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麽?”源城王看著站在一旁發呆的葉紗,看她眉頭不停地收緊,又不停地搖頭,他好奇她在念著什麽,想的又是什麽?這女孩能有如此智慧,不簡單。那小男娃又有如此膽識,也不簡單啊!想他蒼流能有如此多的奇才,真是欣慰。


    葉紗看著麵前源城王,再想想寧希,一個穩重,一個輕浮;一個心細,一個狡詐;一個建功立業,一個米蟲沒用!同樣是王爺,居然相差這麽多!


    簡直是沒用的垃圾啊,寧希!


    葉紗的頭搖得更厲害了,頓了頓道,“王爺,明日下官就要迴朝了,王爺可是要一道迴去?”


    “不,本王還得在此善後,你先行迴去吧。”源城王衝葉紗一笑,畢竟她才十四歲,等她再長大點,到那時她若還能讓他這麽驚訝,讓他那麽心動的話,他會向她提親,讓她成為他的妃子。


    他看著這個還算稚嫩的女孩,期待著她的長大,葉紗,莫要叫我失望啊!


    翌日,他依依不舍地送走了那一家三口。


    ……


    迴朝之後,朝中大人隻知她降和了戰事,卻不知她為此冒死三次,更不知是因她而恢複了東南的內戰。他們隻覺得是老天眷顧於她,讓東南平息了戰火,讓築西停止了挑釁,讓她能功成身退,如此罷了。但總的來說,她始終功不可沒,該賞。


    她的武官之位是保住了,如今她又恢複了以前那種朝中花瓶的生活,少說少錯,多說多錯,能相安無事就好。


    隻是她每次上朝都帶著個奶娃,那個傳言中的私生子,起初她把他放在文學庫院,而後她把他帶上朝殿,眾人都知道她有這麽一個私生子帶在身邊,也就當沒看見一樣,連皇帝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他那天問她要何獎賞,她說,“請皇上允許臣將臣的表弟帶在身邊。”


    哦,原來是表弟啊。也是,她才十四歲,哪裏生得出六歲的娃兒來。


    而自那天開始,一向鮮少上朝的六王爺,居然也破天荒的天天上朝,一雙黑眸就那麽盯著他的藍寶石,盯得葉紗和司徒空如坐針毯。


    今日一早,司徒空獨自一人在花園賞花,等著葉紗下朝。不刻,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他心喜轉身,仇人相見。


    “……草民拜見六王爺。”


    六王爺扯唇,就聽那小小的身子發出嗲嗲的聲音,聽得他一陣激動,他等他落單已經等了好些時日了。他正欲上前抬起司徒空的小腦袋,細細欣賞一下他的藍寶石,後麵傳來一聲,“下官見過六王爺。”


    葉紗。


    他扭頭,冷笑道,“哦,是葉大人啊,近來你家表弟可好?”他若真想要拿人,區區一個小姑娘能做些什麽?


    “多謝王爺關心,小弟最近小有風寒,卻長治不愈。隻是聽說有個偏方很是靈驗,就讓小弟試了試,果然效果其佳。”葉紗垂眸笑了笑,看向司徒空,“小空,拿出來給六王爺瞧瞧。”


    司徒空連忙從口袋裏掏出了一隻錦囊,打開……


    “滾開!你給本王滾開!真是惡心!”六王爺探頭一看,連忙拿出繡帕捂住鼻子,一隻手還不停地拍打身上的衣服,好像沾上了什麽惡心的東西,氣得他轉身就走。


    沒走多遠,他身子一頓,記得好像在哪兒也有過這樣的情景,好熟悉,他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葉紗。原來她已經知道了他的弱點,嗬,該死的丫頭!


    “葉紗!”


    “六王爺有何吩咐?”


    “過了年就快到二月了,蘭花好似要開了。”那朵正在含苞的蘭。


    葉紗不明所以。


    六王爺陰森森道,“你說,在她開之前,會不會已經折在本王的手上?”


    葉紗淡淡道,“隻要六王爺有這心。”


    “本王要她折枝,你說她會活多久?”


    ……


    過年了,蒼流舉國上下一派繁榮,喜氣洋洋,和樂融融,家家戶戶張燈結彩,掛紅聯,貼喜娟。餐桌上擺滿了豐盛的年夜飯,那色香味俱全的食物,看著比吃著更享受。


    一座茅屋裏也正過著年,隻是紅聯自己寫,喜娟自己縫,椅子上就擺著一道菜,一條紅燒魚,所謂年年有魚。他們一家從不吃肉,除非過節,或是喜事。但那三個人努力地扒著飯,吃得是津津有味,那魚也真死得其所。


    司徒空一邊吃著飯,一邊偷瞄著葉紗和元宵。不刻,他從桌下一掏,拿出兩束花,慢吞吞地遞了上去。


    “葉紗,元宵。”


    “嗯?”


    “這個送給你們。”


    葉紗迴頭看見那小小的手裏握著兩束臘梅,雪白的花瓣,通透的嬌枝。那是他小小的身子爬上梅樹為她們摘下來的,他的手掌還有些許擦傷。


    葉紗伸手接了過去,看著那梅,迴想起了很久以前。


    “葉紗!你看這野菊,好美!”林嘉摘下一朵遞給葉紗,她嬌笑著,笑的很甜,那對酒窩深不見底,“葉紗,送你!”


    “葉紗!”關青悄悄地繞到葉紗的背後,在她頭上插了一朵牡丹。“葉紗,這花好美啊!送給你戴啊!”


    如今,她看著手裏的花,失去的好像又迴來了……


    “哦,我也有禮物!”元宵從身後拿出兩雙新鞋遞給葉紗和司徒空,一人一雙,她一直幫她們補著舊鞋,從沒有縫過新鞋。她在過年前三天,終於給他倆趕了出來,她的手指粗糙不堪。


    葉紗放下碗筷,接過那鞋。好重的分量,她都快握不住了。那時候,關奶奶還擔心以後沒有人給她做鞋了。如今,新鞋就躺在她的手裏。


    都迴來了嗎?


    都迴來了啊!


    葉紗深吸了一口氣,夾起魚放進元宵和司徒空的碗裏,輕笑著道,“快吃吧,你們都在長身體。”


    元宵點頭,旋即也夾起一塊魚肉放到葉紗的碗裏,賤笑著道,“葉紗,你也多吃點,你還在長胸脯!”


    “……”葉紗眼角直抽抽。


    司徒空低頭扒飯,當做什麽也沒聽見!


    ……


    翌日。


    “葉紗,你給我站住!”下了朝,文武百官已離去,寧希惱怒地喊住葉紗。“你為何要接下這差使?你可知道六弟的心思!”


    剛在朝上,皇上想要命人押送一批軍餉運往前線,六王爺大力舉薦葉紗押送,為何?


    “沒關係,此次押送隻要送到驛站,下官就可以卸下這任務了。”葉紗嘴上這麽說,心下卻是煩亂。


    六王爺十有八九會劫了這批軍餉,雖然押送的路程不算太遠,但隻要是在她的押送範圍內丟了這批軍餉,那就是死罪啊……


    見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寧希惱了,當初他為了激勵她的求生意誌,引他六弟去激怒葉紗,想著讓她活過來,也曾思考過她的處境總有那麽一天,隻是到了今日,他有點後悔了,後悔讓他六弟的眼裏放下這女孩。她的處境真是讓他頭疼。


    可恨的是,人家還壓根不領情!


    他甩袖離去,半晌後又低喝了一聲,“旋銘!”


    “在!”


    “你去護著她,若力敵不過,你就帶著她躲上一陣。”這次他真的沒把握救下來,沒事就好,要真出了事,可不是玩的。


    ……


    出發前晚,茅屋的大床上躺著三人,其中一人唿唿大睡,還打著鼾。另外兩人在討論著明天的事情……


    “不能帶我去嗎?”司徒空揪緊著被子,難受地問。


    葉紗搖頭,“這次真的不行。”


    “可是,六王爺會……”


    “噓!小聲點!”讓元宵聽見了也要吵著去。


    “可是……”


    “沒事的,你不信我嗎?”葉紗摸了摸那個小頭。


    “我信,可是……”對方是六王爺啊。


    葉紗看著他,堅定道,“放心吧,我沒事的,快睡吧。”


    ……


    翌日,葉紗押著軍餉上路,一路上倒也相安無事。隻不過,再過前麵就是一條林間小道,最適合歹人埋伏襲擊。過了那條道,就是驛站,不出幾裏就會有人接應。但要是過不了,就真的什麽都完了。


    旋銘穿著一般士兵的軍裝,混在軍隊裏,領著主子的命令保護葉紗。他輕聲道,“前麵的林子,大人要格外小心,若真有人出來,大人你就躲到一旁,主子說了你不能有事,這糧草丟了就丟了,命最重要!”


    葉紗微微點頭。


    路過那林,眾人走在道上,林中安靜極了,隻聽見那悉悉梭梭的腳步聲,車輪碾過石子的喳喳聲,突然馬兒揚起前蹄,一陣嘶鳴!


    刹那,從林間竄出一群黑衣蒙麵的人!


    果然,來了。


    葉紗本來站在人群中央,一看那群黑衣人出現,她迅速躲到了樹後。沒辦法,她隻能躲。這些士兵,打的退最好,打不退就……


    那群黑衣人個個心狠手辣,下手毫不留情,士兵都快敵不過了。旋銘也在拚命廝殺著,已經做好了隨時帶上葉紗開溜的準備。


    葉紗還在一旁看,看的仔細。


    人群中,有一個黑衣人的右手綁著一條黃帶,武功甚是了得,他左砍一個右砍一個,一招置人於死地。他正要和一名士兵對砍,誰的手快誰就能砍死對方。眼見就快砍到那士兵的時候……


    “鏘!”地一聲,一樣東西擊中了他手裏的劍,他對麵的士兵見勢就砍斷了他拿劍的右手。


    葉紗忙不迭從林子裏跑了出來大喊:“殺了那斷臂之人!”砍蛇砍七寸,擒賊先擒王!


    所有士兵一聽連忙撲向斷臂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大驚,所有人都亂了陣腳!眼見形勢不妙,黑衣人忙不迭大喊,“撤!”


    聞言,那群黑衣人迅速撤退!


    “大人,這糧草算是保住了!”


    “哦。”葉紗懶洋洋地應了一聲,手揉著眉,頭疼。她剛才扔出擋了那把劍的東西,正是她的武官令牌。好死不死,那令牌被那黑衣人順手牽羊拿走了。


    丟了令牌,可是死罪……


    ……


    蓮心拿著那塊令牌進了花園,六王爺正在修花枝,他站在嬌嫩的白花之間,與世隔絕的脫俗。他有一下沒一下的剪弄著花枝,神情專注。


    修花,要修去花上的刺,要圓潤的美麗,讓人捧在手間,不被紮手。


    而他,隻把花枝一根一根修成刺,讓人摘它卻下不得手。最後,他攔腰一剪渾身是刺的幽蘭,哢擦一聲斷枝。


    眼見蓮心進來,他隨口道,“失敗了?”他還是專注著花。


    “是,王爺。不過拿到了一樣好東西。”


    “哦?”六王爺轉身看去,武官令牌?“嗬嗬,還真是個好東西。”他站了起來接過了那令牌,笑了,“明兒個,有好戲看了。”


    ……


    翌日上朝之時,葉紗在大殿碰上六王爺,兩人就這麽相視一笑。


    今日,他就要剪斷那朵帶刺的花。思及此,他摸了摸衣袖裏的令牌,她的催命符,就握在他的手裏呢。


    葉紗看著他那溫柔的笑容,極為刺眼,頭痛得讓她胃都打了滾。令牌若一直被六王爺拿在手裏不放,那就是死路一條。劫糧之事一定要稟告皇上,令牌丟失之事也瞞不住。


    這護糧有功,也抵不過丟了玉賜令牌之罪。總得想法子拿迴來才是,眼前的人礙眼,卻隻能從旁經過,“下官見過六王爺!”


    “嗬,葉大人近日臉色紅潤,隻是印堂發黑,怕是有禍事降臨呀。同朝為官,本王好心勸你一句,大人可得小心了,不然我蒼流就要失去一位奇才了。你說是不是啊,葉大人!”他笑的好溫柔。


    葉紗不動聲色,“謝六王爺關心。”


    大殿之上,劫糧之事一稟,皇上果然龍顏大怒,“豈有此理!天子腳下也敢如此放肆!幸好葉愛卿智勇雙全。”


    朝上大臣一聽,紛紛議論,思量著這賊人居然敢如此大膽!


    大殿下,葉紗跪在地上垂頭不語。


    六王爺享受著她臨死的這一刻,隻要他一問出令牌何在?


    正當他開口刁難的時候,葉紗已經搶先一步道,“皇上,其實這不是微臣的功勞。全是您聖恩,才得以保住了這批軍餉。”


    “哦?此話怎說?”皇上好奇地問了。


    “以微臣之見,此次劫糧定是朝中官員所為,不然何以如此清楚此次運糧的路線和時辰?”


    朝上大臣點頭稱是,的確,普通山賊如何得之。定是朝中之人所為,是誰呢?


    皇上皺眉,“那你認為是誰做的?”


    “迴皇上,屬下不知。”


    “既然不知,那你又如何斷言此事的?”


    “那些黑衣人出手兇狠,但訓練有速,整齊如軍隊。”


    黑衣人樣子如何,在朝的就她一個人看到,她想如何說,她就如何說,“當時臣手下力敵不堪,臣急中生智就用陛下玉賜的令牌打了那黑衣人的領頭,才得以扭轉局麵,若不是皇上的玉賜令牌,微臣早以無顏麵見皇上了,這才真是托了皇上之光啊!”她馬屁就這麽盡量的放著。


    六王爺笑的更是燦爛,愚蠢,以為拍了個馬屁就能彌補丟失令牌之罪麽?笑話!


    不過龍顏緩和,也是,任誰聽了馬屁會不開心?


    “葉大人,現下令牌何在?”六王爺開口問道。


    “迴王爺,在那賊人手中。”


    “哦?”皇上眯眼。


    葉紗有條不紊道,“微臣當時猜到劫糧是朝中之人所為,所以臣故意放走那些黑衣人,好引出幕後黑手,臣就把令牌偷偷塞在那人身上,要查出劫糧之事是何人所為,皇上玉賜的令牌就是最好的證據。這令牌,可是那賊人的催命符啊!皇上給臣一個月的時間,定能給您一個交代!”


    皇帝思量了半晌,開口道,“好,朕就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葉大人,莫要讓朕失望啊!”


    聞言,六王爺捏緊手上的令牌,恨得牙癢癢。


    現在這令牌已經是個燙手山芋!沒有任何用處了!


    好一個葉紗啊!


    好一個葉紗!


    都這樣了,還能挽迴局麵。他就晚了她那麽一步,讓她死裏逃生,好極了!


    好極了!


    他看著那殿堂之下的女孩,心裏激動不已。幸好當初沒殺了她,不然哪有今天的刺激可玩!


    他倒要看看她一個月的時間怎麽把他拿下?他的證據已經被他全部毀光了,她要拿什麽拉他下位?真是期待啊!


    六王爺慢慢地恢複著自己的唿吸。他要等,等她再長大點,還能給他什麽樣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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