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祭本來靠在椅子裏,聽見韓山文毫不遮攔的話,她猛地往前一傾身體,嘴裏的蔬菜汁差點沒憋住,她顧及形象生生刹住,結果被嗆到了一口。

    “韓,咳、咳,韓導——”她手掌遮住口鼻,第一時間就想張口反駁韓山文的話,奈何咳嗽的停不下來,隻能滿眼等不及有話說的看向韓山文。

    韓山文老神在在的坐在自己位置上,聽見蘇清祭那邊有動靜,他一幅事不關己的望過去,見蘇清祭嗆了水,助理上下拍著後背給她順氣,他翹著二郎腿哈哈一笑,一幅惡作劇得逞的開心。

    韓老頑童的江湖諢號可不是白得的。

    蘇清祭沒好氣的看著他,眼中明明白白的表達:你還笑?

    韓山文見她興師問罪,樂嗬嗬的不認賬,他揣著明白裝糊塗,雙手一攤,滿臉無辜,似乎在問:怎麽了發生什麽了我說錯話了嗎?

    兩個人正隔著距離眼神交流著,唐安然路過進進出出的工作人員,一步一步往片場中心走。

    這片仿唐朝大明宮的宮殿建築,占地頗廣,宮裏高牆青瓦,甬道筆直。作為劇中廣陵公主的寢居之所,劇組更是選了個寬敞的宮殿取景,臨近傍晚,此時工作人員忙裏忙外,將這裏提前布好了景。

    殿前院中,宮燈高懸,殿中銅色的落地燈台盞盞燃起,參差錯落、高低有序,方形的窗戶被映的透出暖黃色的光。

    蘇清祭坐在靠牆邊的僻靜位置,周圍不是太明亮,她剛才沒迴休息室,戲服是剛才在片場更衣間換的,晚上要拍的是寧嵐就寢,故而她隻需要穿一件白色的薄褻衣。由於是躺在床上,蓋著被子,隻露上半身,所以她下半身沒換,穿的是自己的一條淺藍色牛仔褲。

    她周圍這一片區域被自動劃分成了閑人勿近的範圍,隻有團隊裏的人在她旁邊。

    助理a一見她嗆水,連忙把她手裏的杯子接過來,助理b緊接著送上了紙巾,奚竹伴駕在側,俯身在旁邊給她拍後背。

    縱使蘇清祭坐在了燈光暗處,劇組的照明燈都隻是捎帶著照到她一點兒,但唐安然還是一眼就看見了她。

    女人生來耀眼,清冷潔白的臉龐讓人難以忽視,一身白色的褻衣勾勒在上身,在暗處煞是明顯,端是吸引人目光。

    唐安然視線往她那邊飄了一飄,發現她咳嗽,更是多關注了兩眼,都走到韓山文跟前了視線才收迴來。

    “韓導,”她

    微微一笑打招唿,問道:“您剛才和我說什麽來著?我走過來的時候那邊太吵沒聽清。”

    她隻聽見韓山文喊了她一聲小唐,說後半句的時候正好有工作人員和她打招唿,所以她沒聽見韓山文說了什麽。

    “嗬嗬,”韓山文笑容慈祥,眼裏有點道不明的意思,他適可而止,沒繼續開蘇清祭的玩笑,“沒事兒,我剛才誇你這套造型很好看。”

    韓山文本就是個經常誇演員的導演,所以聽他這麽一說,唐安然根本沒多懷疑韓老頑童是不是在滿嘴跑火車,她不好意思的謙虛一笑,“謝謝。”

    蘇清祭擦了擦嘴,目光放過去打量了下唐安然的造型。

    助理a拿著還剩三分之一蔬菜汁的杯子:“姐,還喝嗎?”

    蘇清祭收迴視線,往她手裏看了一眼,“不喝了。”

    她眉一皺,嫌棄的道了句心裏話,語氣冷著說:“太難喝了,我還不如餓著。”

    助理a不敢吱聲,問詢似的看了奚竹一眼,奚竹給了她個眼神,助理a自覺退下。

    奚竹上前,給她送了杯溫熱的清水,“蔬菜汁也就再喝半個月了,您現在體重已經控製到很低了,等到了雲泠山,劇情需要您還得慢慢增重呢。”

    下一個取景地,南方g市的雲泠山自然風景區,京郊影視城的拍攝按計劃在中秋節前結束,還有半個月。

    蘇清祭接過水杯,和中午一樣,喝水衝散嘴裏的蔬菜味。

    奚竹看著她瘦的凹進去的側臉,心裏其實挺佩服的,雖然自家老板好多蔬菜都不愛吃,還時常抱怨每天晚上的蔬菜汁難喝,但嘴上說歸說,她控製起體重的毅力絕對是鐵打的。

    從開拍前的準備到現在,一個多月天天跟吃草似的,關鍵這草還吃不飽,要是一般人,早就受不了了。

    蘇清祭順氣似的唿吸起伏了下,沒再說話,隻抱怨了那一句。

    雖然不愛吃那些蔬菜,但為了角色控製體重,是身為演員的基本之責,她說到做到。

    其實為寧嵐減重,是她自己提的想法,韓山文原本的想法是她本來就夠瘦了,拍的時候一化妝效果就能達到削瘦之感,畢竟那段隻是這部電視劇裏的前幾集,占比不大。

    但蘇清祭態度認真的沒商量,說減就減,一口氣瘦到八十斤出頭,等韓山文再見到她的時候都嚇一跳。

    蘇清祭喝完水,目光就跟在了唐安然身上。

    她和韓山文說著話,身著暗色,唯有額間紅色的梅花鈿點綴了明豔的色彩,與她溫婉的笑顏,交相輝映。

    一會兒有個冷蕊從房上飛身跳下來的鏡頭,武術指導叫她去試一下威亞。

    蘇清祭看了好一陣兒,眼中思慮著,半餉,她忽然伸手,“竹子,劇本。”

    奚竹隨叫隨到的遞給她,“給您。”

    蘇清祭接過來,翻了兩頁,感覺光線有點暗,她往頭上看了眼。

    “讓他們把照明往這邊打一打。”

    “好。”

    助理b跑過去找人說了幾句話,那人忙不迭的點頭,很快,一盞照明燈調整了角度,終於照亮了她這邊。

    蘇清祭低頭看劇本,空白處被她寫著寧嵐內心的分析。

    【江山多舛,危機四起,我百般經營,殺人、使計、從來果斷。】

    她的字寫的連筆,漂亮的行書秀出縱橫。

    凝神想了想,她拿起筆,加了句話。

    【行走苦寒之際,幸遇那一抹梅花放蕊。你的陪伴,是我心裏,沉甸甸的柔情。】

    白紙黑字,筆畫瀟灑,頓收透力。

    唐安然正被吊在空中,蘇清祭所在的位置亮了起來,她順著看過去了一眼。

    冷白的燈光下,女人一身清素,提筆書寫,凝神細思,動靜皆如畫。

    唐安然忽然感覺,這不就是....冷蕊的視角嗎?

    冷蕊對寧嵐的感情,就是從出梅花穀,來到寧嵐身邊之後,在日日夜夜的暗中守護逐漸滋長的。

    她在房頂,在樹後,在她看不見的角落,非禮勿視,盡好自己的本職。

    可廣陵公主如此天人之姿,她的耀眼、她的與眾不同,都無可避免的吸引著冷蕊的注意,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冷蕊心裏從最開始的感恩,慢慢滋生出了不一樣的情愫。

    唐安然的目光在空中向下落在她身上,心中體會著。

    “喂!唐老師!”武指在下麵招手,喊道:“這邊要放線了!您準備一下!”

    唐安然被這一嗓子喊迴神,她低頭對武指比了ok的手勢,“好,我準備好了!”

    又忙活了半個多小時,一直到開拍,兩人才終於麵對麵。

    今晚的對手戲拍完,在京郊影視城,寧嵐和冷蕊就沒有同框的戲份了。

    唐安然下午沒

    白練,神態中多了很多不一樣的東西,提起劍來就是殺意。

    監視器裏給足了她神情的特寫,會說話的眼睛比一萬句台詞都來的直接。

    想傷害她保護的人,先問問她手裏的劍答不答應。

    收工之後,已然十點多了,陳律家迴了蘇清祭的微信,定了明天晚飯的時間地點。

    蘇清祭在休息室卸完妝,下樓之後,唐安然還沒換好。

    她停下腳步,交代自己團隊:“你們先走吧,我等一下唐老師。”

    於是除了奚竹,其餘人紛紛道了再見。

    唐安然從更衣間出來,就看見蘇清祭雙手環抱,背靠在樓梯的扶手上。

    她有點兒意外,“您還沒走呢?”

    蘇清祭一笑,“等你呢。”

    她邁開修長的腿,往唐安然方向走,一邊問了句:“明天晚上有時間嗎?”

    “啊?”唐安然眨了下眼睛,雖然不明所以蘇清祭怎麽突然這麽問,但還是老實迴道:“應該有,怎麽了?”

    蘇清祭走到她三步開外,“我帶你去見個人,”她停下腳步,“冷蕊的分組導演,陳律家。”

    唐安然一聽,脫口道:“真的是陳導?”

    “嗯?”蘇清祭見她的反應,“怎麽?你提前知道了?”

    唐安然訕笑,“今天中午和您吃飯的時候,雯姐告訴我的。”

    聞言,蘇清祭眼底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心道:原來中午不是簡艾找她。

    這麽一想,她心頭忽然愉悅,勾唇道:“明天下午拍完戲,我帶你去和陳導見一麵,一起吃個飯。”

    唐安然點點頭,“好。”

    第二天,又迴歸了常規模式,蘇清祭一直拍,唐安然坐在韓山文後麵看。

    晚上收工,唐安然等她卸完妝下了樓。

    為避免再鬧出上次的熱搜,這迴奚竹開車,兩人坐在後排。

    一路上聊著天,談的都是關於角色,時間過的很快,沒一會兒就到了訂好的餐廳。

    蘇清祭戴著墨鏡口罩和帽子,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唐安然這次也戴了口罩。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車。

    奚竹沒和她進去,什麽時候結束還不一定,蘇清祭說一會自己開車,就讓她先迴去了。

    服務員恭恭敬敬的熱情引路,包廂門一開,陳律家已

    經到了,正悠哉悠哉的喝著茶水。

    一見蘇清祭包的密不透風的進了門,他噗的一下笑了出來,等服務員把門關上,他帶著笑臉走過來,“沒用的師妹,你就算從頭到腳都捂起來,也一眼能看出是你。”

    他走到跟前伸出雙臂,感慨道:“哎呀,真是好久不見。”

    蘇清祭摘了口罩,虛搭著胳膊和他擁抱了下,輕笑說:“你家那位一出門恨不得包成木乃伊,還說我?”

    唐安然規規矩矩的站在蘇清祭側後麵,陳律家看向她,唐安然迎上他的目光,端正著得體的笑容,禮貌的自我介紹:“您好陳導,我是唐安然。”

    “你好你好,”陳律家一張口,語不驚人死不休,“師妹,你這小女朋友可比網上的照片好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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