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沙啞的聲音仿若不是自己的一般,他到底昏迷多久了。


    “王爺你總算醒了。”葉紗抖了抖烘幹的衣物,疊好放在旁邊。


    “你過來。”寧希伸出自己唯一的動的手,召喚著她,他要證實自己不是在做夢。


    葉紗狐疑地走了過去,坐在他旁邊問,“怎麽了?”


    他伸手抓住她的衣領,慢慢往下拉,這輕微地動作用盡他全身的力氣,額上不斷地溢出冷汗,這疼到骨子的傷撕扯著他,看著自己的手牢牢抓住她,死也不願再放開手。


    他想把她拉下身,葉紗雙手撐住兩邊,兩人僵持著,誰也不肯放。看他的樣子,若親近不到她,是不會死心的。歎了口氣,低下身子便遂了他。


    原來真的不是在做夢,卻更讓他心悸,這幾天來比夢境還不真實,仿若這世間裏就隻有他們倆,無人侵擾,真想讓時間停留在此不變。


    他悄聲挪了過去,一指撩開柔發,輕柔地劃過她的眉,停留旋繞。


    “咻!”一箭飛射而來,穿過兩人的細縫,阻擋掉他的狼吻。


    寧希一驚,起身擋住身後的人,眯起雙眸瞪向來人,盯睛一看,居然又是那張陰魂不散的臉!


    曉夜從一棵大樹後探出半個身子,緊握著輕震的弓,用唇語威脅道,“若敢碰她,就殺了你!”就算他哥已死,但他還是想幫他哥搶迴那女孩,管他對手是誰,他照射不誤。


    不讓他碰?憑什麽!寧希邪邪地裂開嘴角,做勢欲親。下一瞬,他放大眼眸,不可思議,居然看見葉紗嫵媚的笑,還用如此傳神的眼看著他,心裏不由蕩漾起來。


    葉紗輕輕靠了過去,雙手拖起他的臉,輕撫著他的容顏,笑道,“王爺,你可知什麽叫笑裏藏刀?”說完,“碰”地一聲揍向他左眼。


    “嗷哦!”原本還沉浸在她主動的溫柔中,突然被她打了一拳,寧希呆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從小到大第一次有人敢如此光明正大的打他眼睛!


    葉紗狀似心疼地捧起他的臉,輕吹起被她打疼的傷,突然又“碰”地一聲,連他右眼也不放過,打完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寧希快哭了,他慢慢伸手撫上眼,這力道還真不是一般的重,打得連淤血都能看得出來,原來美人計是這樣唱的,最毒婦人心!


    ……


    “你有沒有走錯啊?怎麽這麽偏僻啊?”元宵不停地抱怨著。


    “應該沒錯,這裏就是進峽穀的方向。”隻是道路崎嶇,分叉又多,不知道要怎麽走。


    他們拐了一個彎道,居然出現三個叉口。


    “大人,怎麽辦?”一個侍衛問道。


    “看來隻好分頭去找了。”旋銘剛想下令,遠處突然飛來一隻箭,旋銘往後一跳,差點就射中他的腳,他一看那箭,肚子裏就一把火,待又仔細一看,那箭上有塊破布,一展開,他看了很久,最後搖了搖頭道,“司徒小弟,你的腦子一向比我靈光,你來看看這寫了什麽?”


    “哦。”司徒空伸手去拿,也看了很久,眼睛轉了好幾圈,無奈道,“文字我看的懂,但我對圖不拿手。我也看不懂。”


    眾人輪流看了過去,全都搖頭看不懂。


    不識字的元宵也忍不住接過手看了看,呸聲道,“我以為什麽呢!不就是個圖嘛。”她指著手裏的破布說道,“從這裏往左邊走四裏,再右拐八裏不就到了。”


    “你怎麽知道?”兩人異口同聲地問。


    “這上麵不是有畫的嘛!一條線,旁邊劃了四條橫線,不就是四裏啊,還有一條線比它長了一倍,不就是八裏嘛!”元宵甩也不甩他們扭著屁股就往左邊走去。


    一幫子侍衛都傻眼的看著那女孩,她的話能不能信啊?


    躲在樹上的曉夜趴在樹幹上狂抖著身體,笑慘了,樹葉被搖得嘎嘎作響,他隻不過隨便亂塗鴉了幾筆,沒人看的懂,居然被她完全猜中,他們倆果然心有靈犀,太有默契了。不愧是他看好的女娃啊!


    “這鬼天氣,怎麽這麽熱!”元宵受不住,不停的抱怨著,“怎麽連個人影都沒有,會不會走錯了?”


    所有人冷汗,要走這條是她說的,走錯了也是她說的,如今按照這四裏八裏的說法也快到了,就是沒見著一個人影。


    “快看!那邊有個山洞,裏麵貌似有人!”其中一個侍衛見著那個岩洞大叫起來。


    所有人隨著他的手指一路望去,果真!


    旋銘帶著一幫子人匆匆跑了過去,興奮難以言語,還沒衝到洞門口就大聲唿喊道,“王爺您果然沒事!真是太好……”了字沒說出口,整個人就呆在洞口。


    洞口處,寧希正噘嘴想親葉紗,聽見人聲扭頭一看,傻眼了。


    要氣死了,好不容易逮到個獨處的機會,也就過了幾天而已,前幾天身子不便,隻能望梅止渴,傷剛好才想要和她親近親近,礙事的人就出現了。


    迴去的路上,葉紗抱著司徒空悄聲問,“你們那天是怎麽脫困的?”


    司徒空道,“那天我被東南將軍抓了,後來不知打哪冒出一大批黑衣人,把我救了迴來,東南的將領見敵不過兩方就撤了迴去。”


    “黑衣人?”


    “嗯。”


    “旋大人。”她立刻轉身問道,“你可認識上次救你們的黑衣人?”


    “不認識。”他當時也覺得奇怪,那些黑衣人匆匆來又匆匆去,連讓他說聲謝謝的機會都沒有。


    葉紗垂下頭思索著,會是誰要蒙臉相救,寧希的人在此,皇上的人也在此,就缺了六王子的人。想到這,她眨了眨眼,搖頭笑了笑,怎麽可能。就算他派人過來,也肯定不是來救人的。


    突然旋銘一聲大喊,“大人小心!”他一把拉過葉紗的身子,躲開了那把火紅的劍。


    眾人嚇了一跳,根本沒注意到躲在暗處的人。


    葉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條血絲隱隱若現,幸好旋銘拉得快,不然她整個腦袋都要被砍下來了。


    旋銘一見來人就紅上眼睛,抽劍衝了過去,上次是因自己傷勢未愈,如今他們再次碰上,就不信打不過他。


    寧希也拔劍而去,一旁侍衛嚇了一跳,來不急阻止,大喊,“王爺!您快迴來!”


    寧希招架住火焰的劍鄙視道,“你就這點本事嗎?”


    火焰眯起眼,全身殺氣,拋下旋銘向他攻去,寧希邊戰邊退。突然,他轉身往後跑去,轉頭挑釁地看著他,火焰刺劍衝了過去。


    寧希看準機會身子一讓,避開,順手再推了他一把。如同那日葉紗一樣,火焰腳下踩了一空,人便摔落斜坡,狼狽的滾了下去。


    寧希冷冷地看著他向下滾去,笑得陰險,收迴手中的劍,冷然道,“迴去了。”


    眾人領命,這一曲也隨之告以段落。


    ……


    年底,家家戶戶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王爺!”旋銘急衝衝地跑進寢室,興奮地喊道,“大人請您過去做客!”


    “啊?”寧希狐疑自己是否聽錯,連忙問,“是出什麽事了?”


    “沒有沒有,大人說了,她家的菜比不上宮中的,隻是清淡小粥,地方也不如迦南王府這般貴氣,要是肯來就得委屈您席地而坐。”


    很快,寧希站在茅屋外,整了整衣服,審視了好幾遍,方才輕扣起房門,門未大開,他便笑道,“葉……你怎麽還在這!”


    門內站著的不是那張令他魂移夢牽的臉,而是讓他噩夢幾晝天的鬼臉,他氣不打一出來。


    “奇了,隻準你來就不準我來嗎?”曉夜晃了晃腦袋,發出咯咯聲響,轉身進屋準備年夜飯去了。


    原來不單單隻邀請他一個人,寧希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站在門口愣了好久,葉紗看著奇怪,走過去問道,“王爺,不進來坐坐?”


    既然她開口說話了,那他就不好拒絕。其實,他等得就是這句話,沒待她說完就近身摟住她的腰,勝利似地走進茅屋,得寸進尺剛好用來形容他。


    她家總算添了張桌子,添了幾把椅子,也不用淪落到蹲坐在地上的地步,桌上也豐盛了很多,不似前年隻有一條魚。桌上五菜一湯,幾樽濁酒,略顯清淡,卻是他們的奢華。


    又是一年,過了,她便十六,若是尋常女子,十六十七花季將是她們最適宜婚嫁的年齡,都紛紛托了媒婆到處尋覓良人,而她卻從未想過此事,好似都沒把自己當是姑娘般,還是她一心隻想著複仇而無心他事?


    這兩年來,小事大事不斷,好在都能讓她有驚無險,他也算鬆了一口氣,卻始終不敢懈怠,怕又是一步錯,讓局麵無可挽迴。


    至那次岩洞迴來的半年時間裏,他們兩人的距離,說遠不遠,她既在他麵前,說近又不近,兩人間又隔了一隻手。


    寧希輕啜一口酒,看向一旁你儂我儂的旋銘和他的未婚妻,再看向那邊打情罵俏元宵和變態男,一陣酸澀,不知是他嘴裏的酒作怪還是他心裏在作怪。


    飯後,一群人都消失不見,隻留下他們倆。


    葉紗拿出筆開始練字,專注著自己的手法,心卻沒落在紙上,她不曾有過愛戀的心煩意亂,但也有震撼住心靈的那刻,在他為她擔負著一身傷的時候,當他近身時,這香味纏繞她的時候。


    隻是,她把自己的心關了好久,要打開還得費些時日。


    葉紗一邊練著字,這樣能讓她更安寧,一邊垂目說道,“王爺,我這輩子忙碌了好久,老是拿不到我想要的東西,拿到了又害怕失去,這種恐懼是我日日夜夜噩夢的來源,一口氣要我放下,是我辦不到的。”


    她開口跟他坦白,也就是說,他們之間一手的距離由她來走近,寧希緩緩放下手中的酒杯,要讓她來主動是何其難。但他為了她這一句話,甘願等,等到白發盡,心血幹也願意等。寧希靜默著,細細聽著她的話。


    “我……”她頓了下手,咬了咬唇又道,“我不是不明白王爺的心意,隻是這一步艱難需要時間,王爺願意等我嗎?”


    “嗯。”他輕應了一聲,說不出任何話來。他們倆沒有轟轟烈烈,隻有細水長流,卻也讓他迴味無窮,如他手中濁酒,僅有一杯,卻被他品了不知幾迴,做了不知幾迴夢。


    “王爺若是同意。”她抬眸對上他的眼,笑道,“請告訴我,你的名字。”


    不願長久日,隻願共此時。


    刹那,他的心一顫,沙啞著聲道,“我姓寧,名希。小名……呃,皮皮。”


    葉紗寫字的手一頓,扯唇笑了。她自然知道他的名字,隻是這個小名。嗬嗬……


    ……


    “打劫!”


    大年初一,葉紗都會去燒香拜佛,隻是他們家窮得連燒香錢都拿不出,無奈隻能去破廟祭拜。


    葉紗和司徒空提著香籃走在路上,經過這片小林就湊巧碰上了山賊,兩人相視了片刻,突然掏起自己的口袋,把它翻了出來,抖上一抖,沒錢。


    接著掏起袖子,左顛又覆的甩了好幾下。沒錢。


    然後他們往地上一坐,脫下鞋子,往下傾了好幾下,沒錢。


    最後他們穿迴鞋子,在原地蹬了好幾下,抖落一片灰塵,但就是沒錢。


    一名山賊見了對他老大說道,“大哥!我看這兩人怎麽比咱們還窮。”


    “呸!我老子的!把他們給我綁咯!賣妓院好歹也能掙點。”


    司徒空抬手問道,“妓院我可以去不?”


    眾人一聽,紛紛笑起來,那頭兒說道,“沒想到你人小,胃口到不小,也罷,老子也把你賣進妓院去,讓你過過癮。”說罷,想伸手就去抓那女孩,突然……


    “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林間躥出一個青衣男子,手拿長棍,指著那賊頭罵道。


    於是這裏上演了一幕英雄救美記,他沒幾下就把那些強盜打的屁滾尿流,青衣男收迴長棍,昂首挺胸,擺好最完美的姿勢,等著……


    “哦!天呐!公子你太厲害了,小女子無以為報,請允許小女以身相許!”葉紗直直撲進青衣男的懷裏,感動的眼淚直流。


    “小姐請自重。”那公子推開了葉紗,一臉正色的道,“姑娘,見義勇為乃人之根本,白某不才,還讓姑娘笑話了!後會有期。”說完,他瀟灑的一轉身,隻留下一陣清風。


    隻是以上皆出自那男子的想象,畫麵又迴到他雙手環胸,等著某人來報恩。


    葉紗感激地上前一步,說道,“多謝公子相救,小女無以為報……”


    “嗯。”他點了點頭,一臉正色的等著她接下去的話。


    “有緣再見。”說罷,領著司徒空抬腳離去。


    “嗯。”他又點了點頭,隨即才反應過來,連忙出聲喚道,“姑娘請留步!”


    “公子還有何事?”


    “姑娘,我可是救了你一命,你怎麽不謝謝我?”


    葉紗歪了歪腦袋,她剛剛明明說了,莫非他沒聽見?“多謝公子相救。”這次她說的更大聲。


    “嗯。”


    “再會。”


    “啊?”青衣男一臉錯愕的看著她即將遠去的背影,隻見前麵一大一小兩人跑得飛快,隻留一陣清風。


    打擊!這生從沒有遭受過如此大的打擊,青衣男整個人猶如掉進冰窖般,心寒不已……


    蒼流以南是箏肅小國,版圖雖小,兵力卻強大,近一年連連挑釁,照理來說,這一戰隻需幾個月便能搞定,不知為何逢戰必輸,一拖竟拖了一年。


    正月十五日居然傳來噩耗,火龍王爺重傷欲歸,皇上一見密文,差點暈死過去,連忙封閉了這消息,無奈卻不知怎麽的傳了開來,龍顏大怒,命迦南王擔任主帥,前去收服箏肅,又命六王爺擔任副將,其實是六王爺自動請去。


    那日離去,葉紗前去送行,沒有纏綿私語,隻有憂心叮嚀。


    葉紗靠近身子,低語道,“王爺請小心,火龍王爺重傷而歸,當日消息便傳遍整個蒼流,我看,要麽火龍王爺身邊有內奸,要麽就是有賣國賊,而且地位頗高。”


    “我明白你的意思。”寧希點頭,他六弟是個瘋子,瘋子想做什麽根本就不需要什麽理由,親人,朋友在他眼裏隻是個玩物,寧希依然憂心,道,“葉紗,他人雖同我一起上戰場,但他爪牙還在,我把旋銘留下好保護你。”


    葉紗搖頭,“那你怎麽辦?”旋銘也是他的護身符,他把唯一的都留給了她。


    “他不會明目張膽的造反,你放心。”他一手輕握住她的臉,吻上她眉角,不舍地離去。


    兩兩相望,如今總算有了交集,卻又被逼分開。戰場的驚險是個未知數,上一刻安寧,下一刻又會是什麽?誰能知道。這就是老天的捉弄,看不慣人的安逸,他不玩盡所有世人就不甘心,如今兩人這一離別還能否見麵?


    他鬆開擁抱住她的手,抽迴時卻留下了一顆心。


    果不其然,沒過幾日,災難開始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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