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紗的手上握緊著匕首,死死頂著他的下麵。喚做曉夜的人快哭了,他娘的,之前還嘲笑他哥接連失手,現在可好,他的小弟再次被威脅了!


    “活該。”


    “活該!”


    葉紗和曉楠不約而同道。


    曉夜黑臉了。


    ……


    夜晚降臨。


    “你把我給你吃的魚,吞哪去了?”


    茅屋裏,三人坐在篝火旁烤魚,曉夜看著吃得正香的葉紗,怎麽也想不通,他白天給她的魚裏放了很多藥,入口既倒。她明明昏過去了,卻又突然醒了過來,莫非!難道!他的藥過期了?他哪裏知道,葉紗已是百毒不侵。


    葉紗抬眼看了看他不答話,又轉頭看了看另一個,十八九歲的年紀,兩張一模一樣的臉,眉清目秀,卻是截然不同的表情,一個沉穩內斂,一個嬉皮笑臉。


    她接過曉楠遞過來的烤魚,看見他手腕正中的守宮砂,笑了笑,想著第一次見麵,也是讓她看見了這點紅,才讓她知曉他是蓮家的人。


    他手上的那點紅雖然刺眼卻洗不掉,挖不了,除非破了自己的身子,隻是至今為止,還沒有人能入他眼,近他心,無論男女。


    而今,他轉頭看向一旁吃的正香的女孩。


    她從他手中連逃三次,他為她的才智所折服。那一日,她全身的傷,從岸邊向前走,好幾次倒下要暈死過去,卻又咬著牙爬了起來,明明茅舍就在她左邊,她卻朝著田麥走去。


    奇怪的女孩。他不明白為什麽,是她頭昏到看不清了麽?她在前麵走著,他就在後麵亦步亦趨地跟著,眼看著她倒在那片麥田裏。他看得清楚,那一瞬間,她居然咧嘴,幸福地笑了起來,仿佛這一生就此滿足。


    他被這笑容晃了眼,那一瞬間,她到底得到了什麽,能讓她如此安然?


    他本該殺掉她的,他蹲在她的身邊,心底最深處居然是不舍,不舍她的聰慧,不舍她的堅強,不舍她的滿足,更不舍對她的憐惜。


    他靜靜地看著滿身血汙的她,感受著她跳動的心,那裏麵裝了些什麽?能讓她無懼生死,更讓她走在這艱辛的一生裏,還笑得如此幸福。


    哎,終是,他敗在她淡然一笑之中,罷了罷了……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她,低頭看著她尚還有些肉乎的臉頰,真想吻吻她……


    “誒,我說,你到是快吻啊!我都等不急了!快點!快點!”忽然,曉夜湊著臉蛋靠了過來,他的眼睜得大大的,生怕錯過任何細節。


    可他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他哥把嘴湊上去,隻是要近不近地欣賞著那小草吃魚的傻樣,真他娘的沒出息啊!


    他恨鐵不成鋼地搖頭,忍不住出口催了起來,“我說你倒是快點啊!”


    嘰嘰喳喳的,沒完沒了!曉楠忍無可忍地抄起拳頭把那不識相的第三者打趴在地上,拳頭不夠,他又抄起一根棍子……世界終於安靜了一些。


    “住手!”葉紗心急地一聲大喊。


    老天開眼了!曉夜忍著全身疼痛,顫抖地伸出一隻手,對她說,“你對我真好!小草救英雄,我好感激你哦!”


    “不要用你手上的那根棍子打!”葉紗激動地看著拿棍之人。


    曉夜狗腿地點頭,“沒錯沒錯!會出人命的!親愛的,哦?”


    “我跟你換一根!”話音落下,葉紗拿出手上的棍子和曉楠換了換,又道,“我這根棍子上的魚吃完了,你可以打了!記得幫我打重一點,謝謝!”


    她還不忘對地上臉腫之人笑了笑,禮貌是不能忘的!


    曉夜黑臉了。這黑心的小草!


    半個時辰後,夜幕更深,三人席地而睡,葉紗閉著眼躺在地上,感受著漫天星辰籠罩而下的幽光。


    忽然,一個黑影罩上她的臉,他靜靜地站在她背後。不管是誰,她始終還是他們要殺之人,若他們沒有放棄殺她的念頭……思及此,她的手慢慢滑向腰間的匕首,緊緊握住,她還不能死!


    那人蹲下身子,兩手撐地,細細地盯著她的臉,低聲命令道,“睜開眼睛!”他知道她沒睡。


    葉紗慢慢地睜開眼,卻看向它處,她手裏的匕首已經頂住他的腹部,“……我還不能死!”事到如今,她還能說些什麽,他才會放過她?


    曉楠盯著身下的人,他是舍不得她,可那又能如何?他進不了她的心,他輕聲歎了口氣,突然將身子往下一沉。頃刻,把鋒利的匕首刺進了他的腹部。


    “曉楠!”葉紗一聲驚唿,他在做什麽?那匕首刺進他腹部,手柄反撞在她身上,力道之大,讓她混身發冷,她不明白他在做什麽。


    “我不殺你!”他發下誓言,“但你記著,這刀是你欠我的!”要欠一輩子,他又往下一沉,讓匕首刺得更深,記得更徹。


    頭又疼了!


    葉紗站了起來,垂頭看向坐躺在地上的曉楠,他皺著眉頭,捂著自己的傷口,抽著絲絲涼氣。


    她不明白,不理解,頭很疼,也看不懂,隻知道自己躲過了這一劫,她開口,輕聲道,“謝謝。”


    而後頭也不迴的轉身離開,重新踏迴她的戰場。


    身後,曉楠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慢慢地捏緊拳頭,他身上的傷到底是她送他的,還是他送她的?


    “你就這樣放她走了,怎麽向族長交代啊?”一旁,曉夜懶洋洋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本來蠻好裝睡的,正等著他哥施暴,誰知左等右等,隻等到他哥自虐,哎,這“情”字,真是可怕啊!


    “嗬嗬嗬嗬,哥。你不會真的要背叛族長吧!”


    “多事!”


    “別忘了,你出的任務也是我的,你不去交代讓我怎麽辦?”


    曉楠沒有迴話,掙紮著站起身朝葉紗的反方向離去,像個僵屍一樣,走向自己的墳墓。


    ……


    清早,葉紗走在迴家的路上,路過市集,她左眼瞄見一個人在看她,右眼瞄見一個在指著她。每路過一個人,他們都要迴頭看上三眼,再議論紛紛,她忍不住摸了摸臉,哪不對勁了?


    她繼續走,後麵有好幾個人在跟著,她走多快,後麵的人就跟著多快,她越走越快,後麵跟的人也越快。


    她無法,終於跑了起來,後麵的人也跟著跑了起來,一邊跑一邊大喊,“就是她!快抓住她!”


    抓她幹啥?她犯啥事兒了!葉紗咬牙,奔得更快了!


    很快,街上許多人都在追著她,越來越多,再後麵的一些人根本不知道什麽情況也跟著追了起來。


    到了最後,連三歲奶娃也加入了行列,他們一邊跑一邊奶聲奶氣地叫著,“快抓住她!快抓住她!”


    迦南王府。


    “王爺!葉大人被抬迴來了!”旋銘急衝衝地道。


    寧希一聽,眼一瞪,差點暈死過去,想他日日夜夜,左盼右等,居然還是等到她被人抬迴來的消息。他一時受不住打擊,連退了好幾步,氣都喘不上來。


    “王爺?您快去看看呀!”旋銘看著寧希站那一動不動,奇怪,王爺怎麽這反應?


    寧希迴過神來,是要去看看,他不相信他們,他要確定被抬迴來的人到底是不是葉紗,說不定是騙他的。


    他深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步出王府,就見葉紗四肢平躺在一幫子人的手中,抬高了身子……


    他嘴角一抽,就見她扭來扭去,活似個大蟲,但是他可以確定,她是一個大活人!她沒死!


    心裏刹時湧出一股暖流,熱騰了身子。他扭頭就罵旋銘,“你怎麽說話的?什麽叫被抬迴來了!”害他以為她已經……


    旋銘覺得自己冤枉,據理力爭,“王爺,這不叫抬叫什麽?”


    “走!是走!你懂不懂!”


    “是,王爺!”哎,您說啥就是啥吧。


    寧希快步走過去,連忙將葉紗弄了下來,抱迴了王府。


    旋銘看著那些討賞的人說道,“所有把我家大人給‘走’迴來的人都有賞!”從此,他的字典裏再也不曾出現“抬”字。


    房間裏,寧希細細地看著葉紗的臉,他的蘭總算是迴來了,他盼了多久又念了多久,數得清卻道不盡,他好想問她為什麽要鬆開手,卻開不了口,說不出聲來,他是知道答案的,就是不願意承認。


    她……是恨他,恨他高高在上身份,恨他和仇人的血緣,恨他對她的降伏,更恨他沒有救下關青。


    這輩子的距離,永遠也拉不近了麽?


    他不甘心……


    葉紗盯著寧希的手,沉思著。頭疼的事一件接著一件,理也理不清,她好想睡一覺,什麽都忘了的好!


    ……


    一棟陰森森的豪宅裏,散發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誰要是一不小心踏了進去,能有幾條命活著迴來?


    “蓮曉楠麽?”老頭看向前麵一個黑影,看不清麵容,隻知道他身上還背著個人。


    “是。”來人把身上的東西重重地往地上一扔,一個女人的屍首被摔了下來。


    那老頭看了看她,問道,“就是她知道蓮文寺的事?”


    “是。”


    “處理了吧!”老頭擺了擺手道。


    “是。”他抗起地上的女人消失在黑暗之中。


    很快,大火劈裏啪啦地燒著屍體,他冷冷地站在一旁看著,背後又冒出個人,軟趴趴地纏到他肩上笑著說道,“嗬嗬嗬……你說!要是讓族長知道這屍體是蓮心,他會怎樣?”


    “你不說,我不說,就沒人知道。”蓮心的臉上帶著他做的麵具,誰也認不出來,現在連屍體也給火化了,這事到此為止。反正族長隻知道有個女人知道了族裏的秘密,也不知道到底是誰。


    ……


    翌日,葉紗下了早朝。


    “小姐,您行行好,把我買下吧!”一個婦女攔住了她的去路,可憐惜惜地趴在她的腳下拉著她的褲腳管。


    “對不住,夫人。小女身無分文,沒法幫你。”葉紗抽起自己的褲腳就往家走去。


    “等等啊!小姐,您就可憐可憐我吧!我什麽都能幹,洗衣,縫衣,煮飯,燒菜,拖地,擦床,按摩!我保證樣樣都會,您就把我買下吧!不然我就要被別人買去當……嗚嗚嗚嗚!”那婦女哭得是一臉梨花淚,委屈萬分。


    葉紗歪著頭看了看她,無奈道,“夫人,我身上真的沒錢,幫不了你!”


    那人販也走了過來,對葉紗說道,“嗬嗬嗬嗬,小姐,您就把她買迴去吧!你看她那麽可憐!”


    葉紗掏出衣袋,往下一倒,無奈地說道,“你看,我身上真的是一分錢也沒有,心有餘而力不足啊!抱歉!”說完,她抬腳就走。


    “嗚嗚嗚嗚!小姐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怎麽辦呐!”那婦人哭得更是肝腸寸斷,引來一大批觀眾,都以為是葉紗欺負了她。


    葉紗頭疼的直搖腦袋,她是造了什麽孽,“夫人,你也行行好吧,我連魚都吃不起了,真的沒錢買你啊!你找別人吧!哦!”


    那人販看她又要走,連忙又拉住她說,“小姐,要不這樣,你拿什麽東西來抵抵就好,隨便什麽都行啊!”


    “我身上一樣寶貝也沒有。”葉紗又抬腿走人。


    “要不這樣,小姐,我借你錢,你把她買下吧!”


    這話一出口,葉紗拔腿就跑。


    身後,那婦女立馬站起來痛毆那人販一頓,“你個豬!你亂講什麽鬼話!”那聲音,居然變成了男音。


    “我說哥啊,你沒聽見她說沒錢嘛!我借她錢,把你買下有什麽不對的啊啊啊啊……別打臉!”


    曉楠快氣死了!


    ……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多啊。


    一個饑餓交迫的老乞丐,走啊走啊,走不動,一不小心暈倒在葉紗麵前,她看了看他,無視地跨身而過。


    一個美貌如花的女子,卻衣衫不整,身上點點傷痕暈到在葉紗麵前,她看了看她,無視地繞身而過。


    一個又瘸又瞎的小女孩,踉踉蹌蹌地向葉紗走來,她想繞身而行,還沒碰到那女孩,她就自己被撞倒在地。葉紗看了看她,無視地轉身而過。


    ……


    這迴家的路段,真不是一般的艱辛。很快,又有一個滿臉是血的壯漢暈死在她家門前,橫身擋在她家的門口。


    葉紗看了看他,無視地開門跨身進去,“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風蕭蕭兮,吹過地上一動不動的死屍,他從來都沒有如此挫敗過,莫非他的臉真的隻是個破麵孔嗎?


    又是一陣樹葉橫飛而過,突然……


    門“吱嘎“一聲被打開了,裏麵走出了一個人。


    莫非?難道!她總算良心發現要把他帶迴家了嗎?老天真是待他不薄!


    果然,他被拖進了屋裏。


    嗬嗬嗬嗬……太好了!


    葉紗和司徒空看著地上那人問道,“元宵!你怎麽把人拖進屋裏來了?”


    “你不覺的他很帥嗎?”元宵拖起地上那張血臉,對著他們真誠地問道。


    葉紗和司徒空又仔細地瞧了瞧那人,然後集體搖頭說道,“不覺得!”


    “……”怎麽搞得?不是葉紗把他帶進來的嗎?


    “怎麽會不覺得呢?”元宵起身就往廚房走去,迴來的時候手裏拿著一盆水,“他臉髒,所以你們看不出來,我拿點水來給他洗洗就好看了!”


    拿水洗臉?


    地上那應該不會動的死人立刻跳了起來,對著元宵大喊,“不準拿水碰我的臉!”豬,會毀了他的精品!


    元宵傻眼了。


    下一刻,一條黑影被三人從茅屋裏狠狠地扔了出來,恰恰掛在樹枝上,四肢蕩啊蕩!


    原來……他的臉真的隻是個破麵孔,他這一生從來沒有如此挫敗過。他恨!


    “嗬嗬嗬嗬!吼吼吼吼!哈哈哈!”曉夜一個人在那邊賤笑。


    曉楠忍無可忍,伸出一腳將曉夜踹了出去!


    下一刻,曉夜被踹飛在樹枝上掛著,四肢蕩啊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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