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了!


    剛出了別院門,寧止的轎子就被人突然攔了下來。那人一直藏在道旁的合歡樹後,見寧止的轎子出來,宛若一隻大鳥,猛地撲上前來,淒厲地大喊,“殿下!殿下!”


    見狀,兩名護衛眼明手快地將那人攔下,本以為是個練家子,不想那人毫無功底,繡花枕頭一個,一推便倒,很快被鉗了胳膊,拖到了一旁!


    “殿下,殿下救我!”那人使了蠻力掙紮,不一會兒發冠也掉了,披頭散發的,甚是狼狽,卻仍不忘衝著寧止的轎子大聲唿喊,“殿下!殿下!求您救我一家啊!”


    轎內,寧止垂眸看著手裏的書卷,側耳聽著轎外的唿喊聲,不由嗤笑。他生來隻會害人,怎會做那些救人性命的壯舉義事?


    他伸手挑開轎簾,但見數米之外,那人二十出頭的年紀,身形又瘦又長,被護衛死死地按壓在地上,一身華服淩亂不堪。披頭散發,再細看,那張麵皮微黃,一雙小圓眼,豆蟲眉,蒜頭鼻,薄片嘴,窄肩膀頭……如此的長相,實在叫人不敢恭維,不由生出一股厭惡。


    寧止望著他,“你是誰?”


    見寧止掀開轎簾,那人心下一喜,顧不得護衛按著他的肩膀,忙不迭仰起頭來,“殿下,是我啊,我是司徒俊!”


    司徒……俊?


    倒是會起名字,飽含了父母對他容姿儀態的殷切期望,可惜事與願違,這模樣與“俊”字,差了十萬八千裏。寧止微微挑起的唇角帶著謔色,淡淡三個字,“不認識。”


    “怎會?”司徒俊瞪眼,拚命地往前伸著脖子,不忘甩了甩臉上的亂發,仰著臉好叫寧止看清楚自己,“殿下,您不記得了?咱們小的時候還一起玩過泥巴呢!您再好好想想,我就是那個小俊啊!”


    我還小美呢!寧止不耐煩地睨了司徒俊一眼,興致缺缺,欲放下轎簾。


    眼看轎簾將合,司徒俊心下一急,使了吃奶的力氣想要掙開護衛,不提防跪趴在了地上,吃了一嘴的土。卻也顧不得其他,他慌得爬起來,拚命往前跪伏,試圖靠轎子更近,急切道,“殿下,您公事繁忙,操心太多,想來是忘記我了,不打緊,可您總該認識我爹吧!”


    “你爹?”寧止挑眉,麵上的表情意味深長,不就是那位剛入了刑部大牢的司徒井然嗎?他微微偏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司徒俊,麵色茫然,“你爹是誰?”


    司徒俊忙不迭道,“我爹是吏部侍郎,司徒井然!”


    “哦。”寧止垂簾的手一頓,看著司徒俊的神情有些古怪。司徒俊被他看的發毛,又聽寧止語出山崩之語,“倒是巧,你和你爹一個姓。”


    “……”


    寧止果然是有病吧!司徒俊神色複雜地看著寧止,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寧止咬文嚼字的功夫實在叫人無語,他的邏輯思維分明不是正常人。或者說他有神經病,簡直不知所雲!


    看著糾結的司徒俊,寧止戲謔一笑,終是放下了轎簾,唯有冷冷淡淡的聲音傳出,“起轎,若是耽誤了父皇的午宴,有幾個腦袋夠砍?”


    自是曉得這話是說給誰聽的。一名護衛伸手指了指道旁,衝司徒俊低聲道,“司徒公子,得罪了,請吧。”


    司徒俊絲毫不動,不死心地跪在地上,他咬牙,再次開口的聲音帶著決絕,“殿下,我今日來找您,也是萬不得已,我鬥膽求您挪點時間與我!家父入獄一事,想來您也知曉了。他……他是貪了些賑災糧款,可是並非全部歸入他囊中,如今吏部不知受了誰的指使,居然將所有的罪名都按在了他頭上,我爹他冤啊!”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憤憤不平,“您也知道,他和左相柳之效大人,素來是要好的,怎麽可能派殺手去殺他的女兒?簡直莫名其妙啊!那些死士更是蹊蹺,是我府上的沒錯,但是我們絕對沒有命令他們做這種事,他們定是被收歹人買了,是有人栽贓嫁禍我爹!還有那什麽流凰令,不過是那些江湖草莽的東西罷了,我們怎麽可能有啊!殿下,還能望您看在昔日同僚玩伴的份上,救家父一命啊!”


    轎內,寧止的聲音玩味,“就算如此,你也不應該來求我去救你爹。朝野上下誰人不知,司徒大人一向和二皇兄交好。至於他與我,嗬……是不睦的。”


    “二殿下,他……”他不是被你整得如喪家之犬了麽!司徒俊頓了頓,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自然曉得寧止的性子,這是在翻老賬。他爹司徒井然,麵上是二皇子的幕僚,實則同二皇子一樣,是五皇子的嫡子黨,肱股之臣,平日裏總是衝到最前麵,處處打壓寧止,幾年前更是害的寧止嘔血,險些歸西!


    而今風水輪流轉,貪汙賑災糧款事關重大,二皇子已然自身難保,顧不得他爹了。五皇子和左相又怕引火上身,加之那晚行刺一事,已然完全放棄了他爹這顆棋子,甚至恨不得他爹能快點死,以免說出什麽不該說的。為今之計,隻有死馬當活馬醫,求助與刑部尚書私交甚好的寧止了!


    他額上有細密的汗珠滲出,卻不得不硬著頭皮,轉了話題繼續道,“殿下,家父雖然在朝堂上與您不睦,但是他私下裏,還是很敬佩您,說您少年果敢,智謀無雙,英雄出少年,天生將才啊!”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轎內,寧止破天荒地笑了,“可巧,我雖然在朝堂上衝你爹笑,但私下裏,我恨不得一刀捅死他。”


    “……”


    哪裏聽不出寧止這句玩笑話裏的怨毒,司徒俊慌得賠笑,“殿下,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在此替我爹向您賠罪,過去他與您的爭執,也是他一時糊塗,咽不下那股高傲氣,是他糊塗!您大人大量,宰相肚裏能撐船。如是這次,您能幫我爹度過難關,我司徒一門唯您馬首是瞻,永無二心!”


    轎內,寧止的神色淡然,隻是握著書的手,微微有些使力。當年,司徒井然和柳之效,是如何聯合老二、老五,險些逼死他的,簡直是曆曆在目,沒齒難忘了。


    早知如此,當初何必做得那麽絕?現在才來拍馬屁,不覺得晚了點?


    於是他好心道,“既然你爹咽不下那股高傲氣,那我幫他咽氣,可好?”


    司徒俊急了,“殿下!我爹……”


    寧止不耐煩地打斷他,意味深長,“小俊,你可知這世上,任何形式的要求和索取,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聞言,司徒俊麵如死灰的臉上閃過一絲喜色,慌得點頭,“殿下,這點道理我還是知道的。”


    說著,他從懷裏掏出一疊銀票,壓低了聲線,衝著寧止鬼祟道,“殿下,方才侍衛不叫我進門,所以這一萬兩銀票還來不及獻上。當然,若是您能救出家父,事成之後,還會有大謝!”


    區區一個吏部侍郎,正四品,一年的俸祿也不過百十兩白銀。如今,出手便是一萬兩,真是闊綽無比啊。


    寧止伸手挑開轎簾,睨了一眼那疊銀票,分明就是搜刮來的民脂民膏了,他難掩麵上的鄙夷,衝司徒俊勾了勾手指,示意其上前,附耳低聲道,“如是救了你爹,那豈不是害了我?”


    司徒俊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於是壯著膽子問了一句,“殿下,恕我愚鈍,還望您明示,這話……”


    果然,這張臉和他爹司徒井然,是一個模樣,讓人討厭的很。寧止目不轉睛地看著司徒俊,看得司徒俊直發毛。何出此言?因為你爹是被我匿名舉報貪汙的啊。因為那些殺手死士,是我收買的啊……


    “小俊啊,我這個人生性愛記仇,你爹三年前氣我嘔血三日,折壽數年。而你?”寧止眼裏有著濃濃的厭惡,“你六歲的時候,將我當成女子,更甚者,還調戲過我。”


    一字一句聽得清楚,司徒俊瞠目結舌,他爹是有氣得寧止吐血過,為此還得意洋洋地炫耀過數次,他自然記得。可他實在記不起來,他什麽時候把寧止當成過女子啊?寧止那麽變態,陰陽怪氣的,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啊!


    “殿下,我……我不記得啊。”


    那又如何?他記得就夠了。


    望著滿頭大汗的司徒俊,寧止眼裏的波光流轉,他笑的邪氣。這場戲,唱了這麽多年,不過才開始到緊要處罷了,這些年來,得罪過他的人,他一個、一個也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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