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寧止抓著床單的十指驀地一緊,指尖泛紅,很快將那床單攪得擰巴皺起。他麵無表情地抬頭,一瞬不瞬地看著雲七夜,何曾有人敢這樣與他說話?


    “誰說我不想……咳咳!”他話還沒說完,猝不及防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他慌得推開咫尺的女子,轉而抓扯著了胸前的衣衫,彎腰痛苦地咳了起來,胸口憋悶得厲害,嗓子眼裏有股腥熱作祟,迫得他張口就是一股腥熱,絲絲殷紅濺染在被麵上,那張臉竟比紙還要白。


    “咳咳咳!”再也停不下來的咳聲。


    若是他想活,又何苦抵製吃藥,這般作踐自己?


    眼見他如此的痛苦,雲七夜抿唇,覺得方才的話有些突兀。她微微歎氣,伸手撫上寧止劇烈起伏的胸口,想要為他撫平氣息。


    “咳!”寧止閉眼咳著,隻覺胸口忽然傳來被人觸摸的感覺。他一驚,倏地睜開眼,便見眼前的女子垂眸,睫毛形成了一彎扇影,她伸手撫順著他的胸口的氣息,恰如其分的力道,帶著一如既往的溫暖,如同那日。


    溫暖?


    寧止蹙眉,幾乎要自嘲了,怎會有溫暖?那樣奢侈的東西,奢侈到需要用很深的寒冷和疼痛才能體會到。他比這世上的大多數人,都深有體會。


    “咳!你在幹什麽?”他揮手,想要推開雲七夜。雲七夜不曾躲避,她不慌不亂地撫著,專注於他胸口的眼神,隱隱有著認真。許是身上穿的單薄,顯得她整個人有些嬌弱,要是他推下去,指不定會讓她掉個胳膊斷條腿的!


    她哪裏有那麽嬌弱?都是假的!胸口又是一陣起伏,寧止簡直和自己賭氣了,終是,那雙手硬生生地停在了她身前幾分,他口氣不耐,“不準碰我!”


    雲七夜微怔,看著咫尺的寧止,蒼白若紙的麵,連帶著唇角那幾絲來不及拭去的殷紅,一身白衣襯得他虛弱不堪,沒了往日的囂張氣焰。然,那雙眼中的淩厲仍在,仿佛懸崖上的荊棘花,用驕傲的刺來維護著自己脆弱的花蕊。


    她移迴了手,也不生氣,隻是聳了聳肩,“殿下你很難受,咳了那麽多血,你不疼嗎?”


    寧止咬牙,不著痕跡地拭去了眼裏咳出來的淚花,惱道,“我不疼!咳咳!我不喜歡別人碰我!”


    “是嗎?”雲七夜聞言,頓覺好笑。人的自尊,都是這麽脆弱而敏感麽?寧止,可真是個別扭無常的人呐。初見他,尊貴翩躚,而後刻薄,陰險,甚至殘忍。可今日,她又覺得他有些好笑的孩子氣了。


    她毫無顧忌地掀起裙擺,用裙角擦了擦手,也是一臉嫌棄,“可巧,我也不喜歡碰別人。”


    “那你還碰?!”還擺出這一副比他更嫌棄的表情!寧止胸口的氣息一滯,惱得不輕,衝雲七夜怒道,“滾出去!”


    被他猛地爆發出來的吼刺得耳膜一陣嗡聲,雲七夜揉了揉可憐的耳朵,出嫁從夫,“是!”語畢,她立時起身,如遭特赦,頭也不迴地朝外廳走去。那急匆匆的模樣,宛若身後有條追逐她的可怖猛獸。


    “站住!”驀地,寧止又叫住了她。


    她轉頭,就見寧止那張俊顏,怒氣滿滿,“殿下何事?”


    “叫陳管家進來,其餘的人都滾!”


    “是!”她乖巧應著,不用她傳話,寧止那憋著怒氣的一吼,外廳裏的人不聾,早就聽得清楚。


    陳管家擦了把冷汗,小跑進了內室,心有戚戚焉地看了一眼雲七夜,擦身而過。


    雲七夜惡意地笑,快步出了內室。


    外廳,聽見寧止那聲怒吼,柳思月唇角赫然一抹冷笑,賤人,就知道惹男人生氣。她心下暗暗嗤笑,目不轉睛地盯著內室的門,待雲七夜出來後,她緩步走到她跟前,斂衽微微福身,眉目溫順,聲音嬌媚悅耳,“妾身柳思月,見過姐姐。”


    雲七夜客氣地笑了笑,卻不急叫她起身,“月月姐姐,我比你小一歲。”


    “……”柳思月一怔,她低著頭,維持著僵硬的姿態,不想第一次正麵交鋒,雲七夜就敢予她如此難堪。她眼珠微轉,想來也是,雲七夜被她搶了房間,心下一定不爽,恨不得扒了她的皮呢。嗬嗬,既是如此,她何苦委屈自己,在雲七夜麵前惺惺作態。


    她徑自起身,衝著雲七夜笑道,“先來後到,妹妹我還是知道的。姐姐您行端性淑,妹妹沒嫁給殿下的時候,就聽聞您的大名了。”


    行端性淑?謔,好明顯的火藥味,嗆得她鼻子難受。雲七夜摸了摸鼻尖,頗為不好意思道,“是嗎?沒想到我這麽有名?”


    “……”柳思月愕然地看著雲七夜,她到底知不知道“羞恥”二字怎寫啊?還有名?分明是臭名昭著好不好!


    她氣結,正準備開口譏誚時,卻見雲七夜徑直繞開了她,自顧自出門而去了。這就走了?這是不戰而逃,還是不屑與她相鬥?她一慌,忙不迭道,“姐姐!你去哪裏?”


    “睡覺。”


    柳思月急了,“殿下發病,姐姐您怎能如此心安理得地睡覺!”


    雲七夜不理,不如此,還能怎樣?夜黑風高,無事可做,唯有睡覺。但是睡覺之前,得有好心情,她不想被人攪壞。何況,往後有的是時間和柳家小姐磨嘰,不急這一時。


    為今之計,先解決明天的事情再說。


    進宮見皇後?她一聲笑,愜意地走在迴廊裏,將那一陣咳聲遠遠地拋到腦後,不帶半絲同情。先帝亂點鴛鴦,他恨她如此突兀地出現在他的生命中,可她何嚐不討厭他?


    這段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錯的。而今,又加進來一個柳思月,更是錯上加錯,滿盤亂棋……


    一路向西房走去,她很快迴了房。梳妝台前,那鏡子裏的人,半張臉的泥汙,很是滑稽。方才寧止對著這張臉,倒是淡定。她頓覺好笑,隨手摸了摸左手,五指上,空空如也。她臉色驟變,黑瞳微縮!


    寧止!


    她慌得起身,出了房門,大步朝寧止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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