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夕陽的落下,天空的水藍色澤漸進淡去,轉而暖黃緋紅,直至交織成最後的七彩煙雲,映得半邊天空煞是絢麗。琥珀色的輝光從雲端傾斜而下,給那些樓宇屋簷披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隻覺安謐極了。


    下了一早上的雨,夏日的炎熱已然被驅得無影無蹤,難得的涼爽。如意水紋窗半掩,雲七夜睡得正熟,偶爾發出一聲無意識的夢囈,夢裏有春花大海,雨打芭蕉,以及……冬日裏的折梅踏雪。


    “寧止……”夢裏,她輕輕喚著他的名字,溫柔繾綣。


    眉眼微動,早已醒來的男子不由淺笑,直如春風融雪。他扭頭看著女子,撚起她的一縷發絲惡作劇似的撓癢著她的臉頰,惹得她微微蹙起了眉頭,躲閃似的轉身正對他而睡,正合了他的意。


    “七夜……”


    睡夢中,雲七夜隻覺有暖暖的氣息撲麵,唇瓣亦有些輕微的疼痛。悠然轉醒,她尚有些迷蒙地看著咫尺的寧止,隻覺他的吻越發熾熱,這男人又欲火焚身了不成?


    伸手箍住了女子的肩膀,寧止輕輕啃咬著她。直至彼此的唿吸紊亂急促,他終是稍稍分開了些,聲音暗啞,“七夜……一起做壞事好不好?”


    再清楚不過他想要做什麽,雲七夜哀歎一聲,想要翻身躲閃,卻不提防寧止伸腿勾纏住了她,迫得她一動也不能動。咫尺,男子修長的身軀利落地壓了上來,不由分說地吻咽了她的拒絕。身子重重地壓下,寧止任由兩人的身軀貼合,良久,他覆在她的唇上曖昧的嗬氣,“七夜……”


    身子有些僵硬,雲七夜囁嚅,“不是說天黑好辦事麽?現在天還沒黑呢。”


    俯身,寧止黑色的眸瞳閃爍著異樣的火花,“七夜,偶爾換換花樣,會更有情趣,你太害羞了。”


    蹙眉,雲七夜嗤之以鼻,“嘁,是你太不害羞。”


    “你我是夫妻,這種事上害羞總歸不好。”


    雲七夜臉色通紅,窘迫地悶哼了一聲,索性扭頭不看他,“別鬧了,我累,全身都酸。”


    “你當你是小話梅?”


    決定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雲七夜盡量心平氣和道,“你的身子能受得了?”


    若不妄自動氣動武,他幾乎和正常人無異。將女子的臉頰捧起,寧止一本正經,“有位高人說,夫妻間多恩愛些可以強身健體。”


    我還包治百病呢!


    臉色有些黑,雲七夜忍不住嘲諷,“我這個做妻子倒是不知,夫君大人您何時成了得道高人了?”


    “睡你的時候。”


    眼角一抽,雲七夜放了狠話,“我想離家出走。”


    不以為意,寧止冷靜極了,“走吧,隻要記得晚上迴來便好。要是有人問你姓甚名誰,你記得要說‘夫家姓寧’,知道了麽?”


    啞然無語。


    “七夜,普天之下,我的身子隻容你一人玷汙蹂躪。”


    裝作沒聽見。


    英勇獻身狀,寧止大無畏道,“來吧,玷汙我吧!”


    “寧止,你……嗯!”


    終是等到了她張口,寧止陰險地湊近,很是容易得撬開了女子的唇齒。旋即抱緊了她的腰身,他另一隻手熟練地解著她的衣扣,而後伸進來在她的身上來迴遊走撥撩,每走一處,便如同在上麵點了一把火,激得她微微顫栗。


    “七夜……”帶著渴求,男子越發熾熱的吻落下,一雙手不斷地折磨著女子,隻想將她一口口吞吃入腹。


    身子越發軟綿,雲七夜臉上浮起無法掩飾的紅暈,唇齒間擠出破碎的聲音,“你……無……無恥。”


    “我早告訴過你,我和你做不來純潔的事,七夜你認命吧。”他太了解她的身子了,輕而易舉頃刻間便可以讓她潰不成軍。


    身子一顫,雲七夜慌得咬唇不肯發聲,異樣的潮紅讓女子麵若桃花,平添了一層嫵媚,纏綿柔軟的模樣足令寧止瞬間化成繞指柔。


    “怎麽不說話了?”看著她,寧止低笑了一聲,可誰讓床第之歡好似罌粟般吸引人墮落,他舍不得放開她,唯有廝磨糾纏。低頭埋在了她的脖頸上,他嗬氣,耐心的誘惑,出口卻是一副可憐兮兮,“七夜,我很難受。”


    心一軟,雲七夜懊惱地咬了咬寧止的唇,每次都是這樣,隻消他一可憐,她就扛不住了。


    啃噬著女子光潔的脖頸,寧止笑的陰,永無饜足的索取……


    良久的歡娛索取,最後累死在床上的人,還是她……隻是她不知,她會在睡夢中溫柔地喚著寧止的名字,靜好安穩。


    伸手環緊了懷裏的女子,寧止的眼裏有著暖意,微笑已在唇邊,“七夜。”


    疲累極了,她無意識地應了一聲,意識昏沉。耳邊,寧止的聲音真是邪氣,“往後,一日兩睡。”


    “……我要離家出走。”


    埋在她的耳畔,他的聲音越來越遠,“記得迴來便是,我會一直等你,等到該死的那天……為止。”


    ——等你。


    她有沒有迴應他的話?


    從睡夢中醒來,雲七夜睡眼惺忪地看著身側的空蕩,怎也想不起來寧止到底還衝她說了什麽,她隻曉得夢裏有一聲哀婉的歎息,帶著未知的惘然。


    ——像是一曲挽歌。


    晚風從水紋窗裏而入,帶著絲絲夜的涼意。起身出了房間,她伸手緊了緊身上的衣衫,隻覺有些刺骨的冷。頭頂,一輪滿月當空,周遭散落著幾顆星子,襯得夜空愈發高遠。緩步下了樓階,她還未出院,驀地聽見一聲唿喚,“皇子妃!”


    扭頭,她看著緩步而來的陳管家,但見男人笑容和藹,“您下樓了。”


    淺笑,雲七夜點頭,“有事麽?”


    走到近旁,陳管家道,“方才宮裏來人喚殿下入宮,他走的時候您尚未起身,他交代老奴轉告您他的去向,省得您起身後去尋他。”


    倒是正中了她的言行,雲七夜微微一哂,“我知道了,有勞陳管家。”


    “小事一件,您倒是客氣起來了。”笑著,陳管家驀地想起了什麽,旋即將手裏的一隻錦盒遞給雲七夜,“方才有人將這隻錦盒交給了院裏的守衛,說是給您的,您一看便知。”


    不明所以,雲七夜伸手接過那隻錦盒,但見其上雕畫著一隻精致的火鳳,模樣栩栩如生。本該是展翅衝天之姿,可它的雙翅竟是被人殘忍地折斷,血肉模糊地扔摔在了一旁的地上……


    怔怔地看著,雲七夜心頭一揪,良久後出聲問道,“送錦盒的人有沒有說什麽?”


    搖頭,陳管家道,“也沒什麽,隻是說您見了錦盒便會知曉,守衛也就沒多過問。不過這錦盒上的畫雕真是滲人啊,嘖,您瞧瞧這鳳鳥……真是慘啊。”


    “……是很慘。”低喃出聲,雲七夜看著那隻錦盒,眼神茫然。良久,她終是鼓起了勇氣觸上了錦盒的蓋扣,隻待啪的一聲揭開它,看看裏麵到底藏著什麽東西。


    終是“啪”的一聲清響,檀木製的錦盒開啟,內裏精致奢華。藍色的絲絨布,那東西靜靜地躺在上麵,散著溫潤的光芒。


    好奇地湊前,陳管家看著錦盒裏的東西,不由讚了一聲,“好漂亮啊!”


    不似他那般輕鬆,雲七夜怔怔地看著那東西,瞳孔漸進緊縮成了芒狀,一股寒意頃刻由骨髓深處竄襲周身。


    夜風吹來,女子鮮紅的衣色幾近被黑暗吞噬。


    我原以為,


    所有的苦難都到了盡頭……


    仲宮。


    地處皇宮的西北偏角,終年不見陽光的仲宮極為陰暗,曆來用以關押那些失寵獲罪的妃子宮人。每每,新來的女人日夜哭喊叫罵,其聲之高,大老遠都能聽見,擾得人夜裏也沒個清淨!可是過不了多久,這些聲音都會漸進歸於沉寂,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陰暗的冷宮,她們認命了,終是曉得自己再也沒有翻身之日,唯有孤老於此。


    坍圮的宮牆,宮苑裏的荒草瘋長,陣陣晚風灌進那破損的窗欞,響起陣陣吱呀。偶有幾聲淒厲的貓叫,不期然驚得巡夜的太監軟了腿腳,平添了夜的悚然。


    宮道上,但見一盞明亮的宮燈移動,張公公挑燈在前領路,不刻便到了仲宮門外。拾階而上,他伸手指了指西麵的一處屋宇,轉身衝男子恭謹道,“殿下,徐氏便被關押在那裏。”


    徐皇後已於昨日被廢,身份低下到甚至不如一個掃地洗衣的宮女,仲宮裏的人索性直唿其徐氏。


    點頭,寧止扭頭環視了一圈宮院,隱隱能聽見幾聲淒厲的叫喊,在寂靜的夜裏甚是刺耳。“什麽聲音?”


    一聲歎,張公公無可奈何道,“可不就是徐氏麽?您是不曉得,她現在簡直就是個瘋婆子。自她入冷宮,斷斷續續也牽連了好幾名宮女嬤嬤進來,剛開始人人哭鬧,可最後也都認了,索性不哭不鬧,一個個窩在床上等死。可就是徐氏,哎!這女人愈發的瘋狂了,前幾天她就非要我們給您傳信,說是有驚天的秘密要告訴您。我們哪裏肯信,隻當她是在耍花招罷了。可誰想她今早開始歇斯底裏,見誰咬誰,就連侍衛都製服不住她!哎,好端端一個皇後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畢竟也不是什麽好事。為了顧全皇家的顏麵,我們也不敢叫太多人知曉了此事,可大夥實在被她吵鬧的不得安歇,也隻有去找您了……”


    說著,張公公麵有愧色,“還望殿下見諒啊。”


    不以為意,寧止淡淡道,“無妨,帶我去見她吧。”


    “誒,您隨奴才來。”轉身朝西院而去,兩人剛進了院子,但見幾名宮人正圍在一起竊竊私語。見狀,張公公咳了一聲,本想提醒幾人,誰想竟是驚得各個高聲大叫,活似見了鬼,“啊!鬼……鬼啊!”


    看著驚慌失措的眾人,寧止不由蹙眉。


    “殿下您莫怪,這幾個奴才就這樣,膽子小的和老鼠似的。”生怕寧止怪罪,張公公慌得衝他賠笑,而後又衝幾人瞪眼示意,“你們幾個還傻站在那裏做什麽?還不趕緊給九殿下請安!”


    站在原地,三名宮女四名太監皆是倉惶地看著寧止,欲言又止的模樣。恨鐵不成鋼,委實急壞了張公公,忍不住低聲叱喝,“我說你們幾個怎麽迴事?想挨板子了不成?你們……”


    “算了,張公公就送到此處吧。”無意計較此事,寧止攏了攏身上的鬥篷,兀自朝西麵的院子而去。待路過幾名宮人時,他不經意掃眼,但見幾人皆是畏懼地看著他,雙腿顫抖,“見……見過殿下。”


    點頭,他一路朝西,數個轉角便到了徐皇後的屋前。出乎意料,自他進院伊始,她倒是不喊不叫了,安靜得狠。伸手推開破舊的門,男子抬腳跨了進去,迎麵便是一股陰寒,摻著難聞的腐臭。


    皺眉,他眯眼看著燭光昏暗的屋子,但見不遠處的地上有一抹黑影緩緩朝他這邊爬來,待到光線明快了些,他看見了衣衫襤褸的女人,肮髒的亂發下,一張蒼老醜陋的臉。


    ——徐皇後。


    她本也是個貌美的人,一朝失勢竟是讓她的容顏迅速蒼老了下去,皺紋滿布眼角額頭,鬢角還有好些白發,活似風燭殘年的老嫗。尤其那張臉,更是蒼白的可怕,似極了死人。


    抬頭,徐皇後滿布血絲的雙眼死死地盯著寧止,半響後竟是詭異的笑了起來,尖利地迴蕩在陰冷的房間裏,直直讓人生出一股寒意。


    “嗬嗬,高貴的九殿下……終於來了。”


    站在原地,寧止冷眼看著女人,“敢問皇後娘娘,喚本殿前來,可是有遺言要交代?”


    爬行的動作一滯,徐皇後仍是笑,卻是充滿了不屑一顧的瘋狂,“本宮的遺言還輪不到你來聽!當然,你也沒那機會!”


    冷冷一笑,寧止微微挑起的鳳眼角帶著謔色,“那您以為,誰有機會聽到您的遺言呢?”


    誰?


    良久不說話,徐皇後臉上的笑容漸進斂去,轉而陰鷙。爬在地上,她驀地發出一聲痛苦的喊叫,身子痙攣抽搐了幾下,而後開始瘋狂地抓扯自己的臉頰頭發。那樣尖利的指甲,不刻便將她的臉頰抓出了道道血痕,根根發絲扯落!


    看著,寧止隻是退後了兩步,他不想沾上那些汙濁的血氣。


    許久,徐皇後終是停下了動作,雙眼渾濁不堪。她低頭看著自己滿是鮮血的雙手,話中的怨毒,清晰刻骨,“寧止,看見了沒有?這都是你和你母妃害的,這都是你們害的本宮啊!”


    說著,徐皇後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滿身的怨氣,她死死地盯著寧止,而後從懷裏拿出一柄匕首,森森寒芒。


    蹙眉,寧止提防地看著她,卻不想那柄匕首竟是用以自殘!


    咯咯的笑聲,在陰暗裏詭異乍起,徐皇後竟是用那柄匕首刺向了自己的身子!肩膀胸脯,胳膊肚子……她好像根本不知道什麽是疼,機械似的揮著匕首一刀一刀地刺進自己的身子,血從肉裏噴濺而出,一股又一股,可怖至極。


    頓覺不對,寧止低喝,“你想作何?”


    咯咯的笑,徐皇後周身盡是鮮血,好似一個血人。終是將匕首扔到一旁,她緩緩地跪坐在了地上,發出一陣喜悅至極的笑聲。這樣的笑聲,在陰暗的夜裏卻又像是冤鬼的哭嚎。一瞬,一陣讓人遍體生寒的陰風從殘破不堪的窗欞吹進,桌上的燭火被吹得跳躍不定,幾乎熄滅。


    飄搖不定的燭火中,徐皇後目不轉睛地盯著男子,開腔竟是妙齡少女的聲音。那樣幽怨詭異的輕喚,卻又好似情人間的調笑——


    “殿下啊……”


    “殿下啊……”


    “嘻嘻……”


    “你猜猜我是誰?”


    “猜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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