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七夜看著曹霜,冷凝道,“曹姑娘,你為什麽要拖拽床上的人,恐怕另有隱情吧?告訴我,你要把人拖到哪裏去?”


    曹霜的麵色更加慘白,避重就輕,就是不正麵迴答雲七夜的問題,“我……我真不是要來害人的。”


    “還嘴硬!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當我不敢打女人是吧!”曹飛虎不耐煩,扯住曹霜的頭發,就拖到了陸乙的靈位跟前,“來,看著我兄弟的靈位說!說你是怎麽聯合王之陽和馮半山,將可憐的他害死的!”


    聞言,曹霜駭極,隻王之陽和馮半山的名字,就讓她渾身一個哆嗦。她看也不敢看陸乙的靈位,扭頭發出一聲大哭,“你胡說!我沒有,大家都看見了,是陸乙自殺的!不是我殺他的!”


    雲七夜走過來,拿過桌子上的蠟燭,蹲在曹霜跟前,故意將那蠟燭在她跟前晃來晃去,壓低了聲音道,“曹姑娘,你不是問我們是什麽人嗎?好,我告訴你,我們是什麽人。不過在這之前,我想先同你講一個故事。”


    曹霜哭得梨花帶雨,淚眼模糊地看著雲七夜,不知道她想幹什麽,“你想要說什麽?”


    雲七夜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刻意壓低的聲音,帶著隱隱地詭異,“實話同你說,我們幾個是走江湖的。但是我們不是一般的江湖人,我們是天師。”


    寧止和秦宜麵麵相覷,忍著沒發作。


    曹霜上下打量了一番雲七夜,心下冷笑,她還當他們是什麽人呢,原來不過是些神棍騙子罷了!


    她抽泣著,帶著不屑,“天師?你們是抓鬼的?”


    雲七夜搖頭,“不是,我們和那些抓鬼的天師不一樣,我們是替這些鬼,完成生前遺願的。”


    曹霜居然忍不住笑了,“這麽說來,你們能看見鬼啦?是和鬼打交道的?既然你們這麽有能耐,怎麽不直接去問問陸乙,是誰害死他的?”


    雲七夜也不惱,“我們之所以來到這裏,是受曹飛虎老爺所托。其實他前幾日就已經迴到了容城,那一晚,他剛知道陸乙的死訊,就連夜朝陸家莊趕了。那時候,夜色已深,渡頭上的船已經停擺,心急的曹老爺決定繞遠路,過橋來陸家莊。可當他經過莊外的一片小樹林時,忽然聽到後麵傳來了”嗒、嗒、嗒“的腳步聲,那聲音,居然像極了陸乙走路的聲音。”


    雲七夜講得太真了,讓人仿佛身臨其境。別說曹霜了,就連曹飛虎都不由摸了摸胳膊,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曹霜沒由來地一個哆嗦,盯著雲七夜大聲道,“你胡說什麽!陸乙已經死了,怎麽可能是陸乙!你信口雌黃,胡說八道!”


    雲七夜掏出火折子,點燃了其中一隻蠟燭,正是辟屍香,就見幽幽火光燃起,有香氣撲麵而來。


    曹霜忙不迭朝後仰脖子,怕極了那香燭。


    香燭落下燭淚,雲七夜將它定在陸乙的祭桌上,繼續道,“我騙你做什麽,那人真是陸乙。曹老爺嚇得站在原地不敢動,沒一會兒,他竟聽到了陸乙說話的聲音,他說……”


    他說什麽?曹霜又是一個寒顫,心下不停地告訴自己,都是假的,這些人胡說八道,就是為了嚇她的,這世上,哪裏來的鬼!若是真有鬼,陸乙……陸乙早來找她了!


    “他說,曹老弟,曹老弟,我並非自殺。我死得好慘,死得好慘啊。哥哥是讓人給害死的,我心裏不甘啊。如今你我陰陽兩隔,我拜托你,今後照顧好我的母親。迴去以後,記得找仆人移開我新房裏的那張大床……”


    “啊!”曹霜瞪大了眼睛,發出一聲怪叫。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這世上沒有鬼!可他們是怎麽知道的?!


    隻這一聲,結合雲七夜的話,寧止和秦宜倏地明白了一切,連忙朝喜房的大床走去。見狀,曹飛虎慌得跟上。


    三個男人合力,將新房的大床移開,這才發現床下麵的地板磚是鬆動的,附近還有新鮮的泥土,明顯最近被人移動過。


    秦宜將地板磚撬開,接連撬了五六塊,挖開下麵的泥土,居然發現了一個大壇子,那壇子十分大,壇口用布子緊緊地綁著。


    秦宜將壇子一打開,立時一股難聞的腐臭味撲鼻而來,讓人幾欲作嘔!


    曹飛虎掩鼻,吹了一個火折子,湊進壇子,低下頭一看,就見那壇子裏,居然裝著一塊一塊的肢體,分明就是人的,他都看見手指頭了!


    “我的媽呀!”曹飛虎嚇得連退幾步,嘴唇都哆嗦了,“這裏麵是屍塊啊!不會……不會就是陸乙吧!”


    不是陸乙,還會是誰?


    寧止點頭,怪不得曹霜要將秦宜拖拽下床,想來是怕床上的人發現什麽,她狗急跳牆,要連夜處理這些屍塊。


    原來那被淹死的人,根本不是陸乙本尊,陸乙一直在床底下!


    曹飛虎怔怔地站在原地,半晌才迴過神來,他剛才……他剛才還睡在過這張床上,就和這些屍塊,睡在一個空間裏!


    他麵色蒼白,胃裏一翻騰,忙不迭衝出院子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很快,聞訊而來的陸家人來了,一共五人,除了陸母,還有鄭管家和幾個得力的仆人。


    陸母看見那壇子後,哭得撕心裂肺,幾欲昏厥,她隻道是兒子莫名其妙地跳了河,被淹死了。可誰想,兒子的屍體居然就在家裏,還被殘忍地分屍了!


    “乙兒啊!我的乙兒啊!嗚嗚嗚!”


    “快,快去拿清涼油,給老夫人抹上,莫要老夫人哭暈過去!”


    兩個仆人忙不迭將陸母扶在座位上,為她抹了不少清涼油。


    陸母連連抽泣,她看著跪在陸乙靈位前的曹霜,顫抖地手指著她,“毒婦啊,你這個毒婦!乙兒待你不薄,你居然下此狠手!你不得好死啊!”


    眼見事情敗露,曹霜反而不怕了,她怔怔地跪在地上,眼神迷茫,靜默不語。


    “你這個娼婦!陸乙為了你,連命都搭進去了!賤人!好歹毒的心啊!”


    曹飛虎氣得不輕,一腳將曹霜踹在了地上,曹霜的額頭先著地,頃刻便是頭破血流,額上殷紅一片。她似乎不覺得痛,居然笑了起來。


    “還敢笑!”曹飛虎一把將她拽起,連煽幾個嘴巴子,直煽得曹霜眼冒金星,滿嘴是血。


    “打啊,你打死我好了!事到如今,就算你打死我,陸乙就能活過來嗎?我是毒婦,我是賤人,那你們呢?!難道這是我想要的嗎!”


    曹霜終於爆發,她嗚咽一聲,恨恨地看著眼前的眾人,“沒錯,陸乙是我殺的!可這能怪我嗎?要怪就怪陸乙!怪他自作多情,自以為我對他一見鍾情,居然讓媒人向我爹娘求婚!”


    “你還有理了!”曹飛虎作勢欲打!


    曹霜抬頭看他,躲也不躲,眼神狠厲,曹飛虎的手頓在了半空。


    曹霜咽了一口血水,恨恨道,“陸乙,我爹娘……嗬嗬,他們誰都沒有問過我的意思,誰都沒有。我是個人啊,不是你們隨意交換的物件。我根本不愛陸乙,我有自己的意中人,可惜他隻是個艄公,沒錢沒勢,還是個外鄉人。我爹娘嫌貧愛富,根本不讓我們往來。”


    寧止等人心下暗忖,曹霜的情人,果然是那個艄公王之陽。


    曹霜陷入了甜蜜的迴憶,居然笑了起來,“我每天都會偷偷跑去渡頭,等他擺渡靠岸,隻要能看上他一眼,我就能歡喜好久。之陽很努力,他還做了些小買賣,賣一些胭脂水粉什麽的。他要攢錢,攢夠了就再來我家提親。”


    “眼瞅著之陽攢了許多了,都快五十兩銀子了。可誰知,半路居然出現個陸乙。簡直天大的諷刺,這個傻子,他居然以為我在渡頭上是在看他,對他一見鍾情!哈哈哈哈,他也不撒潑尿照照自己!四十多歲的老男人了,憑什麽我會對他一見鍾情?!哈哈哈哈,簡直可笑!”


    曹霜忍不住發出一陣大笑,直到笑出眼淚。


    鄭管家也惱了,“賤人,別笑了!不許你糟蹋老爺對你的情誼!”


    曹霜白了他一眼,繼續恨恨道,“我爹娘那麽勢利,當下就答應了這門婚事,問都沒有問過我的意見。我驚慌無助,連夜偷跑出來。我去找之陽,我們抱在一起,互相安慰。之陽讓我別怕,他說萬事有他,他真的很聰明,很快就想出來一個主意,我們可以買通算命的,嚇唬嚇唬陸家,讓他們自己退婚。所以,我們找來了馮半山。事情進展的很順利,陸家人果然來退親了。”


    曹飛虎握拳,果然和他們推測的分毫不差!曹霜,王之陽,馮半山,這三個人是一夥的!


    曹霜倏地又冷笑一聲,“可惜我們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我爹娘居然如此貪心。他們寧死不退婚,非要讓我嫁給陸乙。還說什麽,我一個白虎星嫁過去,就算真有血光之災,那也是陸家人出血。萬一是陸乙死了,那正好,我就可以獨享萬千家產了。這麽一來,我的兩個弟弟,將來也不愁吃,不愁穿了。”


    聞言,在座的眾人皆是皺眉,這哪裏是為人父母說得話啊!


    “我就這樣,被定下了終身大事。嗬嗬,好啊,一個個逼我。那我就順著你們好了,我讓你們看看,強行娶我的下場!本來,我是想在成親前一日,自殺的……為了我和之陽的愛情,我可以堅貞不渝。沒想到,我碰見一個人。”


    曹霜的眼神裏都是崇拜和感恩,“那人在渡頭上遇見我和之陽哭哭啼啼,他問我們需不需要幫忙。”說到這兒,她看了看桌子上的香燭。


    雲七夜的心頭一緊,莫不是曹霜遇見的,就是滄瀾教的人?


    “那人真是個好人,他是我和之陽的恩公,他幫我們想了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很快,我們又再一次買通了馮半山,讓他給陸家出主意。其實,在我和陸乙成親前一日,之陽就已經躲在了喜房裏。大家都不知道,我和陸乙的洞房花燭夜,嗬嗬,其實是三個人。”


    “簡直不要臉!”鄭管家厭惡地皺眉。


    曹霜不理,自顧自道,“按馮半山說得,陸家很快把門窗訂死。陸乙喝過我放了蒙汗藥的交杯酒後,就睡死了。之陽從床底下爬出來,我們倆將床移開,撬開地板磚。就在那兒,我們倆人殺了陸乙,然後將他分屍裝在了壇子裏。哦,那壇子就在大廳裏,就混在我那一堆破破爛爛,上不了台麵的嫁妝裏。”


    有仆人忍不住嘲諷,“怪不得房內沒有任何血跡,你們在床底下分屍,可真夠聰明啊!”


    曹霜冷笑一聲,麵色平靜,“那三天,我和之陽趕緊挖床底下的土,將壇子埋了進去。第四天的早上,之陽穿上了陸乙的衣服,故意披頭散發,讓人看不清他的模樣。等到門一開,他就飛快地跑了出去,然後跳進了容河裏。之陽是艄公,他的水性很好,所以跳下去以後,誰也找不到。”


    曹飛虎皺眉,“也不對啊,那河灘上那具屍體是誰的?”


    秦宜道,“我猜多半是馮半山吧!”


    曹霜笑了笑,“沒錯,就是那個貪心的江湖騙子。他之前就想繼續勒索我們了,也好,這樣我們殺他,毫無愧疚之心了。之陽找到他,也給他下了蒙汗藥。然後,之陽將陸乙的衣服給他穿上,弄爛了他的臉,把他扔進了容河裏。”


    “怪不得……”曹飛虎恍然大悟,怪不得九殿下的人,一直找不到馮半山,可不就是死了!


    鄭管家疑惑,“容城雖然天氣冷,但是老爺的屍體還是會腐爛,發出臭味。為什麽這一個月來,我們都沒有聞到?”


    曹霜笑了笑,目光盯著桌上的香燭,不說話。


    鄭管家又看了看那壇子,“而且壇子裏的屍塊,看上去也不多,不像一整個人的。該不會別的地方還藏著屍塊吧,咱們得仔細找找!”


    曹霜斜了鄭管家一眼,鄙夷道,“別費那心思了。其餘的屍塊,我早就運走了,它們已經在容河裏,喂了魚了。”


    鄭管家不信,“胡說!那麽多屍塊,你怎麽運走的?”


    “你當這一個月以來,我為什麽一天兩次,不間斷地來喜房祭拜?哈哈哈哈,我啊,每天都鑽到床底下,偷拿幾塊屍塊,今天拿陸乙的眼睛鼻子嘴巴,明天拿他的頭發腳踝……喏,我就把陸乙裝在食盒裏,然後把他扔進容河裏,喂了魚。”


    聞言,眾人皆是齒寒。


    說到這兒,曹霜又歎了一口氣,“可惜了,本來再扔幾天,我就可以扔完了。誰想……”


    她抬頭,恨恨地看著雲七夜一行人,倏地又笑了,“不過無所謂了,哈哈哈,陸乙已經死了,我無所謂的。”


    曹飛虎看著瘋狂的曹霜,惱怒道,“你簡直喪心病狂,死不足惜!伯母,咱們報官吧!那個叫王之陽的艄公,也得讓官府抓起來!”


    坐在椅子上,陸母看著曹霜,靜默了半晌,開口道,“不用報官,這是我們陸家的家事,自行處理便是。”


    “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的。老鄭,送客。”陸母拄著拐杖起身,不若之前的顫顫巍巍,竟是破天荒地利落。


    她突然又想起什麽,扭頭衝寧止道,“我記得你那日來找我,你說,如果你能查明真相,你不要我兒的家產,隻要那本醫書,對不對?”


    “對。”寧止點頭。


    陸母點頭,“好。如今,你為我兒找出了殺人兇手,老婆子謝謝你。那本醫書,我也決不食言。至於你拿它何用,我管不著,但是老婆子告誡你,多行善事,常存善心。若你有心學醫,將我兒的醫書繼承,也算他後繼有人了。”


    說完,她扭頭衝鄭管家道,“老鄭,去把老爺藏在密室的醫書拿出來,然後送客。”


    曹飛虎急了,這老太太,怎麽突然變臉了?再怎麽說,九殿下他們幫她查明了陸乙的死因啊!


    “伯母,這大晚上的,你讓人家們去哪裏啊?”


    陸母扭頭看了看曹飛虎,又道,“老鄭,連帶曹老爺,一並送走。”


    “啊?”曹飛虎懷疑自己的耳朵壞了,“伯母,我!……”


    鄭管家將曹飛虎攔住,“曹老爺,走吧。”


    不刻,鄭管家拿來醫書,交給了寧止。那本醫書藍色封皮,厚厚一本,皆是陸乙生平心血。


    隨後,鄭管家將幾人送到門外,帶著歉意道,“諸位,我家老爺死得太慘,多虧你們,他才得以瞑目。老夫人傷心難過,也是人之常情,你們不要與她一般見識。”


    眾人點頭,心下理解,寒暄了幾句,便乘了馬車,告辭了。


    喜房內,曹霜的穴位仍未點開,她僵硬地跪在陸乙的靈位前,旁邊就是那口大壇子。


    陸母坐在曹霜身邊,她看看兒子的靈位,又看看那口黑漆漆的壇子,額上飽經風霜的皺紋似乎在這一瞬間舒展開來,一雙眼睛早已眯成了彎彎的月牙,蒼老的嘴角露出一絲慈祥。


    “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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