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盡自己最後的生命護住了他心愛的女人,緊緊抱著她的身子,背後插著一把血色的劍。


    寧希追著火焰趕到這兒,看到的就是葉紗被刺的一幕,他駭然,心髒頓時停止了跳動,想衝上去護住她,隻是距離太遠。如今他看著抱住她的人,捏緊了拳頭,他好想問,那人是誰?他到底是誰!


    六王爺看著他劍下的人,笑開了顏,與他原本想見的有所出入,不過照樣讓他興奮不已,他握著手裏的劍柄,看著寧希走了過來,笑道,“王兄,好久不見!”


    寧希一直看著他劍下那人,根本沒聽見他在說什麽。


    六王爺見他不答話,自顧自地說道,“我聽說有人要行刺王兄,特地趕來助你,正好讓我碰上了。”


    他指了指劍下那人道,“這人就是行刺王兄之人,我幫你把他殺了,王兄可要好好感謝我呢!”說罷,他手一狠,不顧曉楠身下那女孩的死活,刺得更深!


    曉楠眼一瞪,那把劍頃刻便刺穿了他的身子,他耗盡最後的力氣,用身體夾住那把劍,讓它進不得一分,傷不到身下之人,卻也退不得一分……


    六王爺滿足一笑,輕身飄過眾人之間,走得不留一絲痕跡。


    曉楠望著完好無損的葉紗,心下鬆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已經沒多少時間,好不甘心就這麽去了,他還來不及多看看她,還來不及讓她心係於他,就要與她永世相隔。


    他緊靠著她的臉旁,盯著她的容顏,把她深深記在心裏,誰也抹不去。


    “不要忘了我……”他說,“這是我最大的願望。”


    葉紗顫抖地靠在樹上,躺在曉楠的懷裏,臉上溫熱的濕濡到底什麽?是他的血?還是她的淚?翻騰的心裏陣陣劇痛,到底是緣何?這壓在她身上的重量一直壓進她心裏,讓她發不出聲。


    她使勁睜大雙眸,她想看,她求老天讓她看一看。


    體內一陣熱浪湧出,作嘔的感覺讓她噴出一口黑血,痛到她緊閉雙眼,待她睜開時,眼前透進朦朧的光,漸漸清晰,像波浪般不停浮上,她的眼睛能看見了。


    隻是,待她看清的那刻,她後悔了,像是一場永無休止的噩夢……


    翌日。


    她跪在墳前燒著白紙,呆滯地看著前麵的墓碑。


    曉夜站在一邊看著她燒著白紙,左手吊著繃帶,抿著唇,沉默不語。良久,他輕起唇道,“我哥說我們兩個很像!”


    葉紗低眸抓了一把紙錢送進火堆,聽著他說話。


    曉夜看著她,無奈地笑道,“嗬嗬嗬,他說我們的笑容很像!一樣的笑在嘴上,卻笑不進眼裏。我哥說我還能有他,而你已經什麽都沒有,如今……如今我也什麽都沒有了!我也什麽都沒了……”


    他捏緊右手,嗚咽著說不上話,紅著眼看著葉紗,都是因為她,他哥才離開了他,這一刻他好想掐死她,讓她去陪葬。但她畢竟是他哥用生命換迴來的。


    曉夜深吸了一口氣,平息著體內的騷動,冷著聲又道,“開心我笑,傷心我笑,悲著我笑,痛著我也笑,我哥他不懂這是為什麽。”他不等她迴話,自顧自的說道,“我若不笑,這家就再也沒有笑聲了。”


    那燒著紙錢的手停了下來,身子越發顫抖起來,迴憶著他的話,我若不笑,這家就再也沒有笑聲了。她若不笑,那她還有什麽?


    那垂眸的眼裏閃著光,又慢慢開始燒著紙錢。


    “蓮家的人不全都是殺手,做這一行的人也都是心甘情願的,知道是誰第一次髒了我哥的手麽?”曉夜眯起雙眼笑道,“嗬嗬,是我們的父親,因為他殺了我們的母親。”


    葉紗看著那碑一動不動,捏緊手裏的紙錢等著他接下去的話。


    “父親殺了我們的母親,因為她不忠。我們在父親眼裏隻是個雜種,那一晚,本來我想趁我父親睡著的時候一劍刺死他,我哥為了不讓我沾血,搶了我手裏的劍就往他身上刺了去。”


    他哥想讓他快快樂樂地活下去,不願他走上這危險的道路,而他最後還是選擇跟著他哥一起墮落。既然他哥希望他快樂地活著,那他就笑給他看,一直笑給他看。就算受再大的傷也要把它深埋起來,絕不能讓他看見。


    葉紗僵硬地轉過頭看著曉夜,腦子裏一片空白的盯著他許久,胸口緊悶到讓她泛疼,她好像已經記不得自己聽見了什麽,就這麽活生生的昏死了過去。


    “葉紗!你怎麽了?”曉夜嚇了一跳,連忙撲過去抱住她墜落的身子,驚喚道。


    在樹上偷看的寧希也嚇了一跳,飛身衝了下來。他快步走上前,一把搶走葉紗的身子,輕搖著她的腦袋,抬頭便惡狠狠地看向那張讓他痛恨的臉,真想一把撕爛他。


    曉夜想伸手,寧希一掌將他打開,不讓他碰她絲毫,他把她摟得更緊了。


    旋銘亦是兇狠道,“不要以為王爺饒了你的罪,你就可以放肆了!”王爺看在曉楠犧牲的份上,不再追究他們行刺的罪,這是對他們的恩賜。


    曉夜斜睨著旋銘,不客氣地盯著他。片刻後,他理也不理脖子上的劍,扭頭就走,向天空吹了聲口哨,怎麽來的就怎麽迴去。


    ……


    “蓮大哥!”


    “涯兒!我們走吧!天涯海角總有我們容身之處!”


    那一晚,蓮文寺牽起血葉涯的手,帶著個小姑娘連夜逃出了血家宅。一路奔至十裏地,身後追來一大幫人把他們團團圍住,蓮文寺拔劍相向,怒瞪著來人。


    血嶽看著躲在那男人懷中的女人,傷心欲絕地喊道,“葉涯!你可對得起我!”


    葉涯顫抖著更依向身邊之人,她是對不起他,可是她也放不下,一生的所愛,要她怎麽放手。


    “嶽哥!你就放了我們吧!求求你了!讓我們走吧!”


    那一聲聲刺入心扉的聲音讓血嶽跌至穀底,他抽劍指向葉涯,冷然道,“血葉涯!我最後再給你次機會!要麽你迴來!要麽……”他就要毀了他們倆個!


    葉涯揪著蓮文寺的衣服不放,她期盼著他的通融,淒淒哀哀地看向血嶽,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掉,她真的不想離開身邊那人。


    “血大哥!我也求您了!這輩子我就愛她一個!你放了我們吧!”蓮文寺自知理虧,低聲下氣地說道,他隻求能留給她們倆一線生機。


    血嶽眼睛泛紅起來,他已經知道答案了,怒火把他最後的理智燃盡,他大吼一聲,“把他們全都給我抓起來!”


    頃刻,一群人衝上去和蓮文寺撕鬥起來。然而蓮文寺武功高強,就算更多人也奈何不了他。


    血嶽紅著眼,看著廝殺的人群,他猛的躥身抓起葉涯的頭發,將劍擱在她頸間,朝蓮文寺大喊道,“蓮文寺,你還不住手!”


    蓮文寺一驚,停下了手,握緊手中的劍大喊,“血嶽!你到底想怎樣?”


    血嶽惡狠狠的指向蓮文寺的鼻子,“你舉刀自盡吧!不然明日就會看見她們母女的屍體!”


    “不要!嶽哥!不可以!我求你了,饒了他吧!我跟你迴去!我馬上就跟你迴去!”葉涯不停地哭喊著。


    血嶽反手給了她一個巴掌,把她打偏在地上,對侍衛吼道,“把她給帶迴去!”


    “不要!嶽哥!你饒了他……”葉涯被拖著迴了血家宅,淒慘的聲音還迴蕩在血嶽的耳中。


    蓮文寺眼睜睜地看著她被人帶走,無可奈何地捏緊手中劍,這人真的狠心到連自己的妻女都要殺嗎?


    “你就不能放過她們嗎?我答應從此不再見她們!”蓮文寺深吸一口氣,試著最後的談判。


    “除非你死!”這一聲說的堅決,血嶽容不下眼前之人。


    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蓮文寺悲切地舉起手中的劍,看向他心愛之人消失的方向,他好想再見一見她。閉緊眼,橫刀劃下,為了他心愛的女人,眼角流出血色的眼淚。


    葉涯和女兒被關進了房間,門被上了鎖,她不停地拍打著房門,哭喊著,“嶽哥!嶽哥!饒了他!求你了!”那力竭的嘶啞聲如此慘痛。


    門被撞了開來,葉涯一見來人就衝過去抱住他的腿,慌張地問道,“嶽哥!你把他怎麽了?”


    “死了。”他冷冷的迴道。


    “為什麽?為什麽?”葉涯搖頭退後身子,她不信,“為什麽你不肯饒過他,我都答應從此不再見他了!為什麽你不肯放了他啊!”她哭得跪趴到地上,把頭埋在胸口,想逃避現實。


    血嶽見著她這樣,氣的抓起她肩膀不停搖晃,他要搖醒那女人,對她吼道,“為什麽?我對你哪裏不好了?你為什麽千方百計的要離開我?我哪裏不如那畜生了?”他要知道答案,為什麽她選擇了他,又拋棄他!


    血紗輕輕走了過去,拉著她父親的袖子,低聲說道,“爹,娘,你們不要吵了好不好?”


    “滾!”血嶽一把推開那小小的身子,把她撞到房柱上,撞破了額頭,血從她臉上滴落而下。


    葉涯一驚,撲過去抱起她,“無憶!你沒事吧?不要嚇娘!”她輕輕的揉著她女兒的額頭,憐惜道。


    “無憶,無憶!你為什麽老是叫她無憶!她還是不是我的孩子!你老實給我說,她是不是那畜生的!”血嶽搶過小女孩,把她吊在空中,朝著地上的女人吼道。


    “你怎麽可以這麽說,她是你的女兒啊!”


    “我的女兒?哼!”


    他把她扔了出去,跨步往外走去。葉涯慌忙搶過女兒的身子,已經失去一個心愛之人,她不能再失去另一個了。


    血嶽走迴了房,拿著一碗湯藥,衝到桌子上,冷眼的看著那小女孩,嗤笑地問,“她真的是我的女兒嗎?”


    “我發誓,嶽哥,她真的是你女兒啊!”葉涯急切的迴道。


    “那就讓她證明一下,怎麽樣?”血嶽走向他女兒,無聲地把藥遞給她。


    葉涯愕然地盯著他手裏的藥,驚的連話都說不清楚,“你……你是要她以死來證明?你……你怎麽可以這麽沒人性!”


    她伸手就想打翻他手裏的毒藥,血嶽揪住她的頭發,不讓她碰,另一隻手把藥遞了過去命令道,“喝!”


    血紗輕輕接過那碗,看著藥汁問道,“爹,小紗喝了這藥,爹就不要和娘吵架了好不?”


    “不要!無憶不要喝!那是毒藥啊!”葉涯驚唿著聲。


    血紗深深看了她母親一眼,她知道那是毒藥,那又怎樣?她父親要她死,她的親生父親容不下她了。


    女孩抬手往嘴裏灌去。


    “不要啊!”葉涯用力把頭一甩,掙脫了血嶽的手,搶走她女兒手裏的藥就往嘴裏倒去。


    血嶽一驚,來不及阻止,眼看著她把藥喝的一滴不剩,“葉涯!你做什麽!”


    “讓我走!”葉涯摔碎碗,拿起碎片抵住自己的脖子,抓起她的女兒威脅道,“讓我們離開!”她一步步退出房門,帶著她女兒離開了傷心地,永遠都不要再迴去。


    就算她喝下毒藥,血嶽還是不敢上前,就怕她割傷了自己,眼看著她帶著女孩離了去,他捏緊自己的拳頭……


    ……


    這麽多年來,為什麽她想忘的,始終忘不了?她想抓的永遠抓不住,母親離去,父親不要她,朋友相繼去世,讓她抓不到,護不住,不想身邊的人再為她死去,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個個倒在她麵前,隻剩下這雙無用的手,空了。


    如果讓她得到了親人,又殘忍的從她身邊奪走,那她寧願不要。


    這輩子她一直在執著的東西,老天何時給過她?既然他不想給,那她就舍棄,不要了,總可以了吧?


    很快,擎蘭城城主郭琦貪汙腐敗,被朝廷收押,皇帝派遣官員前往擎蘭新任城主。


    這些日子,元宵在家裏等得望眼欲穿,那兩個沒良心的家夥把她一個留在家裏,自己卻在那邊逍遙快活,簡直太壞了!


    一看見他們迴來,元宵就很想衝過去揪揪司徒空的耳朵,虐虐他,隻是她一直不動手。遲鈍如她,也感覺到了不太正常,氣氛太低了。


    葉紗從進門後就很少見她笑,司徒空也一句話都不說,這兩人不會是在鬧別扭吧?搞得她也不太舒服。她特地買了好大一條魚,想緩和一下氣氛。不過這頓飯吃得更是鬱悶。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沒事。”兩人同時說了出來,繼續慢吞吞地吃著白米飯。


    元宵撓了撓頭發。


    夜如同往常般寧靜,茅屋裏大床上如同往常般睡著三人,隻是不能如往常般沉入夢想,都睜著眼想著心事。


    茅屋的屋簷上也不尋常地躺著一個人,睡在最尖的房頂上,頭正對著明月,思念著他所思念之人。


    他輕輕舉起手中的弓,對準那尊月光,用自己受傷的左手,若有若無地撥弄著它的弦,迴憶著他一生的點點滴滴,每思念一迴,手指輕撩一聲,那帶笑的臉角滑下一滴淚。


    從小一起長大,如今唯一的親人離他遠去,如同心中血液突然被抽離般的疼,他無力地轉頭望向身下的瓦磚,裏麵那人讓他恨著,卻不能下手,他得完成他哥最後的心願。


    守護她一生。


    ……


    “葉紗,你要帶我去哪啊?”不過幾日,葉紗牽著司徒空的小手,一路往深山處走去。


    待到了一家農舍,她敲門進去。司徒空奇怪地看了看葉紗,又看了看屋裏那對夫婦,心裏一陣不安,他揪緊葉紗的手,害怕心中所想之事。


    “呀,就是這個小孩啊!長的真可愛啊!”那婦女看見葉紗手裏的小孩走過去伸手捏捏他的小臉蛋,一臉寵溺道。


    “是的,夫人,這小孩很乖!不吵不鬧,也很聰明。”葉紗別開眼輕聲說道。


    司徒空害怕地抱緊葉紗的大腿,就算眼前的夫人很慈祥,但他覺得好恐怖,他睜大雙眼想用自己的藍眸嚇跑她,不讓她再過來碰他。


    葉紗,葉紗是要把他送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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