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飛躍嚇了一跳,轉身一看,原來是一發道長。


    陳一發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公子莫要亂了陣腳。”


    眼看妹妹如此,高飛躍哪裏能穩得住?他焦急道,“道長,快救救我妹妹!”


    “貧道自會破解,大公子稍安勿躁。”語閉,陳一發從背後拿出一大塊紅布來,徑直朝高飛飛走去。


    見他走過來,高飛飛眉色一擰,陰狠狠道,“臭道士,你莫要管閑事,壞了我家主人的好事,有你好果子吃!你要是再敢逼近一步,我就從船上跳下去!”


    陳一發麵不改色,根本不受她威脅,腳下步子加快,倏地便欺近了高飛飛,一把將她拽了下來。


    “啊!”高飛飛的力氣明顯不如陳一發,狼狽地摔坐在地上,手中的梳子和銅鏡脫手。她麵目猙獰,反過身來就要抓扯陳一發。


    陳一發朝後一躲,迅速從袖口裏掏出了一雙紅色的筷子,準確地夾住了高飛飛的手腕。


    這雙筷子的門道就是,一頭方,一頭圓,方為地,圓為天,代表天地陰陽,用天地之力去夾鬼魂手指,普通的邪祟哪裏抵擋得住。


    “啊!”高飛飛發出陣陣痛唿,隻覺被夾住的手腕處仿佛被火灼燙過一樣,疼得她齜牙咧嘴,慌忙朝後閃躲。


    陳一發動作利索,絲毫不拖泥帶水,迅速將那塊紅布蓋在了高飛飛的頭上,手腕一轉,已然挽了一個結。


    霎時,高飛飛發出更為痛苦的嘶喊,頭疼欲裂,她伸手抓扯頭上的紅布,可以一抓,手上滾燙,疼得她根本不敢抓扯,隻能滾在地上,淒厲地大喊,“臭道士!放開我!放開我!”


    成了!


    陳一發忙不迭衝圍觀的人大喝了一聲,“快按住她!”


    有膽子大的立刻衝了上來,合力將高飛飛的手腳按住,高飛飛惱怒地掙紮,對製住她的人又打又踢,發出陣陣怪叫,“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陳一發又從懷裏摸出兩道靈符,在高飛飛的左右肩膀上狠狠一拍。頓時,少女渾身一軟,癱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陳一發蹲下身,解開了高飛飛頭上的紅布,隻見少女麵色慘白,雙眼緊閉,已然昏死了過去。他扭頭衝高飛躍道,“好了,沒事了。大公子,扶二小姐迴房吧。”


    高飛躍慌得將高飛飛抱起,心有餘悸道,“道長,飛飛到底怎麽了?”


    陳一發撿起地上那麵刻著複雜花紋的銅鏡,麵色凝重,“二小姐撿的這是一麵江心鏡,壞就壞在這麵鏡子上。”


    眾人看那鏡子,不知有什麽名堂,有人忍不住問,“啥是江心鏡啊?”


    陳一發正專心看那銅鏡,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並未迴答,惹得眾人更加好奇。


    終是,寧止的聲音響起,男子淡淡道,“江心鏡是傳說中封印著神龍的前朝貢鏡。鄭太宗曾用它來求雨,緩解了秦中大旱。江心鏡的鑄造有極其特殊的要求,除了材料和一流工匠外,必須在農曆五月初五的午時燃火鑄造。”


    這小子長得不賴,懂得也挺多!眾人佩服地看著寧止,也有人不解,“為什麽?不就是造個鏡子嗎,哪天不行?”


    嗬嗬,可不止他寧止博學多才。赫連雪徑自接過話茬,慢條斯理道,“因為五月是火月,五日為火日,而午時又被稱為火時。五月五日午時具備三重之火,是陽盛之時,在此時刻以火克金,是最佳的熔金鑄鏡的時刻。而且,鑄造江心鏡的時候必須要在江心,因為江水屬陰,江心就是至陰之地。”


    陳一發迴過神來,看了看寧止,又看赫連雪,心道這兩個年輕人見識還挺多,是個人才。


    他衝兩人讚許一笑,總結道,“總之,選擇至陽的時辰,在至陰的地段鑄鏡,是應了天地陰陽平衡的大氣場。再加上銅鏡為金,江為水,船為木,日月時為火,鑄造的模子為土,又符合了五行不缺之道。這樣鑄成的鏡子具有封魂攝魄的能力。”


    高飛躍忙不迭道,“道長的意思是,我妹妹的魂魄被這鏡子封住了?”


    陳一發搖頭,“不,二小姐完全是個正常人,隻是稍微迷失了心智,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


    他頓了頓,眉頭又擰起,語氣裏帶著隱隱的不安,“我本來以為那紙媒婆是來給水鬼說媒的,但是現在看來,是我錯了。這水鬼的親事應該已經說成了,那紙媒婆是來送親的。”


    有人疑惑,“送親?那新娘在哪裏?”


    陳一發神色複雜地看著手裏的鏡子,用手指點了點,“在鏡子裏。”


    果然這鏡子不簡單,原來是個妖物!眾人嚇了一跳,不由朝後退了幾步,遠離了那鏡子。


    根據陳一發的推斷,最開始出現的那艘幽靈船,船上的屍體和骷髏,便是之前斷斷續續被獻祭過的新娘亡魂。而後麵撞上來的棺材,便是最新的新娘,她的魂魄被封在鏡子裏,撞在了大丘上。


    那枉死的姑娘自然不願意給水鬼做新娘,於是當她透過鏡子看見高飛飛後,便產生了一個邪惡的念頭,想讓高飛飛替自己出嫁。


    在很遠的地方,她就看到了這艘大船,這船上有兩個女人。那一刻,她喜極,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動其中一個。


    嘖,那人,不是她動得了的。那是一個可怕的人呢……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道長,那咱們接下來該怎麽辦啊?”


    陳一發道,“找個火爐,將這麵鏡子放進去,先烤上幾日,等靠了岸再處理。”


    眾人忙不迭照辦,很快支起了一個火爐,將那鏡子扔在了火爐裏,就見那銅鏡立時變得血紅,發出陣陣淒厲的尖叫,好似真有個女人被封在裏麵,聽得眾人膽寒,隻覺恐怖。


    眼看天晴,陳一發又讓人將那隻棺材推進水裏,用一條備用小船牽到遠海,點火燒了。那火光衝天,老遠都能看見一股黑煙從棺材裏冒出來,還能聞見一股奇怪的臭味,船上的眾人皆是掩鼻。


    人群裏,陳一發麵色凝重,不想才出海第二日,便遇到了這種邪祟,也不知道後麵還會有什麽。


    他閉眼,靜下心來掐指一算,某一刻突然睜眼,轉迴身來神色異樣地掃了一圈船上的眾人,“不對,這船上還有一個不是人的東西。”


    不是人?那豈不就是……眾人嚇得一個哆嗦,不由三三兩兩聚集在了一起,隻覺寒風陣陣。他們都是大老爺們,都有一技之長。他們當然不怕真槍實刀,打架比鬥,但是這些虛幻的鬼怪妖魔,總歸人的本能裏是發怵的。


    有人結巴開口,“道長這意思,船上還有……還有鬼?”


    是也,卻也非也。


    陳一發擰眉,正欲說話,突然“啪嗒,啪嗒”數聲響,有水滴從天上落了下來,掉在了甲板上,人身上。


    眾人納悶,以為是下雨了。但是抬頭一看,太陽好端端地掛在天上,海上也沒有風。再看遠處那隻小船上的棺材,被越來越大的水滴打得左搖右晃,很快就將火光熄滅了,一個眨眼的功夫,便沉進了大海裏。


    船上的眾人隻覺這雨來得邪乎,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迴事,海上刹那間居然又是狂風嘶吼,陰雲遮天。百米處,突然一堵巨大的海浪,排空而來,高達百米。空中接二連三地掉下東西來,有貝殼、海草、螺螄、海魚……它們隨著海裏麵的東西不斷從天上落下來。


    有船夫高聲叫喊,“不好啦,過龍了!”


    所謂過龍,就是龍王爺出海。出海人認為,在一年的某一日,龍王爺會在從海底噴出龍火。燃燒的巨浪會從海底翻出來,像火山噴發一樣衝出海麵,浪頭足有上百米高。凡是被它卷住的東西,都會跟著龍王爺一起從海裏麵出來。


    立時,天空中狂風大作,烏雲四合,暴雨如注。海麵上漩渦翻騰,天河倒灌,濁浪排空。隻一眨眼的功夫,天地之間就變作了一片鴻蒙。


    再看頭頂天空,迅速成了一片黑雲壓城,一條水柱被牽引著直上直下,猛烈地衝向了天空,和雷暴雲接在了一起。頓時,電閃雷鳴,暴雨傾盆。冰雹像玻璃珠子一樣,“劈劈啪啪”地打下來,發出了不亞於雷聲的巨響。


    很快,又一條大水龍從海底直奔天空而去,然後是第三條、第四條……不到一會兒,前前後後就竄起了九條大水龍,就像從海中升起了九根定海神針,連接著雷電唿嘯的風暴雲,下海攪起了一條條波濤翻湧的尾跡。


    刹那,海天之間一片混沌,完全辨不清東南西北。大丘船恰恰騎在風口浪尖上,起起落落,就像處在地震的中央。


    “快!穩住船體,其餘人都迴船艙裏去!”臧老鬼連忙指揮眾人,迅速朝船頭跑去,突然,又有一個涼冰冰、滑膩膩的東西落在了臉上。


    他用手一摸,竟然是片魚鱗,隻是這魚鱗好大一片,散著悠悠綠光。他怔愣,哪裏見過這樣的鱗片,倒真像是傳說中的龍鱗了。


    船上一片混亂,寧止拉著雲七夜,高飛躍抱著妹妹,同眾人一起迅速朝船艙跑去。狂風中,大家行走的十分吃力,被顛得踉蹌不穩,胃裏暗潮洶湧,幾欲嘔吐。正當撤離之際,突然傳來幾聲“噗通噗通”的落水聲,就見幾個男人不知為何,突然跳了下去。


    再仔細看,竟是海裏的浪花成了精怪,宛若一隻巨手,將船上的人一個個地往海裏拖去,不過眨眼的功夫,便拖下去了五六個人。


    很快,大丘又是一陣顛簸,被一個接一個的巨浪顛上顛下,那種感覺,時而像被拋上了萬丈的高空,時而又像跌下了無底的深淵。


    眾人身子一晃,齊齊被搖到了船邊。隻見海麵上異光浮動,好像在海底放置了無數個大火爐,海水快被煮沸了一般,“噗噗噗”地冒著熱浪,附近的魚被燙死了無數,屍體漂滿了水麵。


    有些僥幸沒死的魚,拚了命地從海裏麵躍出來。可是它們才探了個頭,立刻被頭頂的漏鬥雲吸住,旋轉著飛上了天空。


    而後,又是無數浪花巨手襲來,它們從海心深處噴了出來,挨得近,眾人這才看清楚,並不是什麽浪花成了精怪,而是浪花裏藏著無數條青色的水蛇,迅速朝眾人襲來!


    很快,無數條水蛇蔓延上了大丘的甲板,拖著粗壯體長的身子,通體黏糊糊的,它們吐著信子,三角眼裏透著陰冷涼光,死死地盯著船上的獵物,蜷縮著身子,像一張拉緊的弓蓄勢待發!


    終是,它們瞄準了各自的獵物,張開兩顆青白獠牙,牙尖滴著翠綠的毒液,嗖的一聲,直挺挺地竄了出去,朝著獵物一口咬下。


    頓時,船上大亂,盡是嘶喊聲和斬殺聲。


    有不幸被咬住的,水蛇頃刻將毒液狠狠地注入,被咬住的人痛的大叫,傷口很快就變成了紫黑色,暗色的血從水蛇的獠牙處溢出。


    傷者驚恐地甩著胳膊,想要擺脫這突然竄出的水蛇,但是水蛇死咬著不放,很快,傷者便覺得胳膊麻木,毒液迅速擴散周身,周身發紫,很快便倒地而亡。


    其中一隻迅速朝高飛躍襲來,男人抱著高飛飛,隻覺得肩頭一涼,低頭一看,就見一條綠色的蛇頭襲來,他大驚,根本無暇顧及,眼看便要被那水蛇咬住脖頸了。


    挨得近,雲七夜當機立斷,手裏的銀線迅速出手,果決地纏住了那蛇頭,用力一扯!


    “嘶!”那水蛇正毫無防備地吐著信子,頃刻便被勒住了頭部,銀線收力,它的頭部發出一聲悶響,頃刻間血管炸裂,大蓬鮮血飛濺而出。青色的軀體仿佛一截枯朽的木頭,咚的一聲掉在了甲板上。


    高飛躍縱橫江湖數十載,也不曾見過這樣詭異的武器。他扭頭看雲七夜,不知是不是眼花,隱約看見那少年的手是銀色的。


    “小兄弟,多謝!”他衝雲七夜感激地點頭,抱著妹妹迅速朝船艙跑去。


    恰逢此時,又聽臧老鬼焦急地大喊,“不要進船艙啦!在甲板上抓著東西,掩護好自己!”


    卻原來一股吸力在帶著大丘船快速地駛向海峽深處,巨大的海浪聲讓人感覺到不安,船頭的眾人能清楚的看到,前方海域有一個巨大的漩渦飛速旋轉著,強大的力量讓船失去了控製。


    所有人的心頓時更加緊張,眼看水蛇還未解決,突然又從船底傳來了一聲刺耳的尖叫,一個龐大的身影猛的從水中竄出,迅速爬到了船上。


    那是一個長約四米,長著類人的肢體,全身墨綠色的怪物,它身體圓長,沒有眼睛,所有地方都布滿了墨綠色的鱗片,腦袋上麵隻長著一個圓形的牙口,一聲聲刺耳的尖叫,就是從這張難看的口中發出來的。


    它抓在船板上,張著血盆大口,對眾人怪叫著,聲音尖銳刺耳。一陣陣惡臭從它的身上傳來,讓所有人的胃都一陣翻滾。


    “海怪!”用懂行的船夫嚇得大叫,當即軟了雙腿。


    那海怪重重地跳到甲板上,手段殘忍,將人活活撕成了兩半!


    大敵當前,眾人很有默契,一部分人繼續砍殺水蛇,剩下的人齊齊朝海妖衝去,舉起手中的武器就砍。誰知這海怪竟然不躲避,赫然是刀槍不入之身,它鋒利的爪子在甲板上一抓,長長的身體像一根利矛射了出去,將人群鑽出一個大洞。


    利爪經過的地方,反應快的人用武器堪堪擋住,反應慢的頓時被抓出幾條血流如注的傷口,傷口肉眼可見的變黑,顯然是有劇毒。


    “護好二小姐!”眼見又生變故,高飛躍迅速將妹妹交給得力的手下,和眾人一起加入了戰鬥。


    雲七夜眼裏的妖紅閃過,銀線收迴,腰間的軟劍抽出,飛身躍起,衝著新踴上船的蛇堆淩空劈斬,劍尖幻化開來,如扇麵般展開森冷的光影弧度,出現了無數劍影!


    隻此一劍,霸道精絕!劍光過處,蛇堆立時泛起血霧,扭曲掙紮,齊齊掉下了海裏去!


    “流光劍?!”人群裏,立時有人認出了雲七夜的招數,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大喊道,“是流凰公子!”


    聲音落下,所有人震驚,齊齊扭頭望向雲七夜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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