看到了宮武,咧口一笑。


    宮武把手裏奴隸項圈鑰匙彈了進去,說了一句:“來吧!我們打一場!”


    聽到這話,狄格奧斯渾身血液都躁動了起來,他豪爽一笑:“好!”


    能遇到這樣的對手,對雙方來說,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幸運。


    沒有任何言語,兩個強者身上氣勢瞬間爆發到了極致。


    中央角鬥場外,還有很多人在廣場遊蕩。


    突然所有人仿佛感受到了兩股恐怖的氣息暴起,甚至方圓數裏的魔獸都受驚躁動了起來。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仿佛聽到了激烈的戰鬥動靜。


    突然間,毫無預兆地,中央角鬥場突然就坍塌了一角。


    兩個人影從廢墟中衝了出來,在角鬥場中央大戰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變故也瞬間吸引了四周成千上萬人的目光。


    這些人絕大部分都是衝著角鬥之王比賽來的,看到這一幕,眾人非但沒受驚四散,而是興奮地指指點點了起來。


    那黑色如火焰般的罡氣太過顯眼,幾乎所有人第一時間就認出了宮武的身份。


    “你們看,是今天那個一招敗了「黑劍」馬利喀斯的東荒氣功師!”


    “這罡氣也太誇張了吧,我怎麽感覺比下午的時候更強?還有,究竟是誰,竟然逼得那老頭拚命了?”


    “咦那不是「藍騎士」科納玻斯嗎?這家夥竟然這麽強?”


    “我的乖乖,我還以為那東荒氣功師已經是穩穩這次拿下‘角鬥之王’的冠冕了,沒想到角鬥士裏還藏有這麽一個強者。這兩人的戰力,怕是已經不不弱於八階強者了”


    “之前宣揚的幾個奪冠熱門,跟這兩位完全就不是一個檔次的臥槽,狗莊家這是準備爆冷殺盤啊!日你嗎,退錢!”


    “.”


    戰鬥從出現在公眾視野中,就變得異常解列。


    這可比今天任何一場比賽都激烈。


    現在誰都看明白了,


    下午「藍騎士」科納玻斯戰勝「銀眼暴龍」萊茵的那一場,他明顯是隱藏了實力了。


    而宮武一招打敗「黑劍」馬利喀斯那一場,又是碾壓局,驚豔是經驗,但完全算不上精彩。


    本質都是兩位選手和其他角鬥士的實力差距太大。


    而眼下,兩個真正有奪冠實力的強者動手,才真正上演一場勢均力敵的激戰。


    拳勁兒化形,漫天橫灌。


    巨大條石建造的中央角鬥場,在兩人恐怖的攻擊性下,大片大片的倒塌。


    僅僅是衝擊波,就席卷了方圓數裏之地,飛沙走石,一片地震般地動山搖的感覺。


    然而那些圍觀群眾非但沒被嚇退,反而越來越多的人員問詢而來,圍攏在了四周,觀看著這場驚人的戰鬥。


    而另一邊。


    聯合商會的那些權貴們也第一時間知道了角鬥場的異變。


    以往也曾經出現過角鬥士逃脫囚牢的事故,但那些家夥脫離囚牢,無一例外都會盡可能悄悄地逃走。


    然而這一次完全不同。


    眼前這兩個家夥不僅沒逃,反而打起來了?


    一個個商會的管事們看得大驚的同時,也恨得牙癢癢。


    原本計劃中的決賽,現在提前上演了,這會讓聯合商會損失慘重!


    他們原本想拉架。


    然而問了問哪怕是八階的護衛統領,一個個表情都非常難看。


    眼前這兩人的架勢,一般的八階哪裏有底氣自己上一定能贏?


    真要說攔,三五個八階都不見得能控製得住現場。


    而且現在即便拉架,不說是否能控製得住兩個角鬥士,就是控製住了,決賽不爆冷,收割韭菜錢的希望已經落空了。


    戰鬥就這樣在所有人的矚目中,越打越激烈。


    仿佛整個巨靈城都成了兩人的舞台,無數人見證了這一場堪稱傳奇的戰鬥。


    而另一邊,季尋和秦如是兩人當然早就找了一個好位置,觀摩了起來。


    這種程度的戰鬥對他們兩人來說,都是難得參考。


    因為是早有預料,所以兩人都很悠閑。


    秦如是眸光中倒映著天空中兩人的激烈交錯的身影,看出了比旁人更多的細節,她感慨道:“那塞雷斯人已經有了兵災之主的神力護體,刀槍不入;還有【戰爭統帥】的氣運加持,怎麽都不會敗的.沒想到宮武前輩竟然半點不落下風。武聖之鏡,真的很強啊.”


    季尋聽著也認可地點點頭:“是啊。老頭子的境界還真是離譜啊。格裏菲斯前輩曾經給我說過,九階才能觸碰的聖境,這老頭七階巔峰就觸碰到了。”


    不愧是東荒幾千年不遇武道奇才,不愧是“東荒天下第一武道家”。


    當初宮武能在沒有任何人引導,沒有典籍指引的情況下,靠自己摸索,就能領悟“神威”。


    這就足以說明天賦了。


    現在邁入聖域,季尋反倒覺得合理了。


    想到了什麽,他笑道:“或許從此以後很多年的曆史書上都會記錄,南大陸這場起源於巨靈城的奴隸暴動,導火索是兩個角鬥士的比試.”


    秦如是聽著也迴信一笑:“是啊。”


    那種感很微妙


    從來都是他們閱讀史詩,從那些史詩中波瀾壯闊的,看到了一個個傳奇人物的名字;


    然而某一天,卻忽然發現,自己不覺中也成了史詩之中能留下隻言片語的角色了。


    尤其是在他們這個境界。


    這種感悟,就變成了一種曆史的一種脈絡,仿佛世界運轉的規律。


    兩人目不轉睛地看著戰鬥。


    突然間,距離格鬥場兩條街區的地方,也爆發起了激戰的動靜。


    秦如是微微側目:“開始了?”


    季尋點點頭:“嗯。”


    雖然不意外,但剛才沒來得及細問,秦如是看著還是很好奇:“你怎麽辦到的?”


    “不是我。”


    季尋搖搖頭,眸光漸漸深遠,道:“隻是這場決鬥,讓那些家夥提前起事罷了。彩虹商會甚至不算主謀,城裏早就潛入了很多藍十字軍團的戰爭奴隸,他們才是暴動主力”


    話音剛落,像是多米洛骨牌,城裏四麵八方都響起了激烈的戰鬥動靜。


    說著,季尋也起身,笑道:“秦姨,我們也走吧。現在正好該去兌換我們的獎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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