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還在徘徊的心瞬間破裂,她果然這般愚蠢,非要等到失去後才知道心痛,如今再想挽迴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躲在角落裏的葉紗,恍惚彈起腦袋,噩耗把她硬生生扯迴現實,不允許她再縮進龜殼裏,她瘋了一樣衝向柵欄喊道,“他人在哪裏?快放我出去!”


    “在王爺的寢房。”旋銘打開牢房,瞬間牢裏的人就消失不見了。旋銘不禁心道,別看大人個子小,但是跑得真快啊!


    葉紗火速衝向寧希的寢室,一開房門便是觸目驚心的紅,差點癱瘓在地,她捂住雙唇撲到寧希的床邊,看著滿身血汙的寧希,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不停搖著腦袋拒絕相信自己的眼睛。


    床上,寧希閉目仰躺,等著葉紗的告白,瞪著她的訴說,可她就隻顧著嗚咽,連屁都沒放一個,氣得他睜眼不是,不睜眼又心癢難熬。


    為什麽總是失去後才明白珍惜的可貴?葉紗後悔萬分,心痛地撲倒在寧希的身上,不提防聽見寧希的心跳聲,“噗通”“噗通”,堅挺有力,根本不像是頻死之人!


    她狐疑地抬起腦袋,臉上還沾著被子上的血,她伸手摸下一點往鼻子上嗅了嗅,傷心的眼神瞬時變得複雜起來,由傷心變為驚訝,由驚訝轉為喜悅,由喜悅轉為惱火,由惱火轉為陰沉!


    寧希,竟然敢裝死騙她!


    寧希閉著雙眼根本就看不到葉紗的表情,依然等著她的告白,可左等右等還是等不到,忍不住眯開一條縫偷偷看向葉紗,剛見著一個模糊的影子,又緊緊閉上雙眼,生怕穿幫。


    葉紗冷眼瞄了瞄床上的死屍,伸手一掀,把帶血的被子掀到地上,粗魯地往他肚子上一坐,開始扯他腰帶。


    她果真粗魯,寧希的衣服一件一件被剝離,寧希嚇得不輕,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看穿了,還是她傷心過頭打算那啥他。


    再這麽下去,可就不好玩了!


    他嚇得連忙跳起來,提防地躲在角落裏看葉紗。


    “喲,你不是死了嗎?”葉紗陰陽怪氣道。“我還正準備扒了你的錦袍,去賣呢!”


    “沒良心的!”寧希氣憤地撲上去,看著她微啟紅唇,他俯身而下,精準的蓋住她的紅唇,懲罰似的揉虐著她。


    不再抗拒,葉紗那雙原本抓著他雙肩的手,緩緩環住他的脖子,讓他吻吻得更熱。


    許久,熱氣在升騰著兩人,葉紗輕推開他的身子,喘著氣,眼中帶了點濕潤,擔心地問,“你會不會死?”


    “生老病死人人都會,你為何還是看不穿?”


    “我不想你死,不想司徒空死,不想曉楠死,不想任何人死,被人拋下的滋味我不想再嚐,這裏好痛……”她帶著他的手捂住自己的心口,這一刻,她再也無法堅強起來,柔弱的,無助的,她求著讓人憐惜。她好怕再被人拋棄,好怕明明擁有著,到頭來依然是一場空!


    寧心心疼地抱緊了她,柔聲道,“傻子,就算你什麽都沒有了,你還有我,不是嗎?”


    “要是連你也離開我了……”


    寧希眼眶一痛,沙啞著聲道,“我要走,也會帶著你一起走。生不同時,死同時!”


    “好。”


    誓言落下的瞬間,葉紗定下了那顆徘徊已久的心,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歸宿。


    又聽寧希突然嚴肅道,“迴朝之後,我娶你入門可好?”


    葉紗欣然一笑,點頭應聲,“好!”


    一個好字,一掃之前的陰鬱,兩人望著彼此,唇角笑出了弧度。


    ……


    “小空”。


    屋外,葉紗抱起司徒空,手撫上他的小腦袋,心痛地理著他一頭白發。這一次,她有沒有把握為小空人報仇?為她死去的親人報仇?


    還未過晌午,司徒空見葉紗大步出了府邸大門,好奇地追了過去,攔路道,“葉紗,你去哪?”


    “我去買點東西。”


    司徒空見她又要跨出步伐,心中突然一陣不安,上前拉住她的手,“我陪你一起去。”


    葉紗垂頭看了他一眼,笑著抱起他的身子,“你的腿傷還沒好,還是待在家裏養傷吧,我很快就迴來的。”


    不知道為什麽,那不安的感覺越來越重,司徒空說什麽也要跟,無奈,葉紗抱著他,突然伸手劈向他頸間,瞬時將他劈暈了過去,輕放在門口邊,獨自往外走去。


    “小空?你怎麽睡在這?”不刻,元宵輕聲唿喚昏睡在門口的司徒空。


    迷蒙間,司徒空忽然想起昏過去之前的事情,不管身邊的是誰,他掙紮道,“快,快去……去叫王爺,葉紗走了……”


    “走了?她走去哪了?”元宵一聽,怪叫起來。


    “我不……不知道……你快去通知王爺!”


    元宵急急忙忙跑到寧希的寢房外,大聲喊道,“王爺,王爺!葉紗不見了!”


    寧希慌得開門,“怎麽會不見的?”


    “我我……我也不知道,小空說她走了,就是不知道去哪了!”


    寧希忙不迭指向旋銘道,“你去看看六王爺何在!”


    “是!”一聲令下,所有侍衛紛紛出動尋人。


    很快,一名侍衛匆匆趕來,手裏拽著一名神色慌張的婢女,“王爺,屬下發現這個賊女鬼鬼祟祟的,在葉大人房裏不知道要幹嘛!屬下去她的下人房一搜,竟然發現了這些!”


    他把東西呈遞上來,寧希一看居然是這婢女和六王爺私通的信件,他擰眉,上前揪起那女人的領子惱怒道,“葉紗在哪?”


    “王爺饒命!小奴的弟弟在六王爺手中,小奴沒……沒辦法才才……監控葉大人的。”那婢女嚇得渾身發抖,很快便一一招供,把所有的罪證全都說了清楚,偷盜葉紗的筆跡,偷聽司徒空迴朝的路線……


    寧希連忙又問,“葉紗現在到底去哪了?”


    “她她她……好象去了斷崖邊!”


    寧希皺眉,她去那裏幹什麽!


    ……


    兩座挺拔的壁崖聳立,遙遙相望,幽穀中的道路陡峭崎嶇,越往深處,一棱棱的石階向上蔓延,豁然開朗。晌午時分,一抬頭便能看見豔陽天,原本陰暗的幽穀瞬時有了生氣。


    一處寬大的石階上平鋪著一大塊白布,幹淨得不染一絲雜塵。如謫仙般的男子席地而坐,身穿寬大的錦袍,手拿一杯清酒,安靜地猶如這山間的風景,不帶一絲凡俗氣息。


    如此這般,誰又會知道,他腳下曾踏過多少屍體?手上曾染過多少鮮血?


    某一刻,他輕啟紅唇,蕩開傾城一笑,隻因為那等待已久的蘭花漸入眼簾。


    前仇舊帳,終於要在此進行了斷,難掩的興奮讓他笑得更是迷人。


    “好久不見啊,葉紗。”話落,他扔過去一把佩劍,“鏘”的一聲落在她的腳邊。


    葉紗輕眨眼,彎下腰撿起地上的劍,“六王爺,在此之前,你能否迴答我一個問題?”


    將死之人,就滿足她這個願望吧,六王爺開心道,“你說。”


    葉紗道,“天下之大,可有你喜愛的東西?”


    嗬,他還當是什麽問題。六王爺輕輕咂摸了一口酒,快意道,“有啊,很多,花啊,鳥啊,還有那些可愛的小孩,等等。”


    葉紗皺眉,不解道,“既然你喜愛他們,為何要用這般手段待他們?”


    不毀之,心不甘之。


    他說得很是輕鬆,“這有什麽要緊的?喜歡一樣東西,每個人的表達方式都不同,我追求的東西跟你們不一樣罷了。”


    “那在你眼裏,可曾掛心過何物?”


    六王爺歪頭不語,隻是看著葉紗。


    “家人?愛人?”葉紗看著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苦笑道,“原來你不懂情,你是個可憐的人。這世上的任何東西,都沒有進過你的眼,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的美好。”


    嘖,這話他聽過,那個從他手裏逃走的司徒空,他也這麽對他說過。難道他當真不懂情嗎?六王爺慢慢抽出腰間的長劍,指向葉紗,“拔劍吧,葉紗。”


    ……


    寧希策馬狂奔,始終心懸一線,她依然這般拋棄了他,獨自走在懸崖邊上徘徊,她不知道他追得有多苦,從未想過要同他並肩作戰!


    葉紗!


    怒火燃燒著他的理智,手下馬鞭更加用力揮落,伴隨起一陣慘烈的嘶鳴聲。


    懸崖邊上,寧希勒停馬步,四處張望,居然連一個人影都沒有,難道那個婢女騙了他?他連忙轉身欲要離去,心裏突然打了一個突,著魔似的驅馬向前往崖底望去。


    這一望,刹時止住唿吸,葉紗傷痕累累地撐劍跪在地上。


    “葉……”剛出聲,他連忙又閉嘴,屏住唿吸,不發一語的抽出手裏的佩劍,向下瞄準六王爺,他隻有一次機會。


    崖下,六王爺欣賞著氣竭的葉紗,笑開嘴道,“你問,在我眼裏可有掛心的東西?”他拿起白絹輕拭著劍上的血漬,笑得越發燦爛,“那我現在迴答你,有!”


    葉紗錯愕地抬起頭,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他,仿佛他在說笑。


    可惜,六王爺不再往下說,他看著葉紗,揮劍而立,殺氣頓現,舉劍刺了過去。


    眼見就要刺中葉紗,葉紗忙不迭起身,抬起手中的劍身對準六王爺,想逼他知難而退,他卻視而不見,執意要與她同歸於盡!


    “鏘”的一聲,血慢慢滴落在地上,六王爺握劍的手已經落空,腹部吞沒著葉紗的劍。


    怎麽會這樣?


    葉紗怔愣地看著身前的六王爺,她的雙手握著劍柄,剛想鬆開,六王爺卻猛的覆住她的雙手,自己慢慢往前走去,那劍身一寸一寸吞進腹中,很快穿身而過!


    這身子好像不是他的,他不皺眉,不吭聲,眼睛直直地盯著葉紗,走到她身邊,一手摟住她的腰,另一隻染上血的手摸在她的臉上,看著她被自己的血染紅後的模樣。


    “真美!”他忍不住歎息道,突然口中一陣腥味,嘔出了一大口鮮血。


    葉紗已經震驚地忘了該做何種反映,她的劍根本刺不到六王爺,隻要他退開完全不會有事。她不懂他為何要這樣,親人,愛人,國家……這些東西在他眼裏可有可無,難道他連自己都不曾愛過?


    這樣的人,到底有什麽東西,是被他掛心的?


    她看著六王爺,顫抖出聲,“為何要這樣?”


    “嗬嗬……我喜歡……”六王爺看著她,嘴一咧,笑了。


    “就因為喜歡?”


    六王爺不以為意,“我隻是想見見你染血時的嬌豔罷了。”


    為了要見到她染血時的美麗,而把自己的命都交給了老天。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你說我不懂情,嗬嗬,我又何需懂情?因為我追求的根本就不是情啊。哈哈哈!”說完,六王爺放聲大笑起來,笑得太過癡狂。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時間還剩多少,隻顧欣賞他認為最美的畫麵。


    “你追你的情,我追我的美。為情你痛苦了一生,而我,為了這美麗的瞬間,不惜犧牲掉自己的性命。”這便是執著。


    眼漸漸暗了下去,他說,“天好黑……遊戲結束了。”


    他望著葉紗,合上眼睛的瞬間含笑而去,依然是這般美麗。


    葉紗怔怔地望著他的屍體,突然狂笑出聲,震撼了整座峽穀。原來……原來他們都是一群傻瓜,為了自己的執念而努力的傻瓜,太過癡,太過狂!


    這一刻,她突然對他不再有恨。


    他不過是個同病相憐的人罷了。


    在這蒼天之下,世人當真如此渺小。


    “葉紗!”聲後傳來一聲唿喚,她轉身迎笑,又見一癡人。瞬間,她撲在他的懷裏,不再猶豫。


    “為什麽不跟我說,為什麽?”寧希氣憤地搖著她的雙肩,要不是他及時趕到,要不是他迴頭往崖下望了望,真怕如今摟到的隻會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我不想你死。”她跟六王爺一樣,為這“情”字,甘願犧牲自己的命。


    “你怕我先你而去,懇求我走前帶上你!而你呢?”


    “我……”


    “你閉嘴!”寧希怒吼一聲,打斷她的話,“你不願獨活於世,我也不願!你……”


    聲音斷然打住,寧希被拉下身子,話語全被吞進葉紗的口中。


    隨即,被動化為主動,他抱起她的身子,雙腳離地,讓她摟得他更緊,讓她知道他才是她唯一的依靠。


    “迴去吧。”


    “嗯。”


    葉紗騎在馬上,身靠在寧希胸前,迴首向那崖間望去,心裏五味雜談,再抬首望向寧希,扯開幸福甜蜜的笑容,她辛辛苦苦抓到的幸福,若再不好好珍惜,就真要枉過這一生了!


    ……


    蒼流六王爺寧燁在箏肅一役中英勇就義,特追封為敏哲少將,這樣的結局對他來說,完全不算突兀,仿佛就該屬於他那般。


    很多年前,寧燁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很小很小。


    “顧嬤嬤,我什麽時候才能見到我母親?”四歲的奶娃拉著一名中年婦女,可愛的臉蛋笑得格外迷人,仿佛一個瓷娃娃,惹人憐愛。


    顧嬤嬤憐愛地笑道,“小祖宗,您上個月不是才見過嗎?”


    小孩子不依不饒,委屈地嘟嘴,“上個月是上個月,那麽今天我能見到母親嗎?”


    顧嬤嬤蹲下身來,摸了摸小孩子的腦袋,“乖,你母親身體不好,要好生靜養才是,等哪天她身體好些了,老奴再帶你過去見她,好不好?來,看嬤嬤這有什麽,是糖塊,快吃吧!”


    “哇,我最喜歡吃糖塊了,謝謝嬤嬤!”小娃開心地拍手叫好,接過一顆糖塊塞進了嘴裏,甜滋滋的。他開心地笑眯了眼,一時忘記了母親,大大的眼睛一轉,起了玩心,“嬤嬤,我要去花園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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